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一邊說著話,表情一邊變得越發猙獰。這樣的感覺,和先前第一眼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吸血鬼,哪有什麽和善的麵孔呢?


    我用手捧起黑水,靠上去強行喝了一口。我很餓,但這個味道,盡管我想忍耐,也依舊本能的抗拒。


    我將咽下去的黑水全吐了出來。


    “你可以離開這裏,你現在應該也差不多掌握一點方法了吧?用夢境的力量離開這裏,你可以填飽肚子再迴來。”


    “我沒有那麽多法力可以消耗。”


    和衛拓他們的一戰,讓我失去了一半的法力。我現在還沒有完全掌握夢境的力量,還要想辦法斬斷死亡藤蔓,離開這裏消耗的法力,需要用打坐緩解恢複,可那隻會浪費我的時間。


    我握緊拳頭,趴在地上吸食起黑水。


    我不知道自己咽下去多少,我隻能不斷收緊自己的拳頭,用強大的意誌力克服身體的本能。腐臭味撲鼻而來,伴隨著征服的大笑聲,我能感覺到,自己卑賤又無能,仿佛又迴到,當初流浪時,被欺負的日子。


    因為不夠強大,所以要忍受壓迫和欺辱。這是吸血鬼的生存法則。


    我沒有征服那樣強大的自尊心,作為繼承種,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可我不能讓她知道,絕對不能。


    我好不容易才緩解了身體的饑餓感,我已經耽誤得夠久。


    後麵征服告訴我,我已經花了四天的時間。


    我有些著急,決定和之前的死亡藤蔓交一下手。征服心情愉快的找了個最佳的觀賞地。


    我嚐試攻擊,並把夢境的力量運用到實戰當中。但練習是一迴事,交起手來又是另一迴事。到最後,我更多依靠的還是本能。


    我沒有辦法,斬斷這死亡藤蔓。


    這似乎也出乎征服的意料。原本悠閑坐著的他,忽然站起來,戰鬥中,我的餘光能看到他失態發狂的樣子。他兩眼瞪著,像隻瘋狂的野獸,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我沒有時間去思考,我被死亡藤蔓糾纏著無法脫身。情急之下,我將手劃破,攻擊混雜著血液使了出去。


    死亡藤蔓瞬間被斬斷,甚至開始翻騰,露出了痛苦的樣子。


    它沒有再生。


    “就是這個!用你的血!快點!把它們都斬了,這樣你就能得到那顆心了!”


    征服興奮到失態,那樣的表情,讓我隱約覺得。如果我沒辦法斬斷這裏的死亡藤蔓,他會親自用我的血,來完成這件事情。


    因為需要用到我的血,一切就變得困難很多。我沒有辦法一次性斬斷這麽多的死亡藤蔓。


    這又是需要時間。


    但我找到了和這些藤蔓對抗的技巧,後麵三天,我還將夢境的力量在實戰中練習,讓自己變得不再那麽吃力。


    當將這裏的死亡藤蔓全部砍斷時,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更努力的補充自己體力,隻要想到她很快就會複活,黑水的味道就不再令人嘔吐難受。


    我以為自己可以了。


    可等我來到鐵盒位置,對上真正主藤蔓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麽是懸殊差距。


    它們是不一樣的。


    我在那裏,丟掉了左手手臂。


    第33章


    分別的第八天, 我滿懷希望,對死亡主藤蔓發起攻擊。


    我的血依舊能傷害它,但當我迴過神來,我已經被主藤蔓包圍了。這裏的藤蔓比我想象得要多, 我能感覺得到,戰鬥時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那是在死亡下逃脫, 不敢放鬆絲毫警惕的緊張感。


    我的閃躲開始變得有限,過多的死亡藤蔓限製了我的移動範圍。我無法按照征服所教的,在視線之內迅速移動。我隻能另尋出路, 運用更多的法力,將自己閃現得更遠。


    可同樣的,我的法力消耗得更多, 我變得更加吃力。


    當我被重重包圍, 沒有辦法使出幻境的時候, 我忽然意識到,我完全可以讓自己直接身處幻境之中。這樣, 我不需要移動, 也可以到達它處。


    盡管我想出了新的方法, 也受困了正在戰鬥的情況。


    我失誤了。


    我讓自己停在了死亡藤蔓之上, 而此時,入目之內, 已經全部被死亡藤蔓占據。我想要再往空中移動, 卻被死亡藤蔓抓住了。


    它將我纏繞束縛, 我能感覺到身體各處被強大的力量擠壓著。我好像領悟征服說的, 咬住了就不會放開,我根本沒辦法掙紮。我的左手手臂忽然傳來刺痛,死亡藤蔓的一處毒刺,在我手臂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


    我的血液讓藤蔓掙紮,它終於放開了我。


    可它們和另一處的死亡藤蔓不一樣。它們受到的傷害並不想通,而攻擊卻能出奇的一致。


    毒液讓我的左手手臂開始冒煙,黑色的煙,就像是在腐蝕我的骨頭一樣,疼得我無法思考。另一根藤蔓抓住了我的手腕。它很聰明,沒有接近我的傷口。


    我被毒液傷得無法動彈,隻能讓它一路拖著我,將我拉向主藤蔓的深處。


    我看到裏麵有一個毒液匯集的毒潭。


    我能傷害死亡藤蔓,同樣死亡藤蔓的毒液也能傷害我。如果我進到毒潭裏麵,一定會死的。我不能死,可卻沒辦法使出法力,將死亡藤蔓掙脫。


    我咬緊牙,用右手抓著自己的手臂。


    我比死亡藤蔓的拉拽還要用力,我扯斷了自己的左手。


    “啊!”


    手臂脫離身體的那一刻,我疼得發出了叫聲。我咬緊牙關,卻仍舊能感覺到牙齒在打顫顫抖。我忍耐著,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我看著自己的手臂,被藤蔓拉拽到深處,地上留下一道血路。我一直盯著,直到它消失。


    那一刻,我是在慶幸自己的安全。


    我得離開這裏。


    這時候,我的腦子出奇的冷靜。


    扯斷了手臂,我能感覺到自己輕鬆了很多。或許是毒液的傷口脫離身體,我勉強起身,半跪在了地上。


    吸血鬼有天生的治愈力量,無論怎樣的傷口,都能迅速的愈合。


    可它無法令吸血鬼再生。


    我感覺到傷口正在緩慢的愈合,血液也逐漸停止滴落。


    我內心開始動搖。


    我並不在乎自己在戰鬥中丟失一隻手臂。畢竟與活著相比,這樣的選擇是絕對正確的。可我很在乎,沒有辦法再抱起她。


    我第一次,對傷口的愈合產生了恐懼。


    因為這同樣意味著,我在逐漸失去,抱起她的可能。


    我抓著愈合的傷處,甚至想要再次弄傷它,好緩解失去的過程。


    沒辦法,奪迴那隻手臂。


    我隻能逃離,頭也不迴的逃離。


    當我終於死裏逃生,逃出安全距離,麵對空蕩無人的黑暗森林,我一拳砸向了旁邊的大樹。白色殘影被打散,隨後又重新匯聚在一起。


    我的一拳,令圍繞著大樹的藤蔓和黑色蟲子頓時退散,殘影一動不動,好像當初征服做到的那樣。


    我覺得這是嘲諷。


    我太弱了,我總是太弱,所以總是在失去珍貴的東西。


    “哇,這麽驚險嗎?”


    征服的聲音出現了,他從遠處趕來,開口的本意或許是諷刺,可麵上的表情卻不大好。


    我能感覺到征服身上的殺意。我毫不懷疑,如果我不能讓他自由,他就會殺了我,然後親自來做這件事。


    “我剛剛到入口看了一下,對主藤蔓下手,已經驚動了外麵的人。他們這次失敗了,但很快就會卷土重來。外麵的方法,每二十天可以啟動一次。你最好快一點。”


    “不用你提醒。”


    是衛拓他們。


    還真是不罷休。什麽時候不好,偏偏在我要複活她的時候。我不能讓衛拓他們破壞這一切,我得救她,得讓她活。我還要,讓她當我的新娘呢。


    我抓住自己的傷處,她會嫌棄我嗎?會因為這樣覺得害怕嗎?如果我嚇到她怎麽辦?我該怎麽向她解釋這一切?


    我習慣了在她麵前維持自己不敗的形象,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一個很弱、很沒用的人。


    “我再教你兩招……”


    “不用了。”我直接拒絕了征服的‘好意’。


    他對我有隱瞞,並沒有將夢境力量的真正使用方法告訴我。因此,我得謹慎些,不能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到他手裏。


    我知道我現在欠缺的是什麽,是被黑暗法陣奪去的那一半法力。因為法力不夠,所以征服認定,我應該盤算著攻擊,每一個攻擊都必須保證有效,不能做無謂的消耗。


    可那並不適合我,過度的克製,讓我沒辦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


    “我自己來。”


    我轉身找了另一處死亡藤蔓,準備再想辦法。


    三天裏,我喝著令人作嘔的黑水,一次又一次嚐試,想要不借助移動,就在幻像中轉換。這不像想她時那麽輕鬆,我滿腦子都是她,幻像編織起來,比戰鬥位置輕鬆多了。


    在各種嚐試下,我對夢境的力量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幻像編織的細節越是清晰,需要的法力就越少。而編織的範圍越大,移動範圍的不可預估也就越大。


    所以,夢境的力量,最後重點,還是在編織上。征服有意識的向我模糊了這點。


    我不停的練習,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停止去想,她會不會嫌棄獨臂的我。


    一個沒有辦法兩手抱起她的人,究竟有沒有資格,讓她繼續喜歡。我不敢想。


    又過了三天,征服出現了。


    這是我離開她的第十一天,複活她的事,好像還沒有任何進展。


    “剛剛有藤蔓進到木屋裏,它們好像對那屍體,很有興趣。”


    “你說什麽!她……”


    “放心,沒事。不過我很好奇,那具屍體,你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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