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洗漱完畢,江琉瑩又布置了早膳,待他用餐完畢方帶他去了戲台。


    戲台兩側積落了些許灰塵,已經有一陣無人來過。


    白芷捂著嘴,蹙眉道:“這什麽鬼地方?”


    “教導新人習舞之地,瑩台。”


    “你建的?”


    江琉瑩點頭,又搖頭:“羅堂主建的。”


    “以你的名字命名?”


    “或許吧。”


    “哦?羅堂主對你挺好啊~”白芷話裏有話,陰測測的,江琉瑩早已習慣了旁人對自己的陰陽怪氣,隻當白芷也與他人一般,認為自己小人得勢罷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如今我也得罪了他,不會有好結果了。”


    “你怎麽得罪他了?”


    “等我們活過堂會了再說,快練舞。”江琉瑩從戲台後的箱子裏拿出兩把羽扇遞給白芷,白芷一看就眼發昏。


    “這什麽東西?”


    “扇子,羽扇,沒見過麽?”


    “當然見過,”白芷撇嘴:“你不會讓我用這玩意當眾跳舞吧?”


    “是。”


    “我不跳。”


    “由不得你。”


    “……”白芷嘟著嘴:“為什麽要拿扇子?”


    “你還會旁的麽?”江琉瑩將扇子塞在他手裏,又道:“兩把扇子可以遮住你的缺陷,突出你的優勢。”


    “哦?我有缺陷?我怎麽不知道?”


    江琉瑩橫了他一眼,看著他平坦的胸部道:“你從未習舞,習舞之人的妖嬈身段短時間內你練不出來,扇子配合動作,勉強能應付過去。”


    “那我的優勢呢?”


    “眼睛。”


    “眼睛?”


    江琉瑩點頭:“你的眼睛很漂亮,若全程你都將扇子遮住麵龐,眾人的關注點就不在舞,而在你的麵上,而他們隻能看見你的眼睛,他們好奇,便更教人歡喜。”


    “你還真是了解啊……”白芷聽得一愣一愣的。


    江琉瑩笑了笑:“我在此待了七年。”


    “哦,您是前輩,我聽你的便是了~”白芷拖著長長的尾音,拿起羽扇,擺了幾個自認相當優美的動作,對江琉瑩笑道:“是這樣麽?”


    “不對。”


    “這樣?”白芷換了個造型。


    江琉瑩還是搖頭:“也不對。”


    “這樣呢?”


    “……”江琉瑩邊看邊扶著額頭,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白芷翻了個白眼:“有那麽差麽?”


    “你覺得呢?”江琉瑩頭疼道:“你當羽扇是屠刀,而你在殺豬?”


    “我不跳了!”白芷大怒地將扇子扔在地上,“你也太欺負人了。”


    “我沒誇張,就是這麽難看。”


    “既然難看你還讓我跳?”


    “不跳就得死。”江琉瑩撿起羽扇,塞迴白芷手中,隨即握住他的雙手腕,領著他擺了幾個動作。可白芷的身體看似柔弱,實則剛強,半分嫵媚也沒有。


    “你到底想不想好好學!”江琉瑩怒道,知道白芷是故意與自己作對,索性戳破了去。


    白芷打了口哈欠,緩緩道:“你急什麽?”


    “這關乎你我性命,我如何能不急?”


    “不會跳就是不會跳,急也沒有用~”白芷一點兒也不緊張,全然一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的樣子。


    江琉瑩歎了口氣,愁眉不展。白芷’噗嗤’一笑,看著她滿目好笑。


    “你笑什麽?”江琉瑩沒好氣道。


    “笑你呀。”


    “我很可笑麽?”


    “是呀,”白芷瞪著大眼,含笑點頭:“在這裏,我還沒見過比你認真的人,她們每日咿咿呀呀的,要麽唱歌要麽飲酒要麽高談闊論,她們可都沒你這般緊張。”


    “那隻是表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們中能活下來的都不簡單。”


    “那你呢?”白芷側身,低下頭,滿眼妖嬈。


    “我怎麽了?”江琉瑩一愣,隻覺眼前這人實在是奇得很,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疑惑和恐懼,這種人要麽真是不諳世事,要麽是武林高手,比所有人都棋高一著,於是不將旁的任何人放在眼裏。


    江琉瑩正暗自思忖,便聽幾聲劍氣破空之聲,她警惕的抬起頭,便見白芷站在凳子上,不知何時爬了上去,將牆上掛著的長劍取下,正尷尬的看著自己。


    “別緊張,我爹是個獵人,你那套扇子舞我學不會,劍舞倒是可以試試。”白芷說著,從凳子上跳下來,在空地裏象征性的舞了幾下。


    長劍代替了扇子,原先起舞所需要的妖嬈和嫵媚也統統不需要了,長劍恰好與他的英氣互相輝映,看上去有模有樣,若加以衣飾華服,想蒙混過關也並不是難事。江琉瑩想著,情緒好了,麵上眉目也柔和了許多。


    “江姑姑,你本就已經夠醜的了,還是多笑笑罷。”白芷說著,輕佻的拋來一個媚眼,江琉瑩被他這樣一說,又即刻板起臉來。


    “後天就要上玉竹峰,你看看你現在跳的什麽,我如何笑得出來?”江琉瑩喝道。


    “有你說的那麽糟糕麽?”白芷嘟囔著,跳躍旋轉後,長劍下指,正對江琉瑩的麵龐,而她卻麵不改色,淡淡道:“比我說的還要糟。”


    江琉瑩口是心非,明明已經認可他的舞姿,但古來驕兵必敗,她不想讓他成了隻驕傲的孔雀,她需要的是萬無一失。


    “那你跳給我看,嘴上功夫誰不會?”白芷不容她拒絕,說完便將劍向她拋去。


    江琉瑩也不推辭,接過劍柄便走上了台。


    “我隻跳一次。”


    “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讓我信服了?若連教導之人都跳不好,那我的失敗也……”白芷說不下去了,他就這樣半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戲台上起舞之人。


    同樣一套動作,在江琉瑩舞來便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一會宛若驕陽出朝霞,又如蛟龍隱入滄海。劍穗隨著她的衣襟搖晃,翩若謫仙,若不是因為她的麵容蒼老,單看身姿的話,白芷都快給她跪下了……他咽了口口水,隻覺那樣的身姿,足以令人瘋狂。


    白芷從沒將練舞當成一迴事,他想不到同樣一把劍,拿在不同的人手中會有如此大的變化。這或許就是舞樂的力量,不可小覷。也怪不得這裏會有一個這麽大的戲台,有江琉瑩教導,姑娘們若用心去學,假以時日未必不能禍害一方。就算不能成為禍害,隨意攀附幾個大佬,讓上頭的人高興也如囊中取物一般。


    白芷眯起眼,仔細打量著台上之人——江琉瑩,羅堂主曾經的心腹。


    她究竟經曆過什麽?他甚至覺得她活著就跟死了沒什麽兩樣,也隻有在她起舞的時候,偶爾看不見她的眼睛的時候,她才會讓人有生氣。若看到她的臉,便會看見她的眼中透露無邊的灰敗,那是深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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