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月亮還沒出來。到處倒是黑茫茫的一片。幸好小路看起來像一條白色的布帶一般飄向遠方。這一陣天氣晴朗,道路上非常幹爽。要是下了雨,石板與泥濘地的反光在夜裏起來非常相似,本以為是一塊石板,踩下去才知道是一灘爛泥。


    鑽山豹在微光下也能夠看得清路,所以它走在最前麵探路。幾個人根本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誰知道那條水蟒會不會躲在遠處某個地方窺伺著幾個人呢?


    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兩三個小時,才迴到村子裏。中途,劉國才等人又將張叫花送迴了家。


    劉宗太很是歉意地向張叫花說道,“小張師傅,今天對不住了。出來的時候沒帶禮行。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算了吧。事情沒辦成。”張叫花搖搖頭,此時他臉色依然很是蒼白。這一次身體虧損厲害。算是吃了大虧了。劉宗太若是真的不行禮行,張叫花會咒他咒到過年。


    還好劉宗太不是那種白眼狼,連忙說道,“那怎麽行。牛也找到了。要不是你,今天能不能迴來都不知道。我明天過來。”


    劉蕎葉一看到崽崽迴來的樣子,就開始飆淚了,要不是有外人在這裏,劉蕎葉肯定已經將崽崽摟在了懷中。緊緊地拉著崽崽手,眼淚已經抑製不住流了出來。自家的崽,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迴來竟然變成了皮包骨頭。


    張有平知道肯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親自把劉宗太三人送到了大路上。


    “劉宗太,你把我崽接走了,現在迴來變成這樣,你個球日的不跟我解釋一下?”張有平的聲音裏帶著強烈的怒氣。


    “有平,今天真是對不住了。我今天不該來找你崽找我家的水牛。這件事情你不問,我也要跟你講清楚。今天這事情真是險啊。差一點,我們一行人都沒能囫圇迴來了。墜星潭裏竟然出了一條巨蟒。幸好你崽厲害,用了雷術,才把那條巨蟒給鎮住了。要不然,我們幾個今天隻怕都得葬身巨蟒腹中。隻是你家崽可能受了虧損。有平,你放心,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這件事情我會負責到底。明天我就去鎮上,看看能不能弄幾根野山參迴來給你家崽補補。”劉宗太將事情的經過說了說。


    這事情本來就是意外,事情說清楚了,張有平也不能對劉宗太幾個人做什麽。隻能夠板著臉,哼了一聲。一拳猛地錘在路邊的一顆白楊樹上,將白楊樹錘得不停地搖晃,枯葉倏地飄落了下來。


    劉宗太等人呢也是看到頭皮發麻,這拳頭要是落到自己身上,怕是肋骨都要斷幾根。


    “崽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啊?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啊?”劉蕎葉將崽崽緊緊地抱住,仿佛崽崽隨時都要從她手心中飛走一般。


    “娘,你別擔心。我今天用法力用得有些過度。等明天我去山裏弄點肉迴來,補一補就好了。”張叫花盡量露出笑容。隻可惜,他臉上的肉也少很多。笑起來根本沒有往日那麽可愛。反而更加讓人心痛。


    “明天哪都不許去!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讓爹去公社割豬肉。給你補迴來。崽崽,娘去捉隻雞殺了,晚上給你吃黃腿子。”劉蕎葉根本不肯將崽崽放下來。


    張叫花仍憑娘抱著,被疼愛的感覺是很舒服的。


    張有平迴到家中,臉色有些不大好,走到廚房裏,看著婆娘抱著崽崽,也沒有做聲。


    劉蕎葉將崽崽塞到男人手中,走到屋後的雞籠裏捉了一隻母雞出來。用一個瓦碗裝了半碗水,往裏麵加了一些鹽。


    張有平一手抱著崽崽,一手提著鐵鍋子到水缸裏裝了一鍋子水。架到灶膛上,然後往灶膛裏塞了幾根柴火,劃了一根火柴將柴火點燃。


    兩口子都沒有說話,卻很有默契地做同樣一件事情。


    “崽崽,以後別隨便用法術。知道麽?”張有平突然說道。


    “嗯。”張叫花點點頭,今天的經曆,他自然也是心有餘悸。這可比那天從野豬的利牙之下逃脫一命還要驚險得多。真是要嚇死寶寶了。


    “以後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爹娘不用你一個小孩子去掙錢養活。等爹娘去廣東打工賺了錢,你要啥子,爹娘給你買啥子。”劉蕎葉壓抑在心裏的話終於說了出來。作為父母,讓崽崽出去賺錢養家,是讓她很難為情的事情。她生怕村裏人會說閑話。但是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去掙錢買崽崽喜歡的東西。沒錢買電視機,沒錢買紙包糖。有個時候家裏買包鹽,都要犯難。


    柴火在灶膛裏熊熊燃燒,將張有平剛毅的臉照亮。張有平的眼睛裏似乎有火花在閃爍。他有一身的力氣,但是在梅子坳卻賺不到錢。家裏的幾畝田,再怎麽精耕細作,交了上交糧、交了農業稅、交了水費之後,所剩無幾。交糧穀的錢根本到不了手中,就被村裏提留了。剩下的穀子,夠了家裏的口糧,就隻夠養點牲畜。過年的時候殺一頭豬,留一小半,賣一大半。但是價錢不好。得到的錢省著點花,大概夠一年家裏的開銷。除此之外,幾乎沒有掙錢的路子。不是他懶,實在是沒有掙錢的路子啊。沒有文化,沒有技術、沒有本錢,到哪裏去找賺錢的路子呀?


    “出去!過了年,一定要到廣東去!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要給崽崽、給這個家搏出一個好日子出來!”張有平已經在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


    劉蕎葉也下定了決心,人身最好的年齡,這個時候不出去闖闖,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張叫花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麽。他隻是一個孩子,他竭盡了全力,卻無法阻止社會的浪潮。


    火花從灶膛口飛了出來,星星點點飄了上去,一直到半空中才化成灰燼。


    梅子坳已經夜深人靜,但是這個夜卻是這樣的不平靜。張叫花的燈火在山坳坳裏是那樣的微弱,如同夜空中閃爍的螢火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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