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這時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然後抬頭看著孟姨娘,麵上的神情也平靜下來。


    “這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再提也沒有什麽意思。罷了,過去的就都過去了,我也不會去怪任何人。至於往後,我也不會為難你,大家彼此都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罷。”


    姚氏實在是一個好主母。自上京之後,對孫姨娘和周姨娘都是和顏悅色的,從來沒有為難過她們。至於孟姨娘,也是因著當年自己待她若親妹,名義上又是自己丈夫的義妹,過不了心裏那道人倫的坎。而且自己長子的事,多少跟孟姨娘還是有點關係的,這才心中一直覺得很不舒服。


    但現在看薑清婉為了她的事這樣的生氣,她忽然就覺得很內疚起來。覺得很對不起她的婉姐兒,讓她為了她的事這樣的操心。


    孟姨娘有些發懵。


    這完全偏離了她原本的打算。


    她知道姚氏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就想要說這一番話先讓姚氏心軟,對她放下戒心來,然後就好說出薑老太太要給薑天佑納妾的事,挑撥姚氏去跟薑老太太和薑天佑鬧。


    但沒有想到薑清婉會忽然出來插一杠子。


    由不得的心裏就有些怪薑清婉。目光不悅的看了她一眼。


    薑清婉已經從剛剛的憤懣中漸漸的平靜下來,緊攥著的雙手也慢慢的放鬆下來。正好對上孟姨娘在看她的目光。


    麵上就浮上一個淺淡的微笑來。看起來還是平日那個無懈可擊的永昌伯府嫡出的三姑娘。


    孟姨娘微怔。立刻就轉過頭,收迴目光。然後又跪在地上表了幾句決心,也就站了起來。


    隻是關於薑天佑要納妾的話是如何都不好現在跟姚氏提起的了。心裏麵也明白,現在薑清婉在這裏,即便她提了這件事,有薑清婉在中間阻攔著,也不能如她的願。還是等薑清婉不在的時候再過來伺機同姚氏提這件事的好。


    於是略待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也就作辭迴去了。


    隔著半開的雕花窗子看孟姨娘走出了院門,姚氏這才迴過頭來,眉頭微皺著,跟薑清婉說話:“總覺得她今兒來像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一樣。”


    薑清婉微笑。


    姚氏手痛已經有幾天了,孟姨娘若是真的關心她,要拿活血舒筋,消腫止痛的藥膏子給她,怎麽會今兒才拿過來?肯定是過來有話要對姚氏說。


    隻怕要說的就是昨兒晚上薑老太太對薑天佑提的事。


    她看得出來孟姨娘對薑天佑確實有情,肯定是不想要薑天佑納一房年輕貌美的妾室。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反對,更沒有資格鬧。薑老太太肯定不會允許她這樣做。所以就想要來挑撥姚氏出麵去反對,去鬧,讓薑老太太和薑天佑心中厭煩姚氏,她好坐收漁翁之利。


    倒確實是好謀算。


    薑清婉心中冷笑一聲。她是絕對不會讓孟姨娘達到這個目的的。


    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姚氏遲早還是會知道。與其等到時孟姨娘來告訴她,從中挑撥,倒不如現在自己就告訴她。


    於是薑清婉斟酌了一下措辭,就委婉的說了薑老太太想要給薑天佑納一房妾室的事。而且她剛來留香園的時候,薑老太太正在跟媒婆說話。想必是要媒婆出去物色合適的人選。


    姚氏聽了,先是一怔,過後眼圈就漸漸的紅了起來。


    哪怕明知道薑天佑現在心中對她的情意少的可憐,可是這會兒聽到說自己的婆母要給自己的丈夫納一房妾室的事,心裏還是會難過。


    而且還是在她壓根就不知道的情況下。可見薑老太太和薑天佑其實心裏壓根就沒有將她當一迴事。


    薑清婉目光憐惜的看著她。


    從感情上來說,她很理解姚氏這會兒的心情。也不想薑天佑納妾,來傷害姚氏。不過從理智的角度來說,她倒很讚成薑天佑納一房妾室。


    這樣可避免現在永昌伯府裏孟姨娘一人獨大的局麵。而且讓這些個妾室之間彼此鬥法,姚氏就是坐收漁翁之利的那個。


    還有什麽能比保住正室太太這個位子更重要的呢?若是姚氏膝下能再有個嫡子防身,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薑清婉就拿了這些話慢慢的勸說姚氏。好在姚氏這些日子原本也慢慢的想通了。


    知道自己是肯定鬥不過老太太的。而且薑天佑的心不在她身上,這確實是沒有法子的一件事。


    她就握著薑清婉的手歎道:“說起來我這輩子也失敗的很。婆母強勢,丈夫花心,生了個兒子,偏偏早死了。好在還有你,若不然我真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苦笑了一聲。她又接著說了下去:“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都快要四十歲的人了,難道還要講什麽情啊愛啊的不成?能守得住我這個太太的位子,看著你尋個好婆家,過的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孟姨娘要如何的蹦躂,我也不去管,那都是她的事。”


    薑清婉聽了,就放下心來。


    她總覺得和姚氏是同病相憐的人。若上輩子她被迫同意崔季陵納孫映萱為妾,隻怕後來她過的也會是姚氏這樣的日子。可能還沒有姚氏過的好。而且姚氏也確實待她很好,她也是想要真心的待姚氏的。


    母女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等隨後請的大夫過來了,給姚氏看過,說是手指痹症。開了烏頭、防風、白芷、牛膝這些藥。又叮囑姚氏雙手要少碰觸冷水。


    總歸還是年輕的時候做的事情太多了,這會兒全身的病痛就都慢慢的顯了出來。還是調養為主。


    薑清婉眼看著姚氏喝了錦屏煎來的藥,又說了會兒話,這才迴鬆鶴堂。


    等到薑天佑申正時分散值迴來,就過來見過薑老太太。拿了他買來,讓薑老太太明兒去靖寧侯府的禮品。


    有閩地的鮮荔枝,浙江奉化的水蜜桃,海南的大西瓜。還有幾匣子京城最有名糕點鋪子裏做的糕點。


    薑老太太看了很滿意。又告訴他今兒叫了媒婆過來物色人選的事。


    母子兩個說了好一會兒話。薑天佑還陪著老太太用了晚膳。待晚膳過後,薑天佑就走出鬆鶴堂的院門,往宜春苑走。


    他是想要納一房年輕貌美的妾室沒錯,但心裏也有些怕孟姨娘鬧。總覺得有幾分心虛。


    不過等去了宜春苑,見到了孟姨娘,卻發現孟姨娘一點要鬧的意思都沒有。甚至提都沒有提這件事,待他依然如以往一樣的柔婉。


    薑天佑心裏就放下心來。是夜兩個人很是纏綿了許久。


    薑老太太原本是打算明兒去靖寧侯府同崔老太太說話,現在該買的禮品都買好了,就叫桃葉和桃枝挑選她明兒要穿戴的衣裙首飾。待挑選好了,才上床睡覺。


    隻是等到次早醒過來的時候,卻覺得頭暈眼花。更是渾身酸痛,爬都爬不起來。


    這下子是肯定去不成靖寧侯府了。


    眾人忙著請大夫。大夫過來一看,說是風寒。不過上了年紀的人,就算隻是個小小的風寒也是要好生的調養。就忙著抓藥,煎藥,每日的飲食也很清淡。


    等到薑老太太的這病完全的好起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後花園子池塘裏的荷葉都綠了一片,荷花花苞的顏色也漸漸的粉了起來。估計等再過幾日,這荷花就要開了。


    薑老太太又叫薑天佑買了時新的瓜果和糕點,然後就帶了薑清婉和薑清萱一起去靖寧侯府。


    在薑老太太生病的這些日子,薑清萱一直衣不解帶的在旁邊照顧著。她又是個說話做事都很溫順,是薑老太太最喜歡的那種人,所以薑老太太現在心裏對這個孫女兒也很滿意,於是這次去靖寧侯府就也帶上了她。


    薑清婉原本是不想去的。見過了一次崔老太太便夠了。而且她還聽說崔季陵前兩日已經班師迴京了。聽說太子親自到城外二十裏迎接,極榮耀。皇上還賞賜了他很多東西。


    不過薑老太太堅持。而且麵上還漸漸的有了不悅的神情。


    薑清婉知道她不喜歡有人反對她說的話,做的決定。想了想,明兒是當值的日子,崔季陵肯定不會在家。再去見一見崔老太太,也沒有什麽不好。


    如孫姑姑所說,以往的那些恩怨便讓它隨風消散。若老困在那些仇恨裏,隻會讓自己不自在。


    而且,崔老太太現在過的好像也很不好的樣子。看到她過的不好,自己心裏多多少少都會覺得暢快一些。


    就溫順的應了下來。同薑老太太和薑清萱一起坐上馬車,往靖寧侯府去。


    上次已經來過一次,看門的小廝已經知道薑老太太了,態度恭敬了不少。連忙叫人通報了進去。不一會兒就見兩個婆子過來迎接她們。


    等進了衍慶堂的上房,就見崔老太太正坐在明間的羅漢床上同人說話。


    那個人背對著她們,看不清相貌。不過能看到她穿了一件水藍色的褙子。背影纖細苗條。


    待她迴過頭來,就見她生了一張鴨蛋臉,眉眼秀氣的很。


    是孫映萱。


    ☆、第42章 事出意外


    自從上次孫映萱在崔老太太麵前表明自己對崔季陵的心跡之後,崔老太太很是憐惜她。自然,她也想要崔季陵能早日娶親,給她生個孫兒。便時不時的會留孫映萱住在衍慶堂裏。一來是自己能有個說話的人,不至於孤單寂寞,二來,也是想要給她和崔季陵製造經常相見的機會。


    總還是希望孫映萱的一片真心能夠打動崔季陵。這樣崔季陵也不至於真的一輩子不娶親,他們崔家自此絕後。


    近來氣溫漸漸的高了起來,不過好在今天風還是挺大的,所以衍慶堂正房的槅扇門都打開了,簾子也撤了下來。


    薑老太太她們一行人走進院子裏來的時候,崔老太太就看到了。等她們走進屋,她就站起來,對薑老太太說道:“上次分別的時候你說過兩日會再來望我,如何過了這些時候才來?”


    語氣裏很有些埋怨的意思,不過麵上還是帶了笑意的。


    一麵就叫薑老太太和薑清婉等人坐。又叫丫鬟上茶,拿糕點。


    薑老太太在椅中坐下,也笑道:“早先半個月我就想要來看你了。知道你喜歡吃水蜜桃,我還特地讓天佑買了奉化的水蜜桃。誰想臨要來的前一晚我著了風寒,病倒了。這一病就是半個月,昨兒才剛好些兒。這不,立時就過來看你了。”


    叫桃葉和桃枝將帶過來的瓜果和糕點都拿過來:“不是什麽好東西,都是一些時新的瓜果和糕點,嚐個鮮罷了。”


    崔老太太嗔著她多禮,太客氣。不過還是叫碧玉和寶珠接了,吩咐將瓜果拿下去洗一洗,然後送過來。


    碧玉和寶珠應了一聲是,拿著瓜果下去親自洗了。放在荷葉式的翡翠盤子裏麵端了上來。


    崔老太太因沒有見過薑清萱,便問了一句。知道這是薑老太太的大孫女兒,就說道:“你是個福氣好的,孫兒孫女都有。每日閑著的時候都可以跟孫兒孫女取樂,不像我,這屋子裏一天到晚都冷清清的。”


    語氣聽著很傷感的樣子,麵上的神情看著也很寂寥。


    薑清婉冷眼看她,隻不做聲。


    薑老太□□慰了她幾句。崔老太太漸漸的緩過來,就叫孫映萱過來,給她引見薑老太太等人。


    她不知道孫映萱同薑老太太已經見過的事,隻以為她們還沒有見過。


    孫映萱望著崔老太太,笑的溫婉:“上次我已經有幸見過老太太和這位薑姑娘了。”


    就屈膝對薑老太太,薑清萱和薑清婉屈膝行禮:“小女見過老太太,大姑娘,三姑娘。”


    畢竟是永昌伯府的女眷,身份是遠高過她的,所以即便薑清萱和薑清婉年歲較她要小十來歲,但依然要對她們行禮。


    有薑老太太在麵前,迫於無奈,薑清婉隻得同薑清萱一起對孫映萱屈膝還禮。


    然後眾人坐下來說話。


    薑清婉冷眼看著,就見孫映萱對崔老太太真可謂是照顧的體貼入微。就連崔老太太想要吃桃子的時候,她都將桃子皮都撕掉了,然後用錦帕托著遞給崔老太太。更不消說將鮮荔枝都剝好放在小碟子裏麵遞過去這樣的事了。


    而且見崔老太太吃了三顆鮮荔枝之後,她還輕聲細語的勸說著:“這鮮荔枝雖好吃,但容易上火。您今兒早上才剛咳嗽了兩聲,想是有些上火。就隻吃這三顆罷。”


    薑清婉敢肯定,孫映萱就是對著她自己母親的時候都未必會有這樣的細致。


    薑老太太這時看了孫映萱一眼,心裏在猜測著她和崔老太太到底是什麽關係。不然怎麽會對崔老太太這樣的關心?


    就笑著說道:“這位孫姑娘對您可真是照顧有加,看著也是個溫婉的可人兒。是您的親戚?”


    崔老太太麵上帶著笑,看孫映萱的目光滿是慈愛:“不是親戚。不過也勝似親戚了。她也是雲州人,早先我們就見過。這些年蘭姐兒在宮裏,陵哥兒經常領兵打仗,倒是她一有時間就過來陪我。不然我這個老婆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心裏其實都將她當成我女兒一般來看待。”


    薑清婉低頭淺笑。


    在雲州的時候,她和崔季陵成親之後,同他說起了自己這個閨中密友的事。確實經常邀請她來家中坐一坐。因著同自己關係好的緣故,崔老太太一開始還很不待見孫映萱。不過後來卻漸漸的對她好了起來。等到了甘州的時候,崔老太太待她都已經如女兒一般。


    是自己引狼入室了。不過孫映萱確實是很會做人。自己那個時候不也是覺得她很好?想要竭力的幫她?


    心中有些燥亂了起來。就搖了搖手裏的團扇。


    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忍住,抬頭望著崔老太太,淺笑著:“我剛看到孫姑娘照看您,就跟女兒在照顧自己的母親一樣。既然您說心裏也將孫姑娘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來看待,何不就認了孫姑娘做義女?這樣往後孫姑娘就可以天天伴在您身旁同您說話了。”


    還轉過頭看著孫映萱,笑道:“孫姑娘,您說我這個主意好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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