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艾米吃的是學生餐,同學間相互請客隻限於一串豆腐幹或者一塊口香糖,所以一下子換成大酒店,接受陌生人招待就難免有點不好意思了,未未卻抱怨還是老一套,那幾道菜早就吃膩了。季老板陪笑說酒店剛換了廚師,有兩道特色菜做的不錯,所以,特地領你們來嚐嚐。

    未未拿起菜譜,看了一眼又遞給季老板:“我們隨便,你點吧。”季老板也不看譜,對服務員說:“軟兜長魚,蒲菜豆腐,高溝捆蹄,醉蝦,再來一客安東雞糕,外加一個榨菜番茄湯,一瓶今世緣幹紅。”對艾米說,“怎麽樣,你們再點兩個菜!”艾米說加個青椒土豆絲,未未說,行了,夠了。

    “我們玩一會撲克牌嗎?”季老板閑下無聊,興奮地提議。“我新近學了一種打法,叫摜蛋,跟跑的快差不多,比八十分有意思多了,玩一會兒就會了。”

    未未說頭疼,不想玩,艾米說她不會,季老板的牌局也就完了。他放下包,小拇指輕輕扣了扣打火機,向外一甩,點起一支香煙;透過煙圈,神情複雜地看了未未一眼,然後讓服務員拿來遙控,打開電視機,不停地調換電視頻道。

    “誰?”聽見敲門聲,未未有氣無力地問。進來的青年,二十七八歲,戴眼鏡,笑意洋洋的,一望而知是那種混的不錯,且自我感覺相當良好的所謂成功人士。艾米看見來人的衣著氣度,相形之下,便覺得自己有些土氣寒磣,心裏盤算明天去買一套衣服,免得矮人一等。

    來人拉住季老板的手問他,最近跑那兒鬼混去了,人影都見不到。季老板退後兩步打趣說,“王哥,服務員講你出去找樂子去了,看來她又在講你的鬼話。”他趕緊聲明自己是個清教徒,別人誤以為整天過著的花天酒地的日子,其實自己純潔得像一張白紙,冤死了。他老熟人似的招唿未未,眼睛卻盯著艾米,像一盞探照燈似的掃來掃去。

    “這是今世緣大酒店的老板——王總,大家都稱王哥。”未未起身介紹,“——這是我表妹,米米妹妹,以後要在n市打工,還請王總多多照顧。”艾米點了點頭算是答禮。王總客套說照顧不敢,有什麽需要的地方盡管說,一定照辦就是了。接著說,“小老鄉——”

    “你才多大,就小老鄉小老鄉的,也不怕把自己叫老了。”未未搶白道。

    “那,咋叫呢?”

    “便宜你了,跟我叫吧,米米妹妹。當然了,你們做哥哥的就該有哥哥的樣兒,以後要多關心多幫助妹妹”

    “必須的。米米妹妹,你就叫我王哥吧。”

    “王總。”艾米初次出道,沒有表姐那樣圓滑老練,王哥暫時還叫不出口。

    “妹妹不是白叫的,米米妹妹來找工作,你這兒怎麽都能安下個把人,不如把米米妹妹留在你這裏,做個領班的。”季老板話裏有話,他看出王哥對艾米很有點意思,便不露痕跡地把艾米推了過來。“未未,你看行不?”

    “不行。妹妹還是個學生,今天是第一次離家,我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兒。”未未麵帶譏笑地打斷,“先生們,你們的心思白費了。”不過,對未未的狙擊,這兩個城市獵人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失望,他們已經習慣這種失望了,對他們來說,每一次的失望不過是下一次冒險和狩獵的開始,他們有足夠的耐心與手段。

    等一下,在這裏,我要概括地描述一下城市獵人的風采,我擔心這種人哪天要是絕跡了,我們的子孫後代將會感到莫大的遺憾。他們精力旺盛,思想開放,他們喜歡這個花花世界,更喜歡追逐漂亮女孩,他們坦承自己是城市獵人,而他們的獵物就是女人。他們會利用一切時間一切場合,主動與女人套近乎,要是可能的話,他們就開上車子,守候在車站或路口,盯著來往的人流,尋找選擇下手的目標,慢慢靠過去,“美眉,去哪?帶你一程啊?”他們遊蕩在城市裏,但他們有時也去農村,那當然是帶上美眉,搞一次鄉村遊或欣賞一下素麵朝天的美女。名牌服裝,精致手包,白金戒指,時新皮夾和zippo牌打火機是他們必要的裝備。服裝挺拔而得體,領帶鮮豔而明快,配上他們胸有成竹的氣度,就是一張暢通無阻的通行證;手包裏永遠裝著各種小玩意小飾品和工具,別看小就不重視它,要知道細節體現決定著品味;戒指不能粗大,太大了有暴發戶的粗俗之嫌,漂亮就行;皮夾裏要放一遝嶄新的鈔票,外加幾張發票之類的單據,拿出來一晾,嘩嘩地響,像響尾蛇的尾巴;打火機就更少不得了,對話陷入僵局的當口,點上一支高檔香煙,躲在煙霧後,將獵物琢磨精透,那鋃鐺一聲脆響,既震懾了獵物,也為自己壯了膽。

    他們見多識廣觀念新銳,衣食住行時尚潮流樣樣知曉,他們能聽懂各地的方言,了解各地的人物掌故,雖然這些知識隻是事物的皮毛,但對女人而言,他們儼然已是博學家了。他們非常會討好別人,隻要你搭訕,你就很容易被蒙弊而喜歡上他們,從而放鬆了警惕,使他們有機可乘。他們也有失算失手的時候(他們的成功率並不比獅虎捕食的成功率來的高),但是,他們隻是笑笑,搖了搖頭就離開了,卻絕不會覺得難堪。他們沒有野心,也沒有遠大的誌向,工作能應付過去就行,升不升職沒有關係,他們唯一的愛好就是享受人生。一天,一個獵人說,人生就是狩獵;另一個獵人說,但是,人生太短,所以要抓緊。說完,兩人會心地大笑。他們不是壞人,更不是惡人,他們是女人含笑責罵的風流鬼。

    艾米初次出門涉世不深,所以聽不出他們的話外之音,她一直在想,表姐與這兩個男人是什麽關係呢?看得出他們之間很熟,講話比較隨便,在沒有搞清楚之前,她什麽也不打算迴答。她突然很惱火這兩個男人,“我像端盤子的嗎?下賤!他們的眼光可能有問題,我決不做服務員!”她隱約意識到現實的殘酷與可怕。

    菜上來了,表姐招唿大家入座,吃飯,在車上顛簸這麽久,人都餓毀了。

    “不能這樣說,‘餓毀了’,土的掉渣了,人家一聽就知道是安東來的小地方人鄉下人。”王總說,脫下外套,整了整襯衫——花花公子,捋兩把半長油發,三步走到季老板對麵,挨著艾米坐下來。艾米聞見王總身上的香味比剛才更濃了,心裏嘟囔,男人還用香水,嫌惡地往旁邊挪。“今天晚上,我來做東,為未未小姐和米米妹妹接風。季主任就不要爭了。”王總企圖控製住局勢,所以一坐下就咄咄逼人地說,“否則,——我要生氣的。”季老板忙說,“王總坐在家裏麵欺人,說好我請,未未你瞧,這還講道理不講?”

    “這就奇怪了,平時你推我讓的不肯結賬,米米妹妹來了,你們倆倒爭了起來,你們是想——”

    “不,不,我們有日子沒聚了,好想老家,老家山美水美人也美——”這時候,服務員正好推門進來,王總顯然有點不快,但他克製著抬手替艾米倒好酒,說,“我是說,我們聚到一起是緣分。我代表n市市委市政府及四套班子領導歡迎未未和米米妹妹的到來,我相信兩位美女的到來,一定能給n市這個未來國際大都市增輝添色。這一頓就算接風酒,以後我會經常安排。我提議大家共同幹上一杯,我先幹為敬。”喝完,雙手擎起酒杯手電筒似的挨個照上一圈。

    未未喝了一口。季老板一飲而盡。艾米說沒喝過,不會喝酒。王總解釋說,“這不是酒,是葡萄酒,西方人當飲料喝,很甜的,嚐一嚐。”季老板解圍說,“不會喝就不要勉強,米米妹妹。”艾米看著表姐,向表姐求援,未未勸她少喝一點,嚐嚐看。艾米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馬上嗆得咳嗽起來。王總抓起餐巾遞過去,裝作無意識地把手靠在艾米的小臂上。艾米咳的頭昏眼花,顧不上移開手臂,心裏埋怨自己不爭氣,出了洋相。未未伸長脖子問怎麽樣?季老板說不喝酒了,下麵隻吃菜。王總自責說都怪他。艾米擺擺手說沒事不要緊,掙紮著坐起。

    未未說王總,哪有你這樣勸酒的,妹妹不能喝就算了,非逼著喝,這不是遭罪嗎。王總左手搭在艾米的椅背上,右手試探性地在艾米的手上碰了碰,算是道歉。艾米說不好意思,掃了大家的興。王總慨然說沒關係,右手又在艾米的手上按了按,艾米並沒有躲開或者斥責他。王總狂喜地念想,這表示她對他並不反感,他後麵還有機會,準能成功。

    艾米說吃好了。未未起身說我們迴去。王總準備開車送她們。未未說一事不煩二主,牽著艾米前麵先走,季老板在後麵跟著,王總拉住季老板要他慢點,附在耳邊懇求說,“你要讓給我。”‘給’字說的聲音很小,不想叫前麵兩人聽見。季老板指了指前麵正轉彎下樓的兩個人,故意大聲地反問,“憑什麽啊?”王總急眼了,手指稍一使勁,季老板‘啊’地叫喚一聲,用力掙開胳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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