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楓葉由綠變成了紅色,然後又飄零而下,留下光丫丫的樹枝,又被雪花覆蓋。不知不覺天氣由暖轉寒,張叫花卻毫無知覺。他依然在樹林裏不知疲倦地往前走著。鑽山豹它們始終跟在張叫花的身後,張叫花停,它們就停,張叫花走,它們也跟著走。


    奇怪的是,幾個月的時間,張叫花身上穿的衣服卻依然跟幾個月之前一樣,不僅沒有變得破爛、醃臢,反而是一點灰塵汙穢都沒有,衣服雖然不跟新的一樣,卻依然保持著整潔。不像陳癲子那樣,在外麵癲幾個月,全身的衣服就變得黑油油的。


    張叫花的頭發也變長了,卻像電視廣告明星的頭發一樣烏黑飄逸,而不像陳癲子那樣蓬亂。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如同鵝毛紛飛,寒風在空中唿嘯。但是這一切對張叫花來說卻毫無所覺,他依然在大雪覆蓋的山林裏行走。幾個月的時間,張叫花長高了一大截,看起來已經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腳下的鞋子因為太小,已經被張叫花扔到了不知何處。身上的衣服也明顯有些不合身了。好在從來沒有脫下來過,不然一脫下來,怕就不能穿進去了。


    光著腳丫在雪地裏走路,一路行來,留下一連串的腳印。張叫花一點都沒感覺到冷。更為奇怪的是,雖然漫天雪花,但是每當雪花快要落到張叫花身上的時候,竟然自動飄開了。張叫花身上就仿佛籠罩著一個看不見的屏障一般。


    肥貓全身包裹著雪花,讓它看起來像個又肥了一圈的白貓。鑽山豹身上也落滿了雪花,但是它一點都不在意,依然仰著頭跟著張叫花朝著前方走著。胖猴身上的布兜已經爛了一個洞,放在裏麵的板栗已經掉得一個不剩。但是這個布兜它依然舍不得丟。


    雖然自己的布兜已經不能放東西,卻一點都難不住它,張叫花身上的衣服口袋已經變成了它的儲物袋。早上的時候,它還跑過去翻了鬆鼠的倉庫,從裏麵偷了一把板栗出來,全部塞在張叫花衣服口袋裏。肚子餓的時候,就去張叫花衣服口袋裏抓幾顆。


    張叫花幾個月前的時候,每天總還是要吃一兩餐,對食物倒是不挑剔,後來慢慢地吃得少了,有個時候一天一兩餐,有個時候一天一餐,甚至有時候幹脆不吃。他也沒有感覺到饑餓,也沒有任何餓得肚皮貼肚皮的那種狼狽。反而是,精神一天比一天旺盛。隻是他依然沒能夠醒過來。


    被海量的道法傳承積壓在識海一角的張叫花的神識每天不停地消化識海裏的東西,隻是他消化一點,識海裏就會再次塞入一些,識海裏的東西似乎不僅沒有減少,還在隨著識海的不斷擴大反而增加。


    *****


    梅子坳村。


    張有平家顯得格外的安靜,劉蕎葉坐在崽崽的房間裏,用手輕輕撫摸給崽崽賣的新衣裳。過年了,崽崽要換一身新衣服,這是往年張有平家的慣例。


    前幾天,劉蕎葉去街上的商場裏逛了好幾圈,才選中一身崽崽穿的衣服。自從茶葉、旅遊越來越紅火,葛竹坪鎮的人的腰包也是越來越鼓,鎮上的生意自然也越來越好做。鎮上的人不再滿足於穿新衣服,還得更好的款式,更好的品牌。


    凡俗的人總是被生活攆著走,當然也可以說在不斷地追求更高的生活。一年賺幾百塊錢是過日子,一年賺幾千塊錢也是過日子,現在一年賺幾萬塊錢,過起日子來,依然是緊巴巴的。總發現自己有更需要買的東西,總是發現袋子裏的錢永遠不夠花,總是發現永遠有追趕不上的生活方式……


    劉蕎葉沒有去在意這些,她猛然發現最幸福的日子,居然是崽崽剛剛生下來的那段時光。那個時候家裏雖然沒有物質,但是一家三口能夠過上最樸素的生活。如果時光能夠倒轉,劉蕎葉希望當初與男人沒有去廣~東。那樣,崽崽也許能夠像普通孩子一樣過平凡的生活,至少他可以在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她更後悔當初沒有叮囑崽崽不要去落阿嶺放牛,這樣崽崽也不會有那樣的經曆。


    劉蕎葉一直陷入這樣的自責之中。


    張元寶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張有平家,推開門就大聲說道,“叔,嬸,爺爺奶奶讓你們過去吃年夜飯呢!”


    張有平笑著向張元寶說道,“元寶,你先過去吧。待會,我就跟嬸過來。”


    張元寶往叫花的房間看了一眼,“叔,你跟嬸別擔心。叫花不會有事的。說不定他哪天在外麵闖蕩累了,就會自己迴來了。”


    張有平突然發現侄子懂事了許多,但是又擔心元寶的話刺激到劉蕎葉,連忙說道,“你先過去,路上小心一點,別掉到水田裏去了。”


    “曉得哩。掉到水田也沒事,水田都是幹的呢。”張元寶屁顛屁顛地走了。小孩子畢竟還不懂事,並不曉得張叫花這麽長時間沒迴來,會意味著什麽。


    張有平小心翼翼地走進叫花的房間,小聲地說道,“爹娘,讓我們過去吃年夜飯哩。我們過去吧。”


    劉蕎葉搖搖頭,“你一個人去吧。我得留在家裏等叫花呀。萬一我們出去了,叫花突然迴來了可怎麽辦?說不定,叫花趕迴來過年哩!”


    張有平不敢多說什麽,“那行,我給爹娘他們打個電話過去,免得他們等。”


    張有平連忙給爹娘打了個電話。


    張滿銀接到張有平的電話,立即說道,“有平,你跟蕎葉怎麽還不過來。一家人就等你們了。”


    張有平連忙說道,“爹,你們吃吧。別等我們了。蕎葉不肯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裏。”


    “好吧。你好好勸勸蕎葉。唉。”張滿銀歎了一口氣,掛上了電話。


    “怎麽?蕎葉不肯過來麽?”馬冬花問道。


    張滿銀點點頭,“蕎葉還是沒跨過這道坎啊。”


    “叫花會去哪呢?整個薪田縣都快找遍了,就是沒見他的蹤影。現在連相鄰的幾個縣都去找了。也沒人見到過叫花。資江市電視台幾乎每天都會播放尋人啟事。就連省台都專門播報過叫花走失的消息。有平的懸賞找人幾乎發遍了全國。人沒找著,騙子倒是引來了不少。”張有連說道。


    胡小青點點頭,“究竟還能不能找到叫花啊?”


    “肯定找得到。叫花那麽厲害,壞人又抓他不著。他肯定是周遊世界去了。你們等著吧,叫花總有一天會自己走迴來的!”張元寶有些生氣地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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