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徑速度不慢,路邊景色飛快後退。


    漸漸地,馬車旁的街景陌生,卻又讓肖恩覺得似曾相識。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街道繁華,絲毫不輸托尼斯城的美食街區,肖恩卻想不起來是哪裏,不禁疑惑的問道。


    “去教會審判所。”尤琳望著窗外發呆,聽到肖恩詢問,扭頭迴答。


    審判所!肖恩心中一驚,怪不得自己覺得陌生,這種地方魔法師可不太願意接近。


    不過,自己也不是從沒來過這裏……


    肖恩端起茶杯,抿了口紅茶,唇齒迴香,心底卻化著苦澀。


    四……五年前,守夜人的戰鬥波及了姐姐,自己便來過這裏。隻是當時坐的不是馬車,而是姐姐的靈車……


    ……


    托尼斯城的教會審判所,規模不比王宮差多少。


    審判所和教堂不同,作為審判罪惡的機構,審判所的建築多是高聳消瘦,角尖的哥特式風格。色調是黑白,整個建築群給人神秘,哀婉,卻又崇高的感覺。


    讓肖恩鬆了口氣的是,尤琳要去的隻是審判所最外圍,隻是外層的話,他不擔心會暴露身份。


    馬車駛過一座橋,停在審判所門前。


    這扇門前是片花壇,花壇旁蹲著很多衣著破爛的乞丐,他們在等晚餐到來——審判所會分發食物。


    肖恩和尤琳下車,尤琳塞給肖恩一個錢袋,隱晦的指了指乞丐,肖恩立即意會。


    兩人結伴走過花壇,肖恩從錢袋抓出一把錢,給這些乞丐每人手裏放了兩枚銅瑟爾。不遠處的乞丐見有人發錢,都擁了過來,將肖恩圍了個水泄不通。


    肖恩被擠得站不穩,高抬著胳膊喊道:“大家不要擠,人人都有份。”


    話是傳出去了,但效果基本沒有。肖恩無奈的抬頭去看尤琳,卻發現她早就躲到了一邊,正看著他抿嘴偷笑呢。


    就在肖恩被乞丐圍堵時。


    不遠處的花壇下,畏畏縮縮藏著個小乞丐。


    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望著肖恩,眼中含著驚喜,錯愕和擔憂。盯著看了會兒,她摟緊懷中蜜罐,身子挪了挪,藏在花壇陰影下,死死盯著審判所的大門。


    自己守了一禮拜,今天肯定能有所收獲。


    小女孩眼底充滿了堅定。


    ……


    “我們的大廚師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尤琳巧笑嫣然的看著肖恩。


    現在的肖恩,狼狽的厲害,衣冠不整,禮服上還有兩個黑手印,鞋也被踩了幾腳,沾滿了灰塵。


    肖恩整理著禮服,白了她一眼。


    還不是你尤琳大小姐濫發好心,看看那些乞丐,搶錢的力氣一個比一個大,有這把力氣,還怕找不到工作,有什麽好同情的?


    尤琳幫他整理好衣服,兩人走進一棟待客建築。將一份證件交給迎客的見習牧師,尤琳拉著肖恩坐在走廊的石凳上。


    “稍等一會兒,我昨天已經申請好了,應該不會等太久。”尤琳淡淡道。


    “你見哥哥還需要申請,他是什麽人?”肖恩訝然,連教堂的會議廳都敢強闖的尤琳,現在來見哥哥,竟然還需要提前申請!


    尤琳將一絲頭發縷到耳後,眼神複雜,輕聲說道:“他呀,是個很溫柔的人,可惜……是個魔法師。”


    魔法師!


    肖恩大腦像是被巨錘撞擊,當場呆滯,滿臉難以置信。


    貝克餐廳的大小姐,克蘿伊家族的千金,亞伯拉德主教的侄女,尤琳的哥哥竟然是魔法師!


    “怎麽,覺得很驚訝,驚訝魔法師的妹妹怎麽沒被抓走,還是驚訝魔法師怎麽沒被教會執行火刑?”尤琳淡淡的說道。


    肖恩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隻是看著尤琳。


    說這些話時,她語氣平淡,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思,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


    氣氛有些沉默,走廊一頭走來位牧師,他手拿十字架,莊重的說:“兩位的申請通過了,請跟我來。”


    肖恩連忙站起,尤琳到是不緊不慢,樣子比他還淡定。


    不過,肖恩心裏清楚,尤琳絕不像外表這樣平靜。她對這次見麵很重視,不然也不會精心打扮,連下個樓都匆匆忙忙導致摔倒。


    牧師領著兩人穿過走道,來到一個純黑的尖塔下。跟上牧師,沿著尖塔的樓梯向上走,肖恩隱隱能聽到各個樓層迴蕩著叫罵和咆哮聲。


    這是座監獄。


    尖塔空間狹小,給人壓抑感,漆黑的樓梯走廊,勾起人內心的恐懼。它在時刻提醒犯人,教會從不對邪惡抱有一絲的仁慈。


    牧師在尖塔頂層停下。塔尖隻有兩個房間,牧師將一把鑰匙交給尤琳,然後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


    頂層隻剩下肖恩和尤琳,當然,還有暗中隱藏的守衛。


    尤琳將鑰匙插入門鎖,哢嚓,門鎖被打開,門上神術銘紋依舊爍爍發光,尤琳吃力的將門拉開。


    肖恩咽了口唾沫,有點期待,有點緊張。


    尤琳的哥哥會是什麽樣的?肖恩腦裏浮現出一個身披魔法袍,眉目英俊,眼中閃動知識和智慧,溫文爾雅的年輕魔法師形象。


    能被審判所關在尖塔頂層,他的實力和身份必然是不弱的。


    懷著這樣的念頭,肖恩端詳起房間。


    房間不大,一覽無遺,這裏不像是監獄,反像是間客房,擺著樸素的桌椅和一張木床。很快,肖恩的目光凝聚在床上的人身上。


    他披著糟亂的棕發,穿著睡衣,靜靜的坐在床頭,望著牆壁發呆,隻有嘴不停蠕動,讓人知道他還活著。


    和想象的完全不同,肖恩黯然,暗暗歎了口氣。


    他其實早有預料,被教會抓住的魔法師,又怎麽會有好的狀態。


    能活著,都是不可思議了……


    “哥哥,今天我和朋友來看你了。”尤琳將準備好的慰問品放在床頭,這是肖恩教她做的甜點。


    尤琳說話,哥哥沒有反應,依舊直愣愣的看著牆壁,他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沒有絲毫神采,好像也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進了房間。


    尤琳似乎習以為常,她沒有坐下,也沒有靠近,她站在兩步外,柔聲對他講最近發生的事,有生活上的瑣事,也有城裏的大事。


    然而,至始至終,她的哥哥隻是雙目無神的盯著牆壁看。


    不說話,也不動。


    不過,尤琳也不在意,就這樣不停的說著。肖恩懷疑她應該提前準備過這些話,不然不會這麽流利。


    尤琳就這樣像對石頭人講故事,不停歇的說了半個時辰。


    肖恩則安靜的站在旁邊,沒有說話,沒有動作,直到聽到她嗓子有些沙啞,他才走向桌子,準備拿杯水給她。


    他走出兩步,恰好路過床邊……


    突然,平靜的房間響起一聲怒吼:“走開!不要擋住我的運算公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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