而薑清玉也受不了自己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每日發狂。甚至都不想活了。


    她撞過牆,上過吊,絕過食,好在都被及時的發現了。現在她住過的那間屋子裏,孟姨娘不敢留一間家具在裏麵,也不敢放一樣尖銳的東西在裏麵。牆壁也都叫人用厚厚的棉被擋住了。


    但薑清玉還是很痛苦,甚至哭著求她:“姨娘,你讓我死吧。我受不了自己這個樣子啊。姨娘,求你了。”


    想到薑清玉對自己說的這些話,孟姨娘禁不住的就開始流淚滿麵起來。


    “是你。”她伸手指著薑清婉。臉上哪裏還有平日的溫婉柔弱,反倒滿是猙獰和怨恨,“都是你們害了我的玉兒。你們為什麽要上京?為什麽?好好的在甘州鄉下待著不好,啊?為什麽要上京?”


    心中怨恨之極,一陣風一般的走到薑清婉的麵前來,伸手就用力的推翻了放在窗邊的幾案。


    隻聽得嘩啷啷的幾聲響,幾案上放著的蓋碗和盤子都砸的粉碎,茶水流了一地,玫瑰蒸糕也滾的到處都是。


    屋裏其他的丫鬟仆婦早先就被薑清婉都給遣走了,這會兒屋子裏隻剩了一個紅藥。


    紅藥擔心孟姨娘會傷害薑清婉,忙一個箭步過去,伸開雙臂擋在薑清婉麵前。一邊還警惕的看著她,大叫著:“姨奶奶,你要做什麽?”


    孟姨娘雙目瞪著她,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開口罵她:“你算是個什麽東西?隻是個低賤的丫頭罷了,也敢在我麵前這樣大喊大叫?”


    看她現在的樣子,哪裏還是個溫良柔弱如菟絲花般的人,分明就是個潑婦。


    “你的那個娘,有什麽用?又蠢又笨,什麽事都不懂。爛泥扶不上牆的一個東西,老爺心裏何曾有她?連自己生的兒子都存活不下。但她偏生還要占著太太的位子不放。但凡有點自知之明的人,就該自請下堂,將這個太太的位子讓出來才是。還有你,原本隻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野丫頭罷了,哪裏有半點姑娘家該有的樣子?上了京,倒是會裝模作樣的裝矜持了。還敢對我發號施令起來。真當自己是這伯府裏高貴的姑娘了?我的玉兒和寧兒才是這伯府裏高貴的少爺姑娘。他們兩個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見識不比你廣?偏偏就因為你娘是太太,我是個姨娘,他們兩個出去就要被人說是庶出,百般的看不起他們。就是這次進宮做陪讀的事,伯府裏三個年齡相仿的姑娘,憑什麽你和薑清萱都能去,獨獨隻有我的玉兒不能去?她比你們差什麽?她明明什麽都比你們強。”


    說到這裏,她難耐心中氣憤,衝過去就要打薑清婉。被紅藥死死的攔住了。又猛的一用力,雙手將她往後推。


    孟姨娘一個站立不穩,就摔到了地上。


    不過她也沒有管自己現在有多狼狽,而是毒蛇一樣的盯著薑清婉的臉,狠狠的說道:“都是你的這張臉惹事。若沒有這張臉,那個死老婆子還會讓你進宮做陪讀?肯定會讓我的女兒去。薑清萱都能做太子良媛,我的玉兒肯定要比她厲害。太子良娣做不得?皇子妃做不得?哈。到時你們個個的不都要看我的臉色?我還會隻是個妾室?我肯定會是這永昌伯府的女主人。”


    薑清婉目光望著她。


    鬢邊頭發散亂,雙頰因為激動而泛著、潮紅,目光卻亮亮的,閃著惡毒的光。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這才是孟姨娘真正的樣子吧?平常她那副溫良柔婉的樣子,是她的麵具吧?


    薑清婉伸手輕輕的推開擋在她麵前的紅藥,走到孟姨娘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她。說話的語氣依然是不疾不徐的。


    “所以你就想了那樣惡毒的計謀要來害我,想讓我自毀容貌?隻可惜報應在你自己親生女兒的身上了。”


    “是啊。”孟姨娘聲音依然還是惡毒的。還帶了怨恨,“但這不是我的錯。要是當時那個死老婆子不將那把檀香扇給玉兒,若是你當時沒有謙讓,而是一定要那把檀香扇,我的玉兒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們害的她。都是你們的錯。”


    為什麽壞人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呢?反倒覺得這個世間對他不公,旁人對他不公,所以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對的,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其實誰不是在世間的荊棘叢中砥礪前行?生活對誰格外的眷顧過?那些你以為的人生贏家,你怎麽知道他們光鮮亮麗背後的心酸辛苦?


    無論何種緣故,都不是對無辜的人下毒手的原因。


    ☆、第104章 塵埃落定


    “哦?那祖母呢?”薑清婉看著孟姨娘,緩緩的問道,“就因為這件事,你就讓吳管事將給廚房的甜杏仁換成了苦杏仁?苦杏仁有毒,隻吃少量尚且沒事,但若是長期服用,毒素在體內日積月累,遲早都會有毒發身亡的一天。你就這樣的恨不能置祖母於死地?”


    “她該死。她早就該死了。”


    聽薑清婉提起薑老太太,孟姨娘的目光越發的怨毒起來。


    “當年若非她,我早就是老爺的平妻了,又怎麽可能到現在還隻是個妾室?她都忘了她兒子的性命是我兄長救下來的,竟然這般的對我,還有我的孩子。上京當日就當著眾人讓我的玉兒沒臉,隨後還幾次責罰。她的心都偏到了嗓子眼裏去了。而且,連薑清萱那樣低賤的人都能進宮,我的玉兒如何就不能?美其名曰讓我掌中饋,實則不還是我勞心勞力的操勞,她和你們在背後享清福?她甚至還給老爺納了一房妾室。不就是想讓人來分我的寵,讓老爺往後不再專寵我,她好對付我?”


    說到這裏,孟姨娘冷笑連連:“這樣的人,怎麽不該死?她若不死,我往後能有什麽好下場?我的孩子肯定也不會過的好。”


    又一臉不甘心的說道:“是蒼天無眼,你們在路上遭遇強盜竟然讓人給救了。你們那個時候就該全都死了。那樣我就是太太,我的玉姐兒和我的寧哥兒就都是嫡女嫡子,尊貴無比。不過沒有關係,即便老婆子這一次僥幸沒有死,她也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有幾年活頭?等她死了,你和姚氏算什麽?鬥得過我?老爺心裏壓根就沒有你們母女。到時我肯定會做太太的。我的寧哥兒就是嫡子。而我的玉姐兒,就算她的容貌毀了,但作為永昌伯府的嫡女,還愁找不到一個好人家?”


    薑清婉看著她,沒有說話。


    一番刺激,倒是讓她將所有的心裏話都給說出來了。


    孟姨娘這時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了,伸手將自己鬢邊散亂的頭發別到了耳後去。又拍了拍衣裙上沾染上的塵土,抬手撫了撫皺起來的衣襟。


    待這些做好後,她忽而緩緩一笑。看起來又是平時那個溫良和婉的賢惠婦人。


    “這些話一直憋在我心裏,從來沒對人說過,其實憋的我也難受。今兒倒全都對你說出來了。”


    她拿了掖在袖中的錦帕出來,一邊仔細的擦著臉頰上殘留的淚痕,一邊說道,“我知道剛剛你說的那番話是在故意的刺激我。不過沒有關係,就算我將這些心裏話對你說出來了你又能怎麽樣呢?難不成你到老爺麵前去說這些話,老爺會信?便是你對老太太麵前去說,我也抵死不認,想必她對我也沒有法子。所以我是一點兒都不怕的。”


    “哦,是嗎?”薑清婉忽然挑眉輕笑出聲,“你且迴過頭看看,你身後站著的是誰。”


    孟姨娘拿著錦帕的手猛然一緊,雙目睜大的看著站在她麵前的薑清婉。


    不過她沒有迴頭。反而是說道:“我身後能站著誰?這屋裏原就隻有我們三個人,還能有其他人不曾?你隻不過是在誆我罷了。我是不怕的。”


    但語氣裏還是帶上了一絲慌亂。


    薑清婉笑了笑,沒說話。


    她這個淺淡的微笑落在孟姨娘的眼中,隻覺得毛骨悚然。胸腔裏的一顆心也在砰砰砰的亂跳著。


    難道她的身後果真站著人?會是誰?


    她遲疑著迴過頭往身後看。待看清身後站著的人是誰時,她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子就褪了個幹幹淨淨。


    “老,老爺?”她不敢置信的望著身後的人,“您,您怎麽會在這裏?”


    薑天佑一張臉鐵青色,正緊緊的繃著。垂在身側的一雙手也緊緊的握著,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是這樣的人?”他看了孟姨娘好一會兒。在孟姨娘差些兒都快站立不穩摔倒時,他終於開口說話。


    不過他聲音發沉,雙目泛紅,胸口急劇的起伏著。顯然是在竭力壓抑自己心裏的怒氣。


    “你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枉我一直都覺得你賢惠溫良,但你竟然是個這樣蛇蠍心腸的惡婦。”


    孟姨娘直僵僵的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薑天佑憤怒的臉,隻覺得腦子裏混沌一片。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猛的迴過身去看薑清婉。


    “是你!”她咬牙切齒,抬手指著薑清婉,麵上的神情頗為猙獰,“你明著說同我在這裏等候老爺審問吳管事他們,暗地裏卻叫老爺藏在屋外,偷聽我們說話。你剛剛分明一直都在故意的刺激我,就是想讓我說出那些話來,好讓老爺知道。”


    薑清婉微笑不語。


    孟姨娘做下的那些事,雖然她能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但說白了其實她手中並沒有什麽切實的證據。便是綠羅聽到的那番話,隻要惠香和吳管事咬死了不承認,她也沒有半點法子。


    而且,即便薑天佑將這些事都審問了出來,隻怕他也是不信的。到時孟姨娘再哭訴一番,她舌燦蓮花,顛倒黑白的本事那可不是一般的高明,薑天佑指不定的就會迴心轉意,覺得冤枉了她。心裏可能還會覺得是自己和姚氏安排下了這些事來誣陷孟姨娘,越發的對她們母女兩個人不喜了。


    所以還有什麽比孟姨娘親口說出她做下的那些事,又讓薑天佑親耳聽見自己心中一向以為柔弱純良的女人其實是個蛇蠍婦人來的震撼呢?


    這樣就算他再如何的想不信都是不行的。


    當時薑清婉低聲對姚氏說的話,就是讓她一定要拉著薑天佑到這穿廊房外麵來。自己再故意的一再用話語刺激孟姨娘,讓她最後終於將她做過的那些事,還有心裏那些見不得光的念頭全都說了出來。


    接下來就都是薑天佑的事了。


    薑清婉緩步往姚氏那裏走去。


    姚氏拉著她的手,目光上下打量她,見她哪裏都好好兒的,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剛剛她也在外麵,聽到紅藥的叫聲,知道孟姨娘差些兒要出手打薑清婉時,她都差點衝了進來。多虧錦屏死命的拉住了她,一再對她搖頭。


    好在她那時沒有進來,不然可就要破壞薑清婉苦心設下的這個局了。


    孟姨娘這時已經跪在了薑天佑麵前,伸手拉著他的衣袍下擺哭道:“老爺,老爺,妾身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是被三姑娘給逼的神誌不清時說的,做不得數的啊。老太太是您的母親,也就是妾身的母親,妾身孝順她還來不及,哪裏還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來?就是玉兒的事,玉兒是我的孩子,我疼她,愛她,怎麽會讓她受那樣的痛苦啊。老爺,您萬不能被三姑娘給騙了啊。她其實才是心腸最壞的人。”


    但薑天佑現在已經不相信她了。


    剛剛他一直站在外麵聽裏麵說話,先時還隻覺得震驚,不相信,但後來就開始憤怒起來。


    麵皮紫漲著,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眼睛裏麵都是怒火。


    一方麵憤怒於孟姨娘心腸竟然這樣的惡毒,做下那些事來,另一方麵的憤怒則是,她竟然騙了他這麽多年。讓他以為她是柔弱純善的。還一直覺得讓她做妾室很對不起她,心裏很愧疚。


    豈非他有眼無珠,識人不清?


    兩相比較起來,其實這個原因讓他更加的憤怒。


    他一腳踢開孟姨娘,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在我麵前狡辯?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喝命錦屏去前院叫幾個小廝過來:“拿繩子,拿棍子。將吳管事和惠香都捆起來打。打到他們將所有知道的事都說出來為止。我就不信他們兩個會連命都不要。”


    錦屏肯定也是想扳倒孟姨娘的。身為姚氏的貼身大丫鬟,她早就看孟姨娘不順眼了。


    忙答應了一聲,轉過身就去前院叫小廝。


    孟姨娘這會兒猶不死心。還在哭著說她和薑天佑這些年的情分,以及為他生養了一雙兒女的事。企盼薑天佑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恕她這一次。


    但現在她心慌意亂之下,就沒有想到薑天佑是個極愛麵子的人。他怎麽能容忍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騙了這麽多年,甚至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的事?所以現在孟姨娘越是說這些年兩個人之間的情分,薑天佑越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中也越發的憤怒起來。


    簡直就是暴跳如雷了。


    薑清婉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就拉了姚氏要走。


    不過臨出門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迴頭對薑天佑說道:“父親,祖母現在還昏迷不醒,我和母親去守著她老人家。隻盼望王禦醫妙手迴春,能治好祖母。也盼著她老人家沒有因為這件事損傷到身體。”


    她知道薑天佑對薑老太太是很孝順的,擔心他會在孟姨娘的哀求下心軟,這才特意的提起祖母還在昏迷不醒的事。


    說完這句話,她也沒有再看孟姨娘,拉著姚氏的手,帶著丫鬟就往上房走去。


    王禦醫醫術果然高明,說喝兩副藥薑老太太就會醒轉過來,果然,待第二副藥喝完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薑老太太就悠悠的醒了過來。


    薑天佑是一直守候在明間的,這會兒聽丫鬟說老太太醒了,忙大踏步的走進臥房裏麵來。


    七尺多高的漢子,在薑老太太的床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哭著磕頭:“母親,兒子不孝啊。”


    ☆、第105章 後事交代


    薑天佑憤怒於孟姨娘的欺騙,所以確實鐵了心的要查孟姨娘這些年中做下來的所有事。


    而這一查不知道,一查簡直覺得自己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除卻這次調換薑老太太喝的杏仁甜茶裏的杏仁,買了檀香扇想要害薑清婉,平日利用掌中饋的便利夥同吳管事等人中飽私囊,攢體己,克扣孫姨娘,周姨娘母親等人的日常用度也罷了。便是當年孫姨娘懷了一對雙生子,她明麵上賢惠的叫薑天佑給孫姨娘一個名分,但暗地裏早在孫姨娘喝的安胎藥裏下了藥。幸運的是孫姨娘那時覺得自己隻是個貧賤的命,身子骨也好的很,所以那些安胎藥她喝的不多,薑清萱這才僥幸存活了下來。不過她的那個兄長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難怪她的兄長當時生下來的時候麵色青紫,原來是在孫姨娘腹內就中毒了的緣故。


    就是周姨娘所生的那個哥兒,哪裏是那隻狗忽然發狂才撲過去撕咬致死的?分明就是孟姨娘瞅準間隙,在哥兒身上抹了東西,又給那隻狗喂了藥,那隻狗才一直追著哥兒撕咬的。


    “母親。”薑天佑將他查到的這些事都一一的詳細說完,跪在地上磕頭不起來,“都是兒子誤信了這個毒婦,才會讓母親受這樣的苦。”


    若非薑清婉及時帶了王禦醫過來,依著先前那個遊方郎中的話,將薑老太太忽然暈倒當做痰症來治,隻怕薑老太太這會兒已經不行了。


    想到這裏,薑天佑就覺得一陣後怕。心裏也越發的對孟姨娘憤怒起來。


    薑老太太剛醒過來的人,猛然的知道這些事,隻氣的差些兒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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