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懷疑眼前這個沈家就是後來沈廷揚的家族。∑,


    從明末曆史可以看出沈家有多大勢力那可是上百條大沙船,造價在兩千兩銀子左右,而大明一鎮水師都未必能有這樣的實力。能夠將私家船隊媲美國家軍隊,可見一斑。


    徐元佐從這上麵也能推導出:沈家在明末的時候,家產能夠在五十到六十萬兩之間,比現在翻了數倍,但終究還不是一流豪族。這一方麵是因為缺乏朝中大佬支持的緣故,也可見他們並沒有走向遠洋。


    如今自己既然站在這個節點上,又是母親的娘家,不拉一把怎麽說得過去?


    絕對不是單純想利用沈家啊!


    徐元佐定了定神,道:“小弟倒是有一穩妥之策,也不需要沈家冒風險,最多十年,便能有縱橫海上、揚帆遠航的實力。”他雖然不知道沈家是如何解決子嗣的問題,但既然沈家不倒,起碼就有一試的潛力。


    沈玉君也嚴肅起來,道:“你說。”


    “今後幾年,你家本要造十艘船的,便少造兩艘,將銀子拿出來,七成辦學,三成募兵。”徐元佐道:“常年募兵,則新人日進,年邁者或是留下充當教頭,或是給他塊地,少收點租子。如此人心日固,而戰力不退。”


    沈玉君作為女子,八年來早就想到這個問題了。


    沈家本就有不少莊子裏收養了殘疾兵卒,終不叫他們無所依憑,貧困而死。這也是沈家在當地名聲不壞的緣故。隻不過沈家單純出於仁道,並沒有想到人心和戰力的問題,徐元佐此言隻是將之講透了。


    “我家每年也都給縣學、社學捐資,隻是崇明孤島,出不了幾個舉子,更別說進士了。”沈玉君苦惱道。


    崇明縣令隻需要舉人就可以出任了,可見地位雷同於雲貴、山陝的邊遠地區。


    至於進士,整個大明朝隻有五位崇明籍進士。最近的一位是正德十六年上榜的施一德。距今已經四十八年了。而且這位施一德也將是有明一代崇明的最後一位進士如果曆史沒有發生偏轉的話。


    “小弟說的並非儒學。”徐元佐笑道。


    “那是什麽?武學?”沈玉君麵露不信。


    正式將軍事教育納入國家教育體係的是宋人,可惜沒能堅持。到了國朝,為了培養選拔將才,首先在南北兩京設京衛武學。地方上則有衛武學及府州縣武學。


    這是正規的國家軍事教育體係,隻不過明代將領仍舊以世襲為主,武舉為輔,又因為滿清要給世人留下明室“暗弱”的印象,對武學之事多有抹殺。故而後人對此竟然知之甚少。


    徐元佐道:“如今的武學太過於好高騖遠。”


    科舉由學校出,所以武舉也是由武學出。而武舉選拔的可都是將領,首先要求考兵書戰策,等於文化課,其次才考弓馬長兵火器,屬於專業課。這樣一路走出來的武舉人、武進士,同樣少不得十多年的苦功。


    太不符合徐元佐“短頻快”的原則。


    “我所謂的辦學,是工商之學。”徐元佐道:“如今船工水手,都是子承父業,代代相傳。船工有一個兒子。便等於有了一個徒弟,將行船的手藝、訣竅傳給一人。有兩個,則倍之。三個……就會挑個兒子轉副業。表姐不覺得這樣積累起來太慢了麽?”


    沈玉君對此當然再是熟悉不過了,她家就是如此,整個天下也不都是如此麽。


    “你是說,挑些技藝精湛的船工出來,叫他們多帶些徒弟?”沈玉君微微皺眉:“隻怕他們不肯。”


    士大夫壟斷文化,尚且還有“有教無類”的原則,並非一味藏私。


    手藝人卻憑手藝吃飯,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總是要藏一手壓箱底的絕活。


    更有甚者,將這吃飯的手藝視作寶貝,傳男不傳女。


    航海出港也絕非有把子力氣就能幹的活。


    小到係纜、轉舵、上帆、擦洗甲板,大到放節板測船速、牽星辨別方位、讀針譜辨識航路……都有科學技術蘊藏其中。


    那些小技藝是熟練工。船工們也看得不緊,願意教給新人。新人多幹幾年,自己有所體悟,自然越幹越好越輕鬆。


    至於測船速、觀星、針路,這可都涉及到了數學、天文、海文、力學、地圖學知識,是數百年的現象積累總結出來的秘籍。若是能夠自己看看就領悟了,那這人也不用當船工了。


    一戶船工隻要掌握了一條針路,便能在船上當火長僅次於船長,收益頗豐,乃至可以發家致富,恨不得代代相傳,除了他家沒人能走這條航線。


    如此怎肯將之傳給外人?


    “首先可以從沒有子嗣技工下手。”徐元佐道:“這些人執念不深,隻要卑辭厚幣,必然願意多帶些徒弟,做個魯班那樣的祖師爺。”


    沈玉君微微頜首:“此言甚是。一旦技藝傳播開來,其他人也就沒有了私藏的必要。隻不過,那些學成之人若是去了別家,我豈不是替人做嫁衣?”


    “表姐終究是個小女子也!”徐元佐大搖其頭:“以禮待之,以情係之,以利誘之,他為何要去別家?萬一去了,嗬嗬……反正我不會叫這種事發生。”


    沈玉君細細思量,暗道:船好造,無非就是銀子砸下去。難就難在可靠的船工水手。若是元佐表弟此策堪行,找些十二三歲的少年,調教三年出師。十五六歲放到船上,打磨兩年,正好堪用。


    “穩妥起見,也可以先從那些船工子弟入手。”徐元佐略一思索:“將你找來的少年混雜其中,隻說免費教學,還管吃住,他們定然樂意來的。”


    興辦義學叫貧苦船工的孩子免費讀書,這是天大的善舉,就算人才沒長出來,名聲卻是已經收獲了不小。


    沈家如今家產十萬兩以上,與人鬥富固然不成,但要養幾十上百的少年,這算事麽?


    每人每年就算三兩銀子,養上一百個,不過三百兩一年。祖父大壽的筵席錢都比這貴,運兩船貨就迴來了。


    沈玉君仔細思索,確定不會傷及沈家根本,終於點頭道:“的確是穩妥之策,可以一試。”


    徐元佐微笑頜首:“靜待佳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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