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玄玨邀請下棋的清問著實苦惱,他不但要讓玄玨盡興,還要努力讓玄玨察覺不出來他的小動作。


    麵對玄玨這個臭棋簍子,不得不“舍命陪君子”的清問除了努力發揮自己的演技之外,還能怎麽辦呢?


    除非有生死攸關的大事發生,否則誰都無法阻止玄玨想要下棋的想法。


    就著湖景,還有玄玨烹製的清茶,發揮自己演戲水平的清問和玄玨兩人在湖邊下了一局棋,一局持續了一夜的棋。


    待得天光乍亮之時,這局棋也在清問落下一字將整塊棋盤都填滿的時候,恰到好處的結束了。


    整塊棋盤都被黑白兩色的棋子填滿,讓人毫無下手之地。


    清問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終於在天光乍亮之際將棋盤“填滿”,同時清問和玄玨下了一盤“和棋”。


    若非清問足夠機智,否則這盤棋還不知道會下到什麽時候。


    望著坐在對麵神色一如最初一般平靜,甚至連坐姿都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的玄玨,清問垂下眸子,安靜的分揀著棋盤上黑白兩色的棋子,將棋子收入棋盒之中,同時不動聲色的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疼的太陽穴。


    比起一夜過去仍舊精神的師尊,他還差得遠呢。


    哪怕玄玨是個“臭棋簍子”也仍舊讓清問覺得莫名可愛,但是玄玨那副因為棋的“執拗”卻讓人覺得很頭疼,而首當其衝最覺得頭疼的便是清問了。


    索性的是,清問已經習慣玄玨在下棋方麵的作風,嫻熟的應對著玄玨的同時,清問甚至還能夠抽出空暇來發出感歎。


    將棋子分揀完畢之後,在玄玨將要把棋具收入儲物袋的時候,清問伸手阻止了玄玨,有意無意的,清問在伸手阻止玄玨動作的時候,手剛好蓋在玄玨手背上。


    “師尊。”


    正要將棋具收入儲物袋的玄玨手微頓,抬眸看向清問,“嗯?”


    “這棋具,不如我代師尊收著?”一邊試探性的詢問著,清問一邊在玄玨感覺到不適之前,狀似自然的收迴了放在對方手背上的手。


    “……”


    玄玨垂了垂眼,沉默片刻,隨即輕“嗯”了一聲。


    她非常的不擅長收拾東西,在沒有清問為玄玨打理東西之前,玄玨通常都是將自己的東西一股腦的收入到儲物袋內,以至於每次玄玨要找什麽東西的時候,她都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這種情況在有清問為她打理之後,才變得好了一些。


    但也隻是好了一些,清問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為玄玨打理儲物袋。正是因為玄玨忘記自己將棋具收入到了哪個儲物袋內,而又在儲物袋哪個角落的緣故,昨夜玄玨從儲物袋內拿出棋具的時候,花了不少時間。


    想想棋具放在清問那裏比她自己收著要方便,完全不在意清問小心思的玄玨對著清問點了下頭,由著對方將棋具收了起來。


    這般耽擱一番,待得玄玨和清問兩人離開妖獸森林的時候,日頭已經升了起來。


    玄玨將被她遺忘已久的玄鶴召了出來,高清問不止一個頭的玄鶴被召出來之後,舒展了一番翅膀,仰天輕鳴了一聲。待舒展了興奮的情緒以後,玄鶴踏著步子,走到了玄玨麵前。


    玄玨一翅膀弄開礙眼的清問,隨即湊到玄玨麵前,不住的蹭著玄玨,借此表達著自己見到主人的激動之情。


    不防被玄鶴一翅膀扇開,清問理了理自己有些亂的衣領,淡淡的看了眼興奮得整隻鳥都要窩到玄玨懷裏的玄鶴,他偏頭輕哼了一聲。


    看在玄玨的麵上,清問並不準備和一隻鳥計較。


    隻不過……


    清問餘光掃到正安撫著玄鶴的玄玨身影,心下輕歎了一聲,對於玄玨因為一隻鳥而忽略了他這件事,他仍舊感到有些不高興。


    抿了下唇,清問垂眸安靜的站在玄玨身邊,在玄玨視線不經意掃到他身上的時候,清問恍若未覺得偏了偏頭,將自己側臉上因為玄鶴扇動翅膀而刮出來的痕跡露了出來。


    在安撫著激動的玄鶴,順便避免自己被玄鶴蹭得身子不穩的期間,玄玨的視線在不經意間掃過了清問。看到清問側臉上淺淡的痕跡,了解玄鶴和清問之間糾葛的玄玨瞬間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些無奈的拍了拍因為見到主人而十分激動的玄鶴,“乖一點。”帶將玄鶴的情緒安撫好之後,玄玨轉頭看向清問,“沒事吧?”


    “師尊,我沒事的。”說著,清問迎著玄玨的視線露出了一個笑來。


    在說著無事毫不介意玄鶴行為的時候,清問眼底卻有一股淡淡的黯然,雖然這黯然一閃而過,卻切切實實的被玄玨收入了眼底。


    清問裝模作樣的本事,隨著年歲的漸長變得越發精湛起來。


    若非玄玨十分熟知清問的本性,否則也必將被清問糊弄過去。洞察真相的玄玨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懶得說清問的玄玨索性直接伸手捏住了清問的下巴。


    在清問想要掙紮之際,玄玨目光微凝,淡淡的開口說道,“別動。”


    平平淡淡的一聲,甚至不帶半點冷意,但清問卻就真的乖乖不動了,就連因為玄玨動作而微顫的睫羽都不再顫動。


    輕捏著清問的下巴,指間運轉起靈力,玄玨伸指撫上清問被玄鶴留下痕跡的側臉。


    待玄玨手指拂過之後,清問側臉上的痕跡也已經消失不見,玄玨也從善如流的收迴了手。


    玄玨拂過清問側臉的手力道一點也不重,甚至輕得完全感受不到力道。然而在玄玨鬆開手時,清問被玄玨手指拂過的部位卻染上了薄紅,自被玄玨觸碰到的位置開始,薄紅從側臉一直蔓延到了清問的眼角。


    玄玨鬆開手,清問卻仍舊能夠感受到下巴上被玄玨捏過的觸感。在玄玨鬆開手並拉開與他的距離之後,清問有些怔愣的伸手撫上了被玄玨碰過的側臉。


    他緩緩垂下眼簾,纖長的睫羽蓋住了清問眼底流轉的笑意,以及想要將玄玨擁入懷中的衝動。


    眨了眨眼,將因為玄玨不經意的動作而生出的複雜情緒掩入心底。


    被玄玨輕喚名字之後,清問連忙應了一聲。


    放下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清問隨即快步走向坐在玄鶴身上,神色平靜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望著他的玄玨。


    掩藏住自己的情緒,神色同樣變得平靜起來的清問走到玄玨身邊。


    玄玨輕輕拍了拍玄鶴的腦袋,高清問不止一個頭的玄鶴揚了揚脖子,看了眼安靜的站在它麵前的清問,終究不甘不願的矮下/了身子,讓清問能夠順利的坐上它的身子。


    待清問上來之後,完全不管對方有沒有坐穩的玄鶴輕鳴一聲,隨即振翅而起,朝距離妖獸森林最近的天瀾城而去。


    因為有玄玨的警告,向天瀾城飛去的玄鶴沒有出什麽幺蛾子。


    在進入距離紫雲秘境最近的天瀾城以後,再次重溫天瀾城特色的玄玨兩人才意識到為什麽那麽多的人嫌棄紫雲秘境,以至於就在紫雲秘境附近的天瀾城人居然對其完全不感興趣。


    在秘境之中的時候,玄玨和清問並未察覺到時間的流逝,而在出了紫雲秘境並進入了塵世以後,玄玨和清問才發覺距離他們進入紫雲秘境的時日,外界已經過去了二十五年。


    清問和玄玨不知不覺間在紫雲秘境中度過了二十五年的時光,而距離中央大陸舉辦“中央盛事”的日子,也隻剩下了三年的時光。


    玄玨和清問進入天瀾城的時候,正逢天瀾城的新城主上任,正是一片熱鬧的時候。


    行走在天瀾城中,熱情的人們哪怕麵對陌生人也會發出各種各樣的邀請。即使玄玨和清問看著就不好惹,也仍舊有人毫不畏懼的走上前來,詢問玄玨和清問是否要來一局。


    玄玨:“……”


    在神鬼莫測的紫雲秘境待了太久,再次感受到天瀾城獨特的“特色”,玄玨愣了一下,以至於被對方當做她默認“來一局”而差點被拉扯走。還是身邊的清問見勢不對以劍擋在玄玨麵前,才免得玄玨被無知而無畏的陌生人拉扯到不知名的賭局中。


    迴過神來,玄玨掃視了周圍一圈,在有著“買定離手”這個關鍵詞的笑鬧聲中,玄玨在整理衣袖的同時,也將剛剛被人在拉扯之間塞入袖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剛剛熱情邀請玄玨是否來一局的人在被清問嚇跑的時候,塞給了玄玨一封請柬。


    將被塞入袖中的請柬拿出來,打量了一眼,玄玨隨手將其遞給了清問。


    在玄玨整理衣袖的時候,接過請柬的清問在檢查一番請柬並未察覺任何危險性的同時,也將請柬的內容收入了眼底。


    這是一封來自新任城主對玄玨和清問的邀請,並且和他們毫無任何交際的城主在這封邀請上,提到了玄玨的名諱。


    玄玨在中央大陸毫無任何名聲,她完全不知道作為無名小卒的自己是如何入了天瀾城城主的眼,並且被知曉了名諱的。


    垂眸看著清問手中攤開的請柬,玄玨陷入了思索之中。


    既然她和清問剛到天瀾城不久就能夠被人塞一封請柬,那麽便代表著在最近這段時間,一定一直有人關注著城門口的動向,而關注城門口動向的人甚至還知道他們的外貌特征。


    如果想深一點的話,甚至可以說關注他們的人不但知曉他們什麽時候從紫雲秘境中出來,還知曉他們什麽時候到達天瀾城。


    在他們進入天瀾城之後,對方還用這樣有別於一般的行事手段給她送請柬,並且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由此看來邀請她的人不說了解她,至少也是知曉她性情的人。


    若非以如此特別的方式收到請柬,否則玄玨是不會理會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發出的邀請,哪怕對方是城主。


    知道他們的長相,還知道他們連自己都無法確定的動向,甚至還用這樣的方式給她送請柬……不得不說,這個所謂的天瀾城城主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這樣想著,本來隻是準備在天瀾城休息片刻的玄玨改變了主意,伸手拿過清問手中的請柬,“既然有人邀請我們,那麽我們就去看看吧。”


    玄玨所注意到的問題,清問自然也有所察覺。然而清問在玄玨做下決定之後,卻隻是輕應了一聲,隨即安靜的跟在玄玨身後,向請柬上提及的地點而去。


    順著請柬上的指引,玄玨和清問並未來到城主府,而是來到了一家賭場,而這家賭場看起來也讓玄玨覺得有些眼熟。


    打量了一番這個賭場,玄玨終於意識到為什麽這個賭場會讓她覺得眼熟了——這家賭場,正是在她和清問前往紫雲秘境之前,清問進行“生死賭局”的那家賭場。


    意識到這一點,玄玨垂眸看了眼手中拿著的請柬,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隨即抬步向賭場走去。


    一心隻有玄玨的清問完全沒有注意到賭場的情況,對於清問而言,一心隻有玄玨對外界根本不關心的清問在沒有人提醒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注意到請柬約定的地點就是他曾經到過,並且進行過“生死賭局”的地方。


    在玄玨因為意識到約定地點的特殊性而停下腳步的時候,跟著停下腳步的清問並未問玄玨停下的原因,而是安靜而又順從的跟在玄玨身後,一副完全不準備過問玄玨任何想法的模樣。


    反正對於他而言,無論玄玨要做下什麽樣的決定,他隻需遵循即可。


    既然如此,又何必時時過問玄玨的想法,免得一不小心使得玄玨不高興。


    就這樣,清問一路跟著玄玨來到了賭場門口。


    將請柬遞給站在賭場門口侍者之後,玄玨和清問被明顯被打過招唿,剛剛還眼高於頂的侍者恭敬的帶入了賭場。


    侍者一邊為自己剛剛失禮的行為向玄玨道歉,一邊恭敬的領著玄玨和清問上了三樓。


    被侍者領著完全沒有經過二樓的玄玨和清問徑直到了賭場的三樓,若非對這個賭場有所了解,同時又對樓層的高度變化有所感覺,玄玨還意識不到這個看起來隻有兩層樓的賭場居然還有第三層。


    侍者將玄玨和清問領到了隻有一個房間的三樓,領著玄玨和清問上樓侍者將手中的請柬遞給了門口的守衛者,對著玄玨和清問行了一個禮之後,隨即便安靜的離開了三樓。


    而在侍者離開之後,確定了手中請柬真假的守衛合上請柬收入懷中,對著玄玨兩人抱了抱拳。


    隨即,守衛推開了房間門,一手撩開了珠簾,一手對玄玨和清問兩人示意,“請。”


    看了眼哪怕在行禮之時肌肉也仍舊緊繃著的守衛,玄玨神色淡漠的與清問邁過了門檻,踏入了這個占據了一整層樓的房間。


    第138章


    在玄玨和清問踏入這少有人知的房間之後, 站在門外為他們打簾子的守衛便收迴了手,在玄玨和清問兩人進入房間範圍的瞬間徑直關上了門,恢複原來斂目垂首的模樣, 安靜的守在門外。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 有風拂了過來。


    隨後,因為門被關上, 以至於使得不少光線都被隔絕在外的緣故, 玄玨兩人視線受到了些許的阻擋。


    光影流轉之間, 玄玨睫羽顫了顫, 腳步微頓, 隨即抬眸向房間內看去。


    一層又一層的紗簾垂在眼前,遮擋了玄玨的視線,也遮住了坐在房間盡頭的人的模樣。憑著玄玨極佳的眼力,在特質紗簾的遮擋下,加上房間門的窗戶都緊閉以至於光線暗淡的緣故,她也隻能夠看清房間浸透坐著一個人而已。


    至於是男是女,以及是何模樣,也就隻有等玄玨穿過這層層的紗簾, 走到對方麵前才能夠知曉了。


    一層又一層的紗簾背後, 是位於房間盡頭, 看著像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人影。


    從窗縫之間透露出來的光線映照下, 玄玨能夠看到對方自己和自己下棋的閑適,甚至對方已經察覺到了玄玨和清問的到來,然而卻半點動作都沒有, 仍舊保持著原本看起來閑情逸致的姿態。


    邀請他們前來此處見麵的人,在玄玨和清問如其所願到來之時,並沒有起身前來迎接,而是安靜的坐在原地,左手執黑,右手執白,氣定神閑的下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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