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灌輸了資合概念之後,徐元佐進入了問答環節。…≦。…≦


    雖然所有的東西都裝在自己腦子裏,不過徐元佐還是讓梅成功抱上來厚厚一疊的契書。這大概是最符合“契書”之名的合同文本了,比市麵上所有的書都要厚。


    隻要有人提問,徐元佐就會翻出相應的條款,一者進行解釋,二者證明自己早就已經想到,並且堵死了各種可能導致公司受損的環節。


    作為一個非法律專業人士,徐元佐沒有能力理解《公司法》之中許多條款的立法原理。不過他相信一點,公司法其實就是一部聰明人鬥智鬥勇,最終用來堵漏的法條。其中大部分約定,並非立法者有先見之明,而是已經有人幹過偷羊的事,不得不進行補牢。


    所以別說當場提問能問住徐元佐,就算是日後公司成立,讓這些人絞盡腦汁去想,恐怕也跳不出這個框框。至於與《公司法》配套的民法、刑法內容,那倒是很簡單,大明是成文法與案例法並行,條款簡陋,八成以上的案子是靠法官的自由心證。


    自由心證主義在華夏有個小名,叫做內心確信製度,光這個名字就足以解決法律建設不配套的問題了。


    “這些契書,我會叫人送到衙門裏做成紅契。”徐元佐在迴答了各種膚淺的假設性提問之後,再次拋出了一枚震蕩彈。


    所有人都傻了。


    生不入公門,對商人而言尤其重要。


    為什麽說和氣生財?因為不和氣就得跟人打官司,而打官司最後可能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自打有契書的時候開始,都是做成白契的,最多找個德高望重的人見證一下,哪有人自覺自願地去公門做紅契的?


    “在衙門裏備下了底本,日後凡是公司之中有人違背章程、契書者,直接告官,想來可以斷絕許多麻煩。”徐元佐道。


    眼前眾人自度就算進了仁壽堂當股東,多半也是小東。這種約束大東的行為。顯然是徐元佐在表達誠意。既然他願意自帶鐐銬,豈有上前阻礙的道理?袁正淳和程宰早就知道了徐元佐的打算,該勸的早就勸了,此刻更不會多說。


    徐元佐輕輕拍了拍成疊的契書:“這些契書已經為諸位翻刻了印本。可以交由諸位帶迴去。三十日後,仍舊在這裏,咱們舉行出資和簽字大典。凡是管事、家仆代東主來的,請記得帶好委托書,當然。契書裏也說得很清楚了。”


    徐元佐問程宰約了十來個訟師,這些日子就是在徐元佐的指導下合計著這份契書和公司章程。別說後世的《公司法》打底,已經叫人難以高攀,光是這些本時空的精英合心齊力做出來的文本,也足以讓大部分人高山仰止。


    梅成功此刻才將會議資料、契書章程,以及仁壽堂如今的股權分配、資產明細,以打包的形式發給二十八家。


    眾人對資合已經沒有了疑惑,那麽剩下的就是關鍵問題:仁壽堂如今的股本是怎麽分的,每一股又是多少銀子。


    這些答案都在仁壽堂公司介紹裏,也是有十餘頁紙的小冊子。


    徐元佐作為最大的股東。名下有四萬股,占了總股本的百分之四十。這個四萬股之中,有袁正淳給他的袁氏牙行三成股份,也有徐家自己牙行折進來股份,但是現銀卻是分文沒出。這在後世公司法中自然是不允許的,不過誰叫現在大家都是開創階段,摸著石頭過河呢。


    袁正淳自家牙行投入仁壽堂之後,占了仁壽堂總股本的百分之二十,為兩萬股。


    程宰作為仁壽堂如今的總掌櫃,享有百分之二的身股。即兩千股。


    另外還有百分之三的員工激勵股份,有待獎勵給優秀員工,暫時留空。


    這就已經去掉了百分之五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五才是供華亭縣其他縉紳認購的大餅。


    不過徐、袁的認購價是每股一兩。而現在每股的認購價已經漲到了五兩。


    “如此幾天就翻了五倍!”有人驚唿起來。


    徐元佐負手而立:“諸位還是要盡快才好,仁壽堂壯大一分,認購價就要上漲一些。因為諸位是拿牙行折價進來,人、屋這些資產還要多算些,所以已經是優惠了。若是外人光拿銀子買,別說現在買不到。日後就算可以買到,也是數十兩以上了。”


    眾人心中暗道:這分明就是搶銀子啊!如果真的生意好,折算下來問題倒是不大。若是生意不好,這妥妥的虧錢,還不如將銀子存到人家櫃上去。


    當然,存人家櫃上也有風險……尤其是牙行若是真的被仁壽堂一統了,貨價就是仁壽堂說了算,上下兩家的生意都得聽仁壽堂的了。


    牙行控製商品貨價的手法很多,強行壓價、抬價早就為人痛恨。所有才有“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的諺語。隻要有點生活閱曆的人,都知道定價權所帶來的暴利。


    退一步講,若是不加入仁壽堂,恐怕就得麵對仁壽堂這頭巨無霸的欺壓了。


    最直接的威脅便是價格戰。


    ……


    ……


    “我家走的都是自家的貨,老主顧經營了幾十年,何必分股份給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明搶不成!”倪紹棠將桌上的契書一掃,嘩啦啦推在地上。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並無動作。


    倪紹棠緩了口氣,道:“跟下麵的人說,一切照舊,不要怕,老爺好歹也是五品禦史,有什麽好怕的!”


    管家的頭埋得更低了,道:“是。”


    倪紹棠健步迴了書房,坐在椅子上,心中想起父親的書信:李春芳去意甚堅,張居正與高新鄭幾番會晤,頗有退讓之姿。高拱再次入閣已經別無阻礙了。作為曾經徐階麾下的戰將,現在可是個站隊表態的關鍵時刻。


    若是生意上再跟徐階纏在一起,盈虧且不說,這政治立場就是致命錯誤啊!


    你們願意跟著徐老頭一同去死,悉聽尊便。我家是不會做這種事的。要怪就怪徐老頭自己不好,選的什麽接班人?!


    倪紹棠心中仍舊有氣,隻覺得自家被逼變節也是無辜受戮,全怪徐階沒能安排好致仕之後的朝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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