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菲婭的判斷沒有錯誤,就在先頭隊伍來到森林外圍時,一支亡靈部隊從西邊的森林走出。


    這支部隊人數較少,卻全是精英,前方是憎惡,後方是屍巫,最後放還有數十名魔法師,和零散的高階亡靈。


    無疑,這支不足萬數的亡靈部隊,有能力拖住甚至擊敗自己等人。


    若是和後麵的亡靈匯合,將是一場災難!


    所幸,這支亡靈部隊離隊伍還較遠,肖恩跟著隊伍衝入密林。茂密的樹冠,粗壯繁雜的樹木和枝椏,在帶來黑暗的同時,也帶來了隱逸。


    “所有人禁止點火明光!”奧菲婭壓低了的聲音,拂過每個人耳畔。


    光亮會暴露位置。


    符輪消散,血脈火焰熄滅,眾人借著熒光植物和樹冠漏下的微光前進。


    然而,沒走出多遠,肖恩座下的戰馬一個踉蹌,差點將他甩了出去。肖恩暗道不好,森林目前光線黯淡,地上老樹盤根,對馬來說,行走有些困難。


    果然,沒走出多遠,隊伍就發生了幾次騷亂。


    甚至有位廚師落馬被踩傷,雖然問題不小,但奧菲婭也頗為無奈,這麽暗的環境,如果沒有馬,不光是廚師、侍者,就連貴族們也很難快速行徑。


    隊伍就這樣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沙沙沙——


    林海被風吹響,像海浪波動,如果是白天,將是怎樣的美景,現在卻隻留下懼意。


    突然,像飛魚破浪,幾隻體型嬌小的骸骨烏鴉和骸骨禿鷲衝破樹冠,出現在隊伍上空,空洞的眼眶死盯著眾人。


    幾道劍光飛起,它們瞬間被粉碎。


    奧菲婭垂下劍,臉色凝重,她明白,這些會飛的斥候將自己等人的位置傳了出去,不能這樣走下去了。


    ……


    隊伍後方。


    肖恩捏著天上掉下的烏鴉頭骨,心道不妙,亡靈們是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黑暗中趕路的速度比隊伍快得多,又有骸骨烏鴉傳遞消息,追上自己等人隻是時間問題。


    而且不會是太長時間。


    隊伍太臃腫,速度也太慢,無法隱蔽,不能這樣走下去了。


    肖恩念頭剛落,奧菲婭威儀,鄭重的聲音傳來。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亡靈追上。因此,接下來我將隊伍解散,所有人分散成小組前進,最終在城池匯合。”


    “每個小組三人,由護衛,貴族,平民組成。”


    化整為零,減小目標,是破局的最佳辦法。


    亡靈不分散,很難追上小組,分散的話,又很難攔下有護衛保護的小組,不過……肖恩將烏鴉頭骨扔掉,環顧四周。


    貴族們真的願意帶自己這些拖後腿的人嗎?


    要知道,侍者、廚師等普通人,在森林幾乎等於半個瞎子,小組帶上他們,完全是拖後腿的累贅……


    果然。


    奧菲婭說完後,護衛走到了自己保護的貴族身邊,卻無人對隊伍後方看一眼,更別說來找他們加入小隊了。


    這樣的場景,奧菲婭早有預料,也不禁感到失望,碧綠的眸子緩緩掠過每一個人身上。


    年輕的貴族們不禁底下了頭,像鴕鳥一樣躲開那正直,純淨的目光。而護衛顯得更堅定,不為所動,隻是眼底也有異色閃躲。


    “還真是毫不意外的結果。”肖恩低聲說道。


    他是在場最不怕被拋棄的人,哪怕不組隊,以自己的實力,安全脫身也不難,但也僅限於自己……


    隊伍中的下人,廚師和工匠們,加起來有近三百人,沒有人是笨蛋,當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明白,自己要被拋棄了!


    如果被拋棄,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


    頓時,所有人都慌了,有些心裏承受能力差的侍女直接哭了起來。


    “求求你,帶上我吧!”不少人衝到護衛身邊,祈求道。


    “少爺,能帶上我嗎……我想迴家。”一位侍女抽泣著懇求貴族少爺。


    年輕的貴族抬起頭,看了侍女一眼,下意識想要開口,卻被身旁的護衛擋下。侍女泣不成聲,青年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同樣的一幕,幾乎發生在所有貴族身上。


    ……


    “殿下,可以下令離開了嗎?”


    有護衛恭敬的說,他身邊,跪坐著一位侍女,侍女清秀的臉上滿是淚痕。她是貴族家的一位普通的女仆,少爺本想帶上她,卻被護衛拒絕。


    奧菲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走到侍女身前。


    她將侍女扶起,幫她拭去淚痕。接著,她將腰間金色長劍插在地上,麵向所有的貴族們,高聲說道。


    “先君亞瑟推翻魔法帝國貴族的統治,建立了瓦爾納王國。他決心建立一個不會重複冷血的錯誤的國家,帶領子民遠離殺戮與紛爭的國家。”


    “為此,他在劍前立下誓言——”


    她的聲音神聖而恢弘。


    “我立誓善待弱者,勇敢地對抗強暴。”


    “我立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立誓帶領子民遠離貴族的貪婪與傲慢,遠離戰爭的痛苦與悲傷。”


    ……


    “我立下誓言,今日如此,日日遵從。”


    藍白色的鎧甲,站在黑暗中,身前的金色長劍,朦朧著淡淡金光,像是天上降下的光柱。她手上沉重的金屬護手,疊放在劍柄之上,金色被風吹動,她注視著所有人。


    “你們忘了初劍下的誓言嗎?”


    金色長劍微微顫動,奧菲婭將它提起,環視眾人,“騎士們,請謹遵騎士的精神——正直且勇敢,憐憫且謙恭,榮譽且英勇。”


    此時此刻,奧菲婭身後似乎亮起了光芒。


    那是屬於騎士的榮耀。


    那是騎士的驕傲。


    永不褪色的騎士之光。


    氣氛似乎凝固了,片刻後,護衛們微微歎氣。


    他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年輕人,曾經的誓言,如今聽了,除了感到緬懷和觸動,更多的是成熟和冷靜。


    “殿下……”有護衛開口詢問。


    “漢克叔叔,將她帶上吧。”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貴族青年直起腰,昂首看著他,雙拳緊握,眼底充滿了堅定。


    “少爺,你要清楚,我們現在是逃命,多帶一人……”


    “這是我的命令,漢克叔叔。”沒有原先的猶豫,青年堅定不移的說道,他從奧菲婭身邊接過侍女,看著護衛漢克。


    “這……”漢克還想開口,但看到青年的眼睛,將話吞了迴去。


    那是雙多麽熟悉的眼睛。


    他也曾經擁有過,燃著刺目的火焰,熊熊燃燒,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隻是,我眼裏的火焰已經被時間磨滅,所以我無法理解少爺你的決定,不過盡然是命令,也隻好帶上她了。


    漢克沉默了。


    不僅僅是他,在場大多數貴族都做出了同樣的事。而護衛們的選擇,也都和漢克相同,無法理解這種天真的行為,卻最終服從於命令。


    隻是,真的隻是服從命令嗎?


    奧菲婭將長劍放迴。


    護衛們不知道的是,那種火焰從來沒有消失,它們就像一顆種子,種在人的內心。


    它們可以被遺忘,卻永遠不曾熄滅。


    火焰的名字叫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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