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看那個徐元佐,說是有經營之才,實際上他哪裏賺了許多銀子?造園子開客棧也好,弄報紙也罷,現在又弄個建築社出來,分明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鬧得滿城皆知,卻是賠錢賺吆喝的事。”


    徐瑛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在父親麵前滔滔不絕。這話他原本是想不到的,但是二哥既然送了好處給他,幫著說話也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這些話都是事實,與田地莊院、布行的收益相比,徐元佐除了園管行算是掙了錢,其他書坊的報紙和建築社,都不是賺錢的商行。


    尤其建築社給出了令所有人都詫異的高待遇,簡直是破壞人力市場。


    徐階並不指望小兒子能夠理解“無形資產”概念。隻有真正有“名望”的人,才能知道“名望”是比金錢更重要的資源。


    徐琨道:“三弟,這就是你看得淺了。敬璉做的事,恰恰是、是……對!千金買骨、徙木立信!是在為我徐家家業奠定基石呢。”


    徐瑛正要反駁:這不都是你要我說的麽!


    直看到徐琨不住朝他使眼色,這才憋了迴去。


    徐階卻是意外地多看了這個兒子一眼,道:“你有些長進了。”


    徐璠似笑非笑,並不說話。


    徐琨道:“父親,兒子收到吏部文書,要調兒子去北京。這事,您看……”


    “沒什麽說的,為父焉能教你不忠朝廷?”徐階淡淡道:“隻是你在北京要多多照顧自己,切莫卷入是非之中。”


    “兒子知道,隻是……”徐琨頓了頓,又道:“兒子這一走,管著的差事該交給誰呢?”


    徐階看了一眼徐璠。


    徐璠愉快道:“都是自家人,我便先管著吧。”


    “不可!”徐琨一急,連忙轉口道:“大哥是官身,焉能插手這些俗務,失了朝廷的體麵。照我看。侄兒元佐倒是很有頭腦眼光,讓他管起來應該不錯。”


    “元佐……他管的事已經太多了吧。”徐璠道:“雖然他弱冠之前不再進場,但精力總是有限。”


    徐元佐現在管的事的確太多了。園管行和客棧算是一體的,準確來說客棧是園管行的全資子公司;刻書坊和報社是一體的。也是徐元佐執掌門戶;如今建築社成立,更是徐元佐頂門。


    這還不算徐元佐要在《故訓匯纂》編委裏行走。


    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能夠管好其中任何一灘事都不容易,更何況全都管起來。


    “但是布行在咱們家可是占了半壁江山啊,怎麽也得派個家裏最能幹的人管著吧。”徐琨索性耍起了無賴:“父親。這片產業可是我打下來的,就跟我兒子似的,你可要給它找個好後爹啊!”


    差輩了。


    徐璠心中暗笑,隻是沒說話。


    徐階微微閉目,道:“魯卿,布行還是你管,敬璉有經營之術,便給你打下手吧。”


    “是父親。”徐璠道。


    徐琨見大哥和徐元佐都被套了進去,倒也還算滿意,反正到時候徐元佐逃不掉就行了。


    “元佐呢?”徐琨問道:“總要交接一下。”


    徐璠道:“去了他老師那裏。”


    有個進士老師也是一樁很值得炫耀的事。雖然徐家子弟並不缺名師指點,但是徐琨還是泛起了一絲酸意。


    等著吧,等我來收拾殘局,讓你心服口服地滾出徐家!


    徐琨心中暗道。


    ……


    “老師,隻有懷柔而無大棒,怕是進展略慢吧。”徐元佐坐在縣衙後院的花廳裏,身穿月白色襴衫,頭戴方巾,正是斯斯文文一個府學好學生。


    鄭嶽身穿道袍坐在主座,頗有養氣功夫。因為事關政績前途。他對工商注冊,收取商稅的事極其上心,而如今登記注冊的商家隻有八家。


    唔,對了。這八家商家分別是:徐氏園管行、徐氏有家客棧五家店、徐氏刻書坊、徐氏建築社。


    這哪裏是進展略慢?這完全就是毫無進展啊!


    就連自己的學生都把《曲苑雜譚》報社隱而不報,遑論他人呢!


    徐元佐不登記報社,卻不是為了逃避稅賦,而是不希望報社和徐家的關係擺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今這個簡陋的工商登記可沒有注冊資本金、經營範圍之類,關鍵是確定產權所有人,在縣衙備案可查。


    “對誰用?萬一被人彈劾苛待下民。如何是好?”鄭嶽問道。


    “老師不用擔心,馬上就有人來替您背黑鍋了。”徐元佐微笑道。


    鄭嶽皺了皺眉頭。


    李文明坐在一旁,醒悟過來,對鄭嶽道:“東翁,聽說海筆架就要到了。”


    海瑞以右僉都禦史巡撫應天十府一州,已經快到南京了。聽說南京城裏不少人都將朱門改漆黑色,雖則有掩耳盜鈴之嫌,卻足以看出海瑞在民間的聲望之隆。


    “海筆架這一來,息事寧人還來不及,哪裏敢揮什麽大棒!”鄭嶽甩了甩袖子,顯然也是頭痛。


    海瑞的確是清官不假,也確實很堅定原則,然而這並不是說反對他的人都是貪官墨吏。事實上鄭嶽也不算是貪官,平生最大的汙點大概就是收了徐元佐的銀子,給了他個案首。隻是他作為牧民官,深知行政之難,要做些實事,有時候不能太拘泥於原則。


    如果拘泥於原則,很可能什麽事都做不了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學生以為,海剛峰怕是早就覺得江南藏汙納垢該當好好洗滌一番了。”徐元佐笑道:“這種人可稱為心有潔癖,看到絲毫違法亂紀之事,都不能容忍。”


    “你直說吧。”鄭嶽看似氣定神閑,其實已經動了心。


    “鬆江以商立足是再好不過的事。那麽商家往來的樞紐是什麽呢?”徐元佐笑道:“正是牙行。學生依稀記得我大明律中《戶律》一章,其下有牙行船埠頭條例。對於私充牙行、船埠碼頭者,要杖六十,所得牙錢盡數入官。對於官牙埠頭容**牙者,笞五十,革役另選。”


    李文明心中一緊:你這哪裏是依稀記得?分明背得比老夫還熟啊!


    鄭嶽聞言,緊蹙的眉頭漸漸鬆解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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