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雖然是個舉人,但家境貧寒,父親自然不會同意,當場就拒絕了。迴到內院還大聲的責罵她,說她不知廉恥,竟然私下同個外男往來。繼母也在一旁幫腔。


    正罵著,就見有個丫鬟急匆匆的進來稟報,說是剛剛前來求親的那個年輕人沒有走,而是一直跪在門前,懇求老爺能將大小姐許配給他。


    薑清婉知道崔季陵雖然麵上看著溫和,但其實性子很高傲。沒想到現在他竟然會跪在外麵.......


    心中當時就很感動。父親卻越發的大怒起來,說道:“讓他跪。就算他跪死在我薑家的門前,我也絕對不會將女兒嫁給他。”


    又吩咐丫鬟將她送迴屋裏看管,不允許出門一步,然後就氣衝衝的甩袖離開。


    入夜就下起了大雨。因為是盛夏,還伴隨著電閃雷鳴。


    她擔心崔季陵,悄悄的叫自己的丫鬟到外麵去看一看。丫鬟迴來告訴她,說崔公子還在那裏跪著。


    下了一夜的大雨,他就在大雨中跪了一夜。次日大雨雖然漸歇,但依然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他就這樣在雨裏跪了三天,最後還是崔老太太和崔華蘭趕過來,他體力不支,暈倒之後被她們兩個人叫人給抬迴去了。


    自己也躲在屋裏擔心的哭了三天。後來到底趁著看管她的人不注意,趁著天黑,偷偷的跑出家門去看望崔季陵。


    崔家是朝南的三間茅草房。中間那間做了廳堂,左右兩邊各住著崔老太太和崔華蘭。院子裏的左手邊另外搭建了一間較大的茅草房,給崔季陵做了臥房和書房。


    院牆低矮,很容易的就能攀爬進去。不過崔季陵的房門是關著的,她隔窗輕聲的叫了他好幾聲,才見他走過來開門。


    一開門,她就撲到了他的懷裏去。就覺他渾身滾燙如火。抬手去摸他的額頭和臉頰,也是滾燙的。這才知道他竟然發燒了。


    肯定是在大雨裏跪了三天三夜的緣故。


    她當時隻心疼的不住的流眼淚。扶著他躺到床邊去,倒水來給她喝。堅定的說這輩子非他不嫁。


    還不知羞恥的脫了衣裙,要自薦枕席。


    崔季陵當時不同意,很嚴肅的說一定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決不能這樣的委屈她。還叫她快迴去,等他病好了會再去求她父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父親看到我的誠心,一定會同意將你嫁給我。


    猶記得自己當時就哭了:“來不及了。再過幾日父親就要將我嫁進卞家了,到時我就是成哥哥的妻子。你想看到我成為別人的妻子?而且我知道我父親的性子,他是很頑固的一個人,說不要我嫁你,那就絕對不會讓我嫁你。便是你跪死在他麵前都是沒有用的。”


    當時的崔季陵是肯定不願意她成為別人的妻子。但礙於父親不同意,也不知道如何才好。唯有痛苦的一直說自己沒用。沒有權勢,沒有富貴,什麽都沒有。若不然,想要跟她的父親求娶她也不會這樣的艱難。


    自己那個時候倒是行動果敢的很,脫衣解帶,就躺到了他的懷中去,摟著他的脖子一直叫他。


    到底是還在病中的人,自製力比平常要差很多。而且這樣的溫香軟玉在懷,還是自己心愛的姑娘,不是人人都能做柳下惠的。


    兩個人有了夫妻之實。


    好在她是趁黑過來的,崔季陵住的屋子又是單獨的,倒是沒有人察覺到。


    想起這些往事,薑清婉低頭苦笑,拿起炕桌上的蓋碗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上輩子的那個自己,如父親所說,倒確實是不知廉恥的很。


    屋外的雨下的越發的大了,劈裏啪啦的打在屋頂上。小心的將旁側的雕花窗子推開一條縫,能看到外麵淡淡的雨霧。廊簷下的燭火被風吹著,時明時滅的。


    那夜的風也很大,唿嘯著從屋頂卷過去。不過躺在心愛之人的懷裏,哪怕外麵有再大的風,心裏也還是覺得甜蜜。


    次日她就主動的梳了婦人發髻,想要從此留在崔家,再也不迴去。不過崔季陵卻堅持一定要同她迴家見父親,說決不能這樣的委屈她。


    她擔心父親會責罰崔季陵,就不同意迴去。但崔季陵堅持,不能讓她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他,一定要兩個人迴去給父親磕頭,求得他的同意,然後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將她娶迴家。


    到了家,她和崔季陵兩個人雙雙的跪在父親的麵前。


    還記得當時崔季陵一臉鄭重的對父親承諾:“父親放心,我這輩子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婉婉,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父親沉著一張臉,語氣很不好:“誰給你膽子叫我父親的?滾出去。”


    她不忍崔季陵受這樣的侮辱,便說道:“父親,我和他,昨夜已經行了夫妻之事了。”


    父親先是震驚,過後就氣的要死,叫人拿了棍子過來要打她。被崔季陵衝過來護住了。還說:“您要打就打我。都是我的錯,與婉婉無關。”


    父親當時就氣的扔下了手裏的棍子,一副睚眥欲裂的樣子。繼母也在一旁攛掇,最後父親就指著她氣道:“你做出這樣有辱家風,不顧廉恥的事來,我薑家實在是容不得你。我也隻當我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往後你再不要過來見我了。”


    竟是要同她斷絕關係。


    雖然這幾年在繼母的攛掇下父親對她也不怎麽關心,但至少衣食上是從來不缺她的。聽到父親這樣說,她心裏也難受,立刻就哭了起來。


    但父親顯然是鐵了心的不認她這個女兒。最後她隻得和崔季陵一起對著父親磕了三個響頭,就算是拜別了。


    然後崔季陵扶了她起來,見她哭的走不動路,就背她迴去。一路上還哄著她,說會一輩子對她好,一輩子都護著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還說做父母的哪有不愛子女的?你父親現在隻是在氣頭上,等過些時候父親消氣了,他會再過來給他請罪,到時你父親肯定會原諒你。還說他會努力上進,讓她衣錦歸家,她父親肯定會重新接納他們兩個人的。


    當時她哭的很傷心。趴在他的背上,哭的抽抽噎噎的,後來不曉得什麽時候竟然睡著了。淚水濕透了他的後背。


    過後幾日,崔季陵不顧崔老太太的反對,堅持給兩個人辦了親事,請了周邊所有相識的人。倒也是風風光光的,很隆重。


    大紅嫁衣,能置辦得起的所有的首飾,給她他所有能給到的。即便這樣,新婚之夜他依然一臉慚愧的同她說委屈她了。但往後他會竭盡所能給她這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還說在他心中,她值得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不過當時她是不覺得委屈的,心裏反倒覺得很幸福。


    那個時候她是真的全身心的相信他,他說什麽她都信。也什麽都願意給他,心都願意給他。


    但是這個自己全身心相信的人,最後卻將她推到了那樣的一個境地。


    綠羅和紅藥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薑清婉坐在臨窗的木炕上。正偏著頭,目光怔怔的望著旁邊的雕花窗子。


    綠羅提了熱水走上前,叫了一聲姑娘。待薑清婉遽然轉過頭來的時候,就驚訝的發現她臉上有很明顯的淚痕。


    綠羅和紅藥見了,都嚇了一大跳。


    紅藥嘴快,忙問道:“姑娘,您這是怎麽了?”


    姑娘平常看著都是很沉靜的一個人,就仿似泰山崩於前也會麵不改色一般。但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她竟然一個人坐在這裏哭?


    薑清婉迴過神來,就抬手擦去了麵頰上的淚水,唇角微牽,勉強的扯出了一個淺笑來:“沒怎麽。是剛剛被碗裏的熱氣給熏到了。”


    就叫她們兩個人倒水服侍她洗漱。


    紅藥還想再問,卻被綠羅扯了扯袖子。


    姑娘的這句話肯定隻是個借口。但她肯定是不想將自己傷心的事告訴她們兩個人知道,所以還是有點眼色,不要多問的好。


    想一想姑娘雖然是嫡出的,明麵上是尊貴,但是府裏誰不知道老爺隻寵著孟姨奶奶和二姑娘,五少爺?若不是靠著老太太,姑娘在這永昌伯府裏的日子也難過。


    也怪不得她雖然麵上看著沉靜,但其實內裏肯定會有很多傷心事的。


    就和紅藥去倒水,服侍薑清婉洗漱。


    待洗漱好,又服侍薑清婉上床歇息。問明不要人守夜之後,兩個人這才吹熄屋裏的燭火,輕手輕腳的走出屋。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不停。薑清婉一晚上也沒有怎麽睡好,至雞鳴過第二遍才模模糊糊的睡著。


    次早醒來,梳洗好就去上房給薑老太太請安。


    薑清萱已經先到了,正坐在椅中和老太太閑話。有丫鬟拿了杏仁甜茶過來,也給她上了一碗。


    薑老太太生病的那幾日,薑清萱在病榻前殷勤服侍,現在薑老太太心中也確實很喜歡她。昨兒帶了她一同去靖寧侯府,現在也讓她喝杏仁甜茶。


    看來入宮的人選薑老太太心裏已經有了數了。


    不過這樣也好。薑清玉看著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進了宮隻會惹禍。而薑清萱是個柔婉的人,現在看來人也聰明,進了宮說不定就會有什麽大作為。至少不會惹事。


    薑清婉現在畢竟是永昌伯府的姑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心裏也是盼著永昌伯府好的。


    走上前對薑老太太請了安,又對著薑清萱行禮,笑著問候:“大姐姐早。”


    薑清萱起身迴了禮,也笑道:“三妹妹早。”


    一起坐下來。桃葉也給薑清婉端了一碗杏仁甜茶來。祖孫三個人一麵喝甜茶,一麵閑話。等到其他的人都過來請安了,就叫丫鬟放桌擺放。


    飯後又說了會兒話,就見桃枝進來通報:“老太太,何媽媽來了。就在外麵侯著。”


    何媽媽就是上次薑老太太叫她去尋摸一個合適的年輕姑娘,好給薑天佑納一房妾室的媒婆。現在隔了這半個月她才過來,想必是已經尋到了合適的姑娘。


    薑老太太聽了,就忙叫桃枝:“將她叫進來。”


    桃枝應了一聲是,轉過身出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又進來了,身後就跟著何媽媽。


    何媽媽上前來對薑老太太屈膝行了禮,問了安。薑老太太叫她坐,然後就問道:“上次我托你的那件事,你尋訪的如何了?”


    就見何媽媽笑道:“自然是尋訪到合適的了。不然老身也沒有臉來見老太太您了。”


    第47章 妾室人選


    何媽媽相中的這位姑娘是鴻臚寺右少卿家的女兒。


    “......雖然是個庶女,但性子溫順的很。現年十六歲的年紀,相貌生的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就將手裏拿著的畫軸打開來給薑老太太看:“這就是那位姑娘的畫像。”


    薑清婉坐的離薑老太太很近,就看到畫上的姑娘生的彎眉細目,瓊鼻櫻唇。手裏拿著一柄團扇坐在繡墩上。


    想必這畫像也是剛畫不久。倒確實生了個好相貌。


    鴻臚寺右少卿是個從五品的官兒,這若是個嫡女,斷然不會給人做妾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年紀四十多歲的人。


    薑清萱心裏就覺得不大舒服。頭垂了下去,十根手指緊攥了起來。


    她是一定要進宮的。她才不想往後去給哪個老男人做妾。


    薑清雲年紀還小,不大明白這裏麵的事。薑清玉卻是憤恨難平。


    她目光不善的盯著何媽媽。


    說是鴻臚寺右少卿家的女兒便罷了,為什麽還非要強調是庶女?庶女就要低人一等嗎?


    以前她從來都覺得自己很尊貴,但是自從薑清婉過來之後,看薑老太太對她們的區別對待,仿佛時刻都在提醒她她隻是個庶女而已。


    但是她是想要做個尊貴的嫡女。


    不由的目光就轉過去看薑清婉。惡狠狠的。


    薑老太太顯然很滿意這位鴻臚寺右少卿家的庶女,細細的問了何媽媽很多問題。連這位姑娘的生辰八字都問了。


    何媽媽笑道:“老太太您放心。老身已經請了大相國寺的高僧合了伯爺和這位馮姑娘的生辰八字。高僧說這位姑娘是個旺夫的命。若侯爺納了她做妾,往後肯定會大吉大利,兒孫滿堂的。”


    隻這一句兒孫滿堂就討得了薑老太太的歡喜,笑的合不攏嘴,當即就將這件事定了下來。叫何媽媽再去這位姑娘家裏走一趟,看看對方想要些什麽聘禮。


    雖然是納妾,但畢竟是官宦之女,肯定是個貴妾。而且這也算得上是件喜事,所以薑老太太是想要好好的操辦一番的。


    何媽媽答應著,說了幾句恭喜的話,然後就起身作辭走了。說明兒上午就來迴老太太的話。


    薑清婉看著何媽媽走遠,擔心姚氏心裏會不高興,就目光望著姚氏。就見姚氏麵上神情平靜的很,一點兒哀傷的樣子都沒有。對上她的目光,還對她笑了笑。


    薑清婉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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