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言蹊的絕望


    白耕似是被白言蹊說動了,那佝僂的身板都挺直了幾分,扭頭看向扒在白言蹊家那堵危牆上的人,本不算高大的身影在陽光的照耀下被拉長了不少,顯得整個人都魁梧了幾分。


    白言蹊眯著眼睛看向白耕,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白言蹊並非什麽都沒有幹,她還是幹了一些事情的,比如將這個世界的科舉製度摸得清清楚楚。


    雖然這個世界的科舉製度同前世那明朝的科舉製度在主體上沒太大差別,但細微的差別還是有的。


    這個世界上的科舉製度更為健全,科舉一共設為三大關,每一大關又設為三小關。


    就拿童生來說,從縣試到州試再到府試,隻要經曆這三次考核之後順利考中童生,那就稱得上是‘闖三關’。


    若是能夠將童生到秀才再到舉人這個大關跨過去,便可以從地裏的麻雀一舉飛上枝頭變鳳凰,直接從平頭百姓變成可以在朝廷中領俸祿的大臣,這也叫‘闖三關’。


    在考察內容上,這個世界更是比前世的明朝不知道先進了多少。


    前世的明朝越來越拘泥於格式,將對胸懷格局的考驗變成了對格式的考驗,大大拘禁了為官者的心理,使得朝中官員變得唯唯諾諾,那些忠義之臣有話不敢說,那些奸佞之人變得陽奉陰違……


    而這個世界上,考察範圍可謂是百花齊放,有專門考察書法的,有專門考察聖人教化、經綸典籍的,還要專門考察法律條令的……被白言蹊瞄上的那個考核科目,就是術算科。


    前世她從幼兒園認識阿拉伯數字開始,一路被數學摧殘到大,幾何代數都被她一關一關硬著頭皮死撐過來,後來還有更加變態的微積分和概率論,數理統計,數學分析……甚至為了考公務員,她連奧數題都做了不少,堪稱行走的數學解題小公主,怎麽可能會被這個世界上的術算難倒。


    白言蹊沒有任何心理壓力,故而她答應的十分輕巧,殊不知這番話落在苗桂花耳中,無異於自家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在吹牛皮大喘氣。


    就算她們這些不識字不念書的人都對術算科有所耳聞,那簡直就是難到令人發指啊!


    聽說每次參加術算科考核的人都會被難哭,大家提起那些人都全當是笑料來笑一笑,本來苗桂花聽了也挺開心的,念了那麽多年書,居然被考核難哭了,多沒出息啊!


    可試想一下,若是有朝一日白言蹊被術算科考核難哭,然後從全村的希望變成全村人茶餘飯後的笑料……苗桂花隻是稍微想了一下就被嚇出一身冷汗!


    不行!


    絕對不能讓白言蹊報考術算科!


    苗桂花死死地盯著白言蹊,眼珠子都快瞪酸了,卻絲毫都沒有影響到白言蹊的心情,隻能咬牙切齒地威脅白言蹊,“丫頭,娘和你說過那術算科有多麽難,你非要參加,這是和娘過不去嗎?”


    “明明是你和我過不去,術算科才是最簡單的。隻要學會了,哪裏用得著費那個腦子去死記硬背,背了忘、忘了再背、然後再忘、然後繼續背!和背書相比之下,術算簡單多了,你覺得背書簡單,那爹和大哥將書買迴來的時候,你去背上兩頁?”白言蹊振振有詞。


    聽白言蹊這麽一說,苗桂花那好不容易瞪眼瞪出來的一身氣勢瞬間就如同銀瓶炸裂般瀉了,讓她去背書,還不如讓她去地裏幹一天農活痛快。


    莫說是背一頁,就是背兩行都讓她覺得頭堪比鬥大啊!


    這樣想想,苗桂花還挺心疼自家閨女的,從小就被催著背書,估計一定過的很煎熬吧!


    上輩子孟薑女轉世的苗桂花眼淚說來就來,滿臉疼惜地朝白言蹊伸過她那枯瘦的左手來,顫抖著抓住白言蹊的肩膀,哽咽道:“丫頭,娘這些年來一直都逼你念書,是娘不該,你肯定過的不開心吧!”


    白言蹊震驚地看著苗桂花,她實在猜不到苗桂花又搭錯了哪根筋,難不成是苗桂花突然良心發現,同意她去參加術算科考核了?


    誰知下一秒,苗桂花抓著白言蹊的手突然力大了幾分,用力搖晃著白言蹊的肩膀,含淚發聲,字字真切。


    “丫頭,娘知道你肯定背書背得腦子有些混了,可是咱不能傻啊!所有人都知道術算科比那考經論典籍和考法律條令都要難,你怎麽能這般想不開去參加術算科考核?難道是你已經自暴自棄,想要破罐子破摔不成?”


    此刻的白言蹊已經懵了,她被苗桂花搖的七葷八素,頭暈眼花。若是眼淚足夠的話,她的淚絕對能夠落在地上淌成一條河。


    “丫頭,你看著娘!丫頭,你看著娘!”


    苗桂花心中梗著一口氣,她一定要將犯傻的閨女給喚醒,故而抓著白言蹊胳膊的兩隻手又用上了更大的力,狀若癲狂。


    白言蹊吃痛,她隻感覺自己的兩隻胳膊都快被苗桂花捏碎了,連忙出聲應答,“好,好,好!娘,我看著你,你快鬆手,你若是再搖下去,怕是我就被你搖傻了。”


    苗桂花一聽白言蹊這麽說,猛然間縮迴手,訕訕地看著白言蹊。


    重心不穩的白言蹊趔趄幾步,終於堪堪扶著老棗樹站穩,等腦子稍微清醒一些之後,她麻利地繞到老棗樹另外一邊,心有餘悸道:“娘,你到底怎麽了?我啥時候自暴自棄了?你又是聽哪個說閑話的人嚼耳根子?都跟你說了,我在術算科考核上有把握,你幹啥這麽激動呢?你非逼著我去參加經論典籍的考核,那我肯定考不上!到時候你就高興了,對不對?”


    苗桂花張了張嘴,有苦說不出口,扭頭淚眼婆娑地看向白耕,訴苦道:“裏正,你看看,這丫頭是真的不聽話啊!誰不知道術算科難考,她偏偏像是中了邪一樣要考術算科?這不是自暴自棄是啥?這不是破罐子破摔是啥?”


    白耕心中還記著白言蹊那句‘吃水不忘挖井人’呢,就算心中有疑惑,那也在看了白言蹊一眼之後就打消了,一不小心同苗桂花說了大實話。


    “我覺得言蹊丫頭說的也有道理,且不說那瞎眼道士的話是不是真的,言蹊丫頭的本事卻是我們都看到的。”


    “當初整個村子裏一起習字的人不少,可是哪有人能比的過言蹊丫頭?你瞧你這姑娘眼裏的機靈勁兒,打小都是這個鬼精鬼精的樣子,莫要再說中邪之類的話了,萬一把言蹊丫頭身上的‘官命’氣跑了,那樣的責任你能承擔得起嗎?再說,要我看啊,若是言蹊丫頭是個傻的,那估計全村都是二傻子。”


    白言蹊連連點頭,內心無比讚同白耕的話,“不管我是不是傻的,這整個村子都是傻的!”


    當然,這番話白言蹊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萬一犯了眾怒,以這些人拉呱一下午都不喝水的本事,那絕對能夠一人一口唾沫將她衝到村外不遠處的河塘裏去。


    河塘?


    河塘!


    “哎,整個村都是傻的!既然有河,那河裏肯定有魚啊!家中沒有糧食不怕,多撈一些魚上來熬點魚湯改善生活,那又何至於全村都瘦的和火柴人一樣?村裏是沒錢,可是把魚賣了不就有錢了嗎?有錢了就能蓋房子買糧食,冬天還用擔心凍死?果然一個村都是傻的!”


    白言蹊氣得跳腳,心中也有對自己的抱怨,怎麽就沒有想到那河塘呢!


    熱血上頭的白言蹊滿心都是領著全村人去河塘撈魚,發財致富,走上小康之路的偉大願望,正準備同裏正說商量商量撈魚事情的時候,她突然感受到了令人心虛的寂靜。


    那寂靜之中,還夾雜著幾聲略帶惋惜的哀歎。


    白言蹊看看苗桂花,見苗桂花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一直都在淚水漣漣地搖頭,仿佛聽到了什麽無法接受的噩耗一般。


    白言蹊再度扭頭看向白耕,隻見白耕正滿臉呆滯地看著她,仿佛被雷擊了一般,白言蹊啞然,扭頭看向爬在牆頭的那些圍觀群眾,借著風聽到了一句耳語。


    “哎,咱們村有官命的丫頭傻了,整個村子走向富貴的希望破滅了。”


    白言蹊一頭霧水,“難道你們不知道那河裏有魚,魚肉很補嗎?那魚肉可是很好的菜,若是拿去鎮上賣,絕對能夠賣個好價錢吧!”


    牆頭有幾個人幹嘔幾聲,捂著嘴跑遠了。


    苗桂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滿臉都是絕望地癱坐在地上,哭聲撕心裂肺,“老天爺啊,我們家做事一貫都講究良心,從沒做什麽惡事,你為何要這樣懲罰我們家啊!唯一的希望,沒了!沒了!老天爺,你睜開眼睛看看啊……”


    白言蹊頭上的霧水更多更濃,凝成一粒粒晶瑩的汗珠滲了出來,不隻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怕。


    難道這個世界的魚肉有毒?


    白耕見白言蹊是真的不知道那魚不能吃,悠悠歎一口氣,開口解釋道:“言蹊丫頭,那河就擺在眼前,你以為村裏人會傻到不知道去河裏撈肉吃?隻是那魚不能吃啊!”


    “早些年鬧饑荒的時候曾有人試著吃過魚肉,結果隻是吃了一口就差點將整個胃都嘔出來,你是不知道,那魚肉土腥味特別重,難吃的厲害。你說費工夫從河裏撈上一條魚來,又得殺魚又得烹煮,結果吃一口就把人吃吐了,誰還敢吃啊?誰吃誰是二傻子!”


    白言蹊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麽苗桂花這般表情了,原來是這個朝代的人還沒有發現處理魚肉的方法,真是天助於她,作為一個從上下五千年吃貨文明中穿越過來的人,她怎麽會不知道處理魚的辦法?


    擼起袖子,白言蹊同白耕道:“耕叔,不是魚肉不能吃,而是大家做的方法不對,你想想,我們平日裏吃的菜若是做的方法不對,是不是吃到嘴裏就和吃草一樣?魚肉也是這樣,隻要做的方法對了,肯定會很好吃。你找人去給我抓兩條肥魚迴來,我去做魚肉,保管做好吃!”


    白耕眼神中帶著猶豫,沉默了一會兒才做出決定,指著牆頭上趴著的那幾個麵黃肌瘦的小夥子道:“你,還有你,趕緊拿筐去河塘那邊抓上兩條魚迴來,我們就暫且信言蹊丫頭一次!”


    白耕心裏打起了小算盤,那魚做出來之後,他是死活不會吃第一口的,左右撈魚、烹魚又不用他出力,姑且試試又能怎樣?


    這年頭,裏正就是村裏的土皇帝,說話相當有威信力。


    白耕話音一落,被點到名的那兩個小夥子立馬就屁顛屁顛跑去撈魚了。


    想到不久之後就能吃上鮮美的魚湯,白言蹊嘴角微微勾起,滿是自信的微笑,不過刹那之後,那微笑就凝滯在了嘴角。


    她怎麽把那一茬忘了!


    她雖然知曉一兩種烹魚的辦法,可那都是建立在有現成烹魚調料的情況下,如今莫說是烹魚調料了,基本的調料都湊不全,她拿什麽烹魚?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難無料烹魚啊!


    第5章 美夢破滅的白狗蛋


    白言蹊已經能夠腦補出接下來發生的場景了:沒有燉魚調料的她定然燉不出如前世那麽美味的湯,這可是紮紮實實的打臉啊!


    “歡迎觸發學習係統,首次啟動,為二傻宿主隨機選擇學習內容。”


    “學習內容隨機選取中……”


    “學習內容選擇成功,木工技能自動綁定。”


    當係統磨磨唧唧的聲音在腦海中迴蕩起時,白言蹊心中是有一些希冀的,畢竟那可是學習係統。萬一那學習係統善解人意一些,說不定會直接傳授她燉魚的方法呢!


    沒聽到那磨磨唧唧的係統剛才說的是‘歡迎觸發’麽?


    當聽到係統對她的稱唿——‘二傻宿主’時,白言蹊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不過現在她需要等著抱係統的金大腿,隻能忍著。


    誰有本事誰就是大爺!


    可是再往後,當她聽到‘木工技能’的時候,白言蹊腿一軟,若非她的右手一直都托著老棗樹,怕是能當場給這磨磨唧唧的係統跪下!


    她需要的是燉魚的技能啊,給一個木工技能幹什麽?


    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還不如來個烹調技能實惠!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已經沒力氣哭嚎的苗桂花,再看一眼手中拿著一小塊幹烙餅啃的侄子白清源,白言蹊果斷溜進灶間,看看能不能尋摸一些可以掩蓋住魚腥味的調料。


    這個世界上的調料比較單一,有很多香料都沒有被發現,甚至因為有些香料的口味較獨特,一直都被人認為是毒草。


    白言蹊在灶間裏翻箱倒櫃尋了一陣子,隻找到一些粗鹽和蔥段,以及一些粗釀的酸醋,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白言蹊的心中更加絕望了。


    想要將魚燉好,把魚體內的那條腥線抽掉是一道必要的工序,還有一道工序就是用配置好的調料醃製,二者缺一不可。


    挑去腥線隻是一道技術活,白言蹊不愁這個,讓她犯愁的是那調料。


    花椒必須有!


    辣椒必須有!


    唯有麻辣的感覺才能一次性將魚腥味掩蓋住,單有鹽和醋是絕對不行的。


    “娘,你在家稍微等一會兒,我去地頭和山腳下轉轉,若是抓魚的人迴來了,你們就先找個盆把魚養著,等我迴來處理。”


    白言蹊轉身準備出門,她從原主的記憶中似乎見過花椒和辣椒這種東西,雖然都是野生的,模樣長得砢磣了一點,但是做飯又不是相親,隻要味道對就沒啥關係。


    “言蹊丫頭,你不是要燉魚嗎?怎麽不燉了?”白耕疑惑地問,他害怕白言蹊是要臨陣脫逃。


    白言蹊這才想到裏正還在自家院子裏站著,連連擺手,“我出去找點兒烹魚用的材料,耕叔你先迴家去吧,那些魚抓迴來是需要用調料處理一晚上的,不然味道不好,明兒個我燉好魚湯之後去找你。”


    說完之後,白言蹊沒有多理會還想再問幾句的白耕,直接溜溜達達的出了門,之前那些趴在她們家院牆上的吃瓜群眾迅速跟上,想要看看白言蹊究竟想幹什麽。


    白言蹊此去,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自然是去找花椒和辣椒的。


    畢竟她的這具軀體內住著一個經受過五千年美食文化熏陶的靈魂,穿越到這個世界整整三個月,幾乎頓頓都是白粥,偶爾吃一兩個幹巴巴的烙餅,她的嘴裏都快淡出毛病了。


    沿著村裏的土路向西走了約莫有半裏地,白言蹊眼睛一亮,她瞅到了一叢紅辣椒。


    如今已經是深秋,冬天馬上就要來臨,這些野生的紅辣椒因為沒人摘的緣故,一直都掛在枝頭,現在已經風幹成了空殼子,剛好合了白言蹊的意。


    跟在白言蹊身後的那些吃瓜群眾見白言蹊從令整個村子的人都聞風喪膽的‘毒草’上摘下一個幹巴巴的‘毒果子’來,可被嚇得不輕,當下就有三四個人拔腿往白言蹊家那邊跑去,他們必須把這件事告訴裏正白耕和白言蹊親娘苗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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