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相思輕放下(4)


    當天傍晚,到達和州城的時候,陸靜語已經氣若遊絲。她連晚飯都不顧地吃,就徑直迴了房,再沒有出來。


    用晚飯時,沈沐澄坐在沈書寒旁邊的那一桌。一頓飯吃下來,至少唉聲歎氣二十次。


    “師姐,你沒胃口嗎?怎麽吃得這樣少?”沈君關切道。


    “我隻是有些擔心……”沈沐澄隨口答道。


    “擔心什麽?”


    “也不知道靜語師妹的病怎麽樣了,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大對勁。”


    “靜語師妹怎麽了?”沈君眼中的關切更甚,他甚至不惜放下了筷子,側頭看向她。


    沈沐澄想了想,道:“她說因為臉上起了疹子,所以不舒服,但是我覺得不大對,怎麽說呢……可能是這幾天太疲累了吧。”沈沐澄想了想,實在想不出理由來,至少從前陸靜語的表現,是十分強壯,不怕苦不怕累的。


    沈沐澄想不出緣由,便隻能繼續埋頭扒飯。


    這時,旁邊另一張桌上的沈子涵陰陽怪氣的接了一句:“有些人呐,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總把自己當千金大小姐是怎麽迴事?不過是臉上長了幾個疙瘩罷了,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麽?”


    沈子涵與沈靈珊坐在一塊,與沈書寒沈鈞瓷四人一桌。


    沈沐澄知道她在諷刺靜語,但因她與自己不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飯,便也不想搭理。


    可是沈子涵卻不依不撓,緊接著又道:“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身為下賤,又心比天高了?靈珊師姐,您說是吧?”


    “你說什麽呢你?”沈沐澄聽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指著沈子涵的鼻子罵道:“你自己身在天上了?你比誰高貴多少了?你自己不也是貧民窟裏撿垃圾長大的麽?快閉嘴吧你!”


    “你說誰撿垃圾長大的!”沈子涵亦是豁然起身,“你還沒爹……”


    “夠了,”就在二人爭鋒相對之時,沈書寒聽不下去了,他沉著一張臉,喝道:“吃飯。”


    沈子涵和沈沐澄被他這一喝,都閉上了嘴,互相瞪了一眼,便又重新坐了下來。


    沈靈珊在一旁,讚賞地給了沈子涵一個笑容,沈子涵便更加有恃無恐,重新笑逐顏開了起來。


    沈沐澄被她們這樣一氣,頓時胃口全無,她“啪”地將筷子扔在桌上,扔下一句:“這裏空氣不好,不吃了!”後,便大步地離開了。


    沈書寒這時也放下了碗筷,道:“我也吃好了,你們慢用。”說完,他微一欠身,對沈靈珊淡淡一笑,也起身離去。


    二人離開之後,關於陸靜語的流言蜚語更加多了起來。


    “聽說青樓中人,一晚上要接好幾位客人呢!”


    “陪喝酒是最輕淺的,有時候就算是過夜,都不止一位恩客,可謂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沈子涵幾乎是口無遮攔的,將這些年來聽到的關於青樓女子的生活裏,那些最肮髒下賤的東西全數說了出來,好像她親眼見著陸靜語在青樓裏以色侍人,曲意逢迎一般。


    有些聽不下去的女子,如沈吟等,很快就吃完飯離開了。


    男弟子們則麵紅耳赤,沒有一個離開的。


    他們一個二個雖然在埋頭扒飯,但是實則都豎起了耳朵去聽,就像是聽了這世上最有趣的事情一般。


    白非夜帶著兩名侍妾坐在最角落,將這些人的對話聽了去,心裏都覺得有些好笑。


    紫衣沒有認出江琉瑩來,紅綾則根本不知道江琉瑩是誰,她們隻知道這一屋子的女人或者男人,都在在意那個叫陸靜語的女人。


    確實,陸靜語是她們見過的女人裏最美的女子。


    不施粉黛,仍顏色傾城,不知打扮起來又會有怎樣一副驚人的容顏?


    紅綾剝了一個葡萄,遞到白非夜嘴邊,忍不住撒嬌道:“公子,是我漂亮,還是陸姑娘漂亮?”


    白非夜根本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隻是胡亂的吞下了葡萄,敷衍應付道:“你漂亮。”


    “公子慣會哄人的。”紅綾在他胸前錘著小手,笑得春光滿麵。


    四周有些人也在用眼角瞟她,像紅綾這樣的可人兒,怕是到任何一個青樓裏,都是花魁。


    但是白非夜卻看都沒低頭看她一眼。


    他的心思全都飛到陸靜語那裏去了。


    紫衣看著紅綾,眼睛裏無喜無怒,就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對於白非夜,她早已經看淡了。她現在隻將他當作主子,隻想長長久久的陪在他身邊。


    而主子身邊有些什麽女人,她再也不會過問了。


    隻要他身邊不是江琉瑩,是誰都好,是誰都可以。


    她隻是純粹不喜歡江琉瑩,僅此而已。


    用完晚飯之後,白非夜便不見了蹤影,他甩開紫衣和紅綾,悄悄到市集上去,買了些消腫的藥膏。


    酉時,當白非夜拿著藥膏摸進陸靜語的房裏時,她已經在床、上昏睡了多時。


    白非夜開窗關窗時並沒有刻意的放輕動作,如果她在正常睡眠的情況下,是一定會發現自己的。然而現在的她卻還是躺在床/上,唿吸均勻又深沉,顯然是因這一兩日太過辛苦,而進入了深度睡眠。


    陸靜語小臉尖尖的隱在被子裏,滿臉倦容,就算是在睡覺,雙眉仍是微皺著。


    白非夜看著這樣安靜的她,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他其實一早就打聽過,無雙城中新晉的弟子裏來了一貌美的女子,她雖然長得比他認識的江琉瑩還要漂亮,但是他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管江琉瑩再怎麽隱藏,也隱藏不了她這些年來,眼底裏的那一份疏離淡漠和隱忍的堅強。


    還有她看沈書寒的眼神,那幾乎讓他嫉妒得發狂。


    他也早已查清楚,沈書寒早年被沈無月收養前,姓陸。江琉瑩在臨死前都不忘要自己捎去口信的那個人,恰好也姓陸。


    他不知道江琉瑩跟沈書寒是什麽關係,但是當他見到她從他房間裏衣衫不整的出來的時候,那一刻的怒火幾乎燒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恨她的不自愛。


    恨她對自己的不屑一顧。


    直到看到那朵像梅花似的處子血之前,他都仍在生氣,並且到現在也毫無悔意。


    他對他昨晚所做的一切,一點都不後悔。


    在他看來,自己沒有任何地方比不上沈書寒。


    除了出身。


    沈書寒是正教首徒,而自己是魔教教主。


    他有著光明的前途,以及江湖人人稱頌的大俠稱號。


    但是那又有什麽用?


    江琉瑩想要的一切,沈書寒能給她的,自己都能百倍的給她。


    江湖虛名有用嗎?


    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竟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從自己身邊逃走,真是可笑……


    白非夜手握著膏藥,內心糾結不已,最終,他還是長歎了一口氣,沒骨氣地替她捋了捋被子。


    這時,白非夜突然發現陸靜語居然連衣服都沒有脫,就直接上/床睡覺了,她的外衣上甚至還帶著馬蹄濺起的塵泥。


    “這個小髒貓……”白非夜內心哂笑,隨即輕手輕腳的掀開了被子,替她脫去了外衣。


    外衣落下,隻剩下裏衣,衣襟在他的擺弄之下,竟然大氅開來,露出她潔白瑩潤的肌膚,以及胸前的溝壑。


    白非夜咽了口口水,輕聲一咳,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摸,卻又在碰到她的那一刻縮了迴來。


    這時候再欺負她,就有點禽獸不如了?


    就在白非夜強忍欲/火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緩慢地腳步聲。


    此人腳步又輕又穩,顯然功力不俗,但是很可惜,白非夜仍是技高一籌,故而在那人推門之前,便先他一步飛身到了門口。


    白非夜剛一打開門,便見沈書寒站在門口。


    他的手裏也拿著一罐藥膏,與自己買的一模一樣。


    “你……”


    “你……”


    二人四目相對,都是一愣。


    “噓,靜語已經睡下了,有事我們去外頭說。”白非夜不疾不徐,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將他請了出去。


    二人一路走到了院子裏,白非夜才笑問道:“沈少俠這是……”


    “聽說靜語師妹病了,來給她送點藥,白公子……你認識靜語師妹?”


    白非夜搖了搖頭,笑道:“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是聽說她病了,所以特來瞧瞧。”


    沈書寒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既然靜語師妹已經睡下,那我明日再來看她。”沈書寒頷首一笑,他的麵上沒有流露出半分的不妥或者不快,帶著藥膏十分紳士的離開了。


    白非夜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莫測,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陰冷與好奇。


    沈書寒如果真的把江琉瑩當成師妹,那他的反應不會是這樣。


    白非夜沉思了片刻,決定改天到沈靈珊的房裏去看看。


    看看他對陌生男子半夜爬進自己未婚妻的房裏時,是不是也能做到這樣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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