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說:“熊老大是販馬的,以前跟赤山自衛隊有交往,幫夏隊長辦不少事。”

    劉雲飛把幾個人推迴屋內,小聲說:“有點不妙,宋大幹八成是投靠國民黨那邊了,那個熊老大很可能就是他的上司,現在沒摸清底細,還不能對他們采取行動。以防萬一,我們從後門走,避開他們。”

    孫玉嬋說:“要真是那樣,問題可就嚴重了,李大叔你可要當心點呀!”

    李大叔點下頭,似乎心裏有數,打開後門送他們出去。

    劉雲飛、孫玉嬋和王彪從李大叔家出來走不多遠,王彪冷丁想起什麽,問道:“今天陰曆是幾兒?”

    孫玉嬋算計一下說:“今天是陰曆九月二十六。”

    王彪說:“你看,我差點忘了。劉區長,我們繞點道從貴子溝進山行嗎?”

    劉雲飛說:“幹嗎近路不走,非繞個大彎呢?陳書記還在你以前的山寨等我們呢。”

    王彪歎一聲說:“今天是我一個故友的祭日,無論如何我得去拜祭一下。”

    孫玉嬋女人心軟,看王彪那種迫切的心情,就對劉雲飛說:“陳書記他們現在已經轉移到了安全地方,不會有情況,迴去晚一點沒關係,我們就陪王隊長走一趟吧。”

    劉雲飛見孫玉嬋這樣說,不好再堅持,心想,正好自己父母的墳也在西陽溝,也是今天的祭日。小時候,每年趕上這天,師傅都帶他到父母墳前燒紙上香磕頭,這些年從未間斷,自從離開這裏參加革命再沒去過,何不借機會帶媳婦去祭拜一下?就點頭說:“好吧,我們從貴子溝那邊走。”

    仨人抄近路疾奔,不多時便來到西陽溝。王彪把他們帶到溝裏頭的一個山坡上,在一座土墳跟前停了下來。

    劉雲飛十分驚訝,幾乎要說出來,這不是自己父母的墳嗎?王彪怎麽會到這裏來?難道他真是父親生前的故友?還是……?

    王彪圍著土墳轉了一圈,修理一下墳上的雜草,然後立在墳前鞠了三個躬,低聲說:“老哥,對不住了,今年趕上特殊情況,小弟不能給你們燒紙上香了。你們的兒子現在不知怎樣?殺害你們的仇人就在龍潭寺,他怎麽還不來找他報仇啊?”

    劉雲飛聽了,精神一振,馬上問道:“王兄,你怎麽認識家父?你說殺害我父母的仇人在龍潭寺,他是誰?”

    此言一出,王彪和孫玉嬋同時怔住了。

    孫玉嬋問:“這是公公婆婆的墳?公公婆婆就埋在這裏?”

    劉雲飛點點頭。王彪睜大眼睛問:“你……你就是神醫劉劉慶安的兒子?”

    劉雲飛說:“正是。殺害我父母的仇人是誰?請快告訴我。”

    王彪瞅瞅劉雲飛,晃一下頭說:“你不是。神醫劉的兒子身上有一塊半圓玉墜,你身上沒有。”

    劉雲飛說:“你怎知道我身上沒有?”

    王彪說:“以前我懷疑過你,我有一次特意看了你身上,沒有那塊半圓玉墜。”

    “誰說我沒有?”劉雲飛從身上解下那塊半圓玉墜,遞給王彪:“這是什麽?你看,是不是你說的那塊?”

    王彪接過玉墜仔細瞅了瞅,驚喜地說:“不錯,是當年那個男嬰身上戴的那塊玉墜。怪事,那次我注意你脖子和胸前,沒有玉墜啊!”

    劉雲飛說:“有一段時間我沒戴,放在玉嬋那兒。”

    孫玉嬋也從領口裏扯出玉佩,摘下來遞給王彪,笑著說:“你看,我這兒也有一塊,跟他的正好是一對。”

    王彪把兩塊半圓玉墜對照一下,說:“兩塊一模一樣,你身上怎麽會有同樣的玉墜?”

    孫玉嬋說:“我們從小父母就給定親了,這兩塊玉墜是我們定親的信物。”

    王彪恍然大悟,把兩塊玉墜還給他們說:“噢,原來是這樣,我說呢。”

    劉雲飛說:“這迴你可以把殺害我父母的仇人告訴我了吧?”

    孫玉嬋說:“我已經猜到是誰了。”

    劉雲飛問:“誰?”

    孫玉嬋說:“先別急,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來到公公婆婆的墳前,我們先祭拜父母,然後再讓王隊長慢慢告訴你。”

    劉雲飛覺得孫玉嬋說的有道理,便和她在墳前一起跪下,磕了三個頭。

    孫玉嬋對著墳墓說:“公公,婆婆,兒媳婦來看您們了。安息吧,我和雲飛一定為您們報仇雪恨,提著惡人的頭顱來祭奠您們二老。”

    劉雲飛扶孫玉嬋站起來,迴身望著王彪,等他說出那個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孫玉嬋說:“王隊長,是不是何衛山那個惡魔?”

    王彪不由長籲一口氣,感歎說:“孫區長說得不錯,殺害劉區長父母的仇人正是何衛山。而且,你的師父無影飛刀也是被他發現後亂槍打死的。”

    “我師父也是被他害死的?”驚愕地瞅著王彪,恨得把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眼珠子都要滴出血來。“嘭”一下,突然又跪在父母的墳前,痛恨地說:“爹,娘,你們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把仇人的腦袋給你們提溜來。”說完,起身就走。

    孫玉嬋上前攔住他,勸慰他說:“你現在不能去找何衛山報仇。”

    劉雲飛不理解:“為什麽?我不盡快割下仇人的頭,豈能對得起慘死的父母?”

    孫玉嬋說:“你要聽勸,不能任性。你現在是革命軍人,是政府幹部,要有組織觀念,大敵當前,應該以大局為重。”

    王彪也在一旁勸道:“孫區長說得對,我們現在應該先和陳書記他們會合,之後再合計報仇的事。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報仇不急於一時。何衛山貓在龍潭寺裏,他跑不了。等我把他害你父母的經過講完,再找他報仇也不遲。”

    劉雲飛歎息一聲:“好吧。”

    於是,仨人離開西陽溝,奔貴子溝進入赤山。王彪一邊走,一邊講述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飛刀?”劉雲飛聽到這兒一怔,難道那個人是師傅他老人家?以前,師傅在自己跟前多次提到神醫劉劉慶安,並說神醫劉是他的好朋友,由此看來,一定是師傅在那次出手救了我,並收留了我。

    小時候,劉雲飛每天都跟師傅無影飛刀練功夫,學得太苦了,看別人家的小孩都有爹媽寵愛著,就哭著喊著要迴家找自己的爹媽。無影飛刀被逼得沒有辦法,就實話告訴他說,你的爹爹媽媽都讓壞人給殺害了。從那以後,劉雲飛就專心習武,一心想為父母報仇。可是每當他向師傅問起自己的身世,殺害自己的父母的仇人是誰時,無影飛刀總是說他年還齡小,就一直沒有告訴他。

    不過,無影飛刀經常在劉雲飛跟前講一些有關神醫劉夫婦的事兒,說神醫劉醫術如何高明,他的妻子柳青如何賢惠。劉雲飛聽多了,也對神醫劉和他的妻子十分敬仰,就問神醫劉的家住哪兒,想去拜見一下。無影飛刀便歎息說,他們已經搬走十多年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無影飛刀講過的神醫劉的那些事裏,劉雲飛記憶最深的是那段給狼療傷的故事:

    一天傍晚,神醫劉的妻子柳青把懷裏的孩子放到炕上,出屋要抱柴禾燒火做飯,猛然見院子裏趴著一團毛茸茸東西,“媽呀——”一聲,著實嚇了一跳。開始她以為是誰家的狗跑這來了,細瞅一眼,發現那東西豎著耳朵,兩隻眼睛放著綠光,立刻想到人們傳說的狼就是這樣的特征,嚇得渾身一抖,轉身往屋裏跑。

    劉慶安趴在炕上逗孩子玩,聽見柳青叫喊一聲,要出屋看看怎麽迴事,走到堂屋正好與柳青撞個滿懷。他看妻子驚慌失措的樣子,就問:“咋地啦?”“狼……在……咱院裏……”柳青磕磕巴巴說。

    劉慶安看妻子渾身直哆嗦,臉色煞白,聽說是狼在院子裏,也跟著緊張起來。他走到房門口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吆喝,看見那個狼不理不睬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隨手從門後操起一根木棒硬著頭皮出屋,兩手揮著木棒想把家夥轟走。

    柳青扒著門縫向外看,見那個狼掙紮一下站起來,晃了一下又倒地。她看丈夫舉起木棒,就大聲說:“它好像受傷了,別打它!”說著來到丈夫身旁,壯著膽子上前瞅了瞅,看那狼挺著大肚子,兩排乳房膨脹,一隻後腿正往外流血,兩隻綠眼睛望著自己露出乞求的目光,便起了惻隱之心,可憐說:“這是一隻懷孕的母狼,它腿折了,我們想辦法給它接上吧。”

    劉慶安見妻子讓他給狼療傷,不情願地說:“狼是吃人的惡獸,不打死它也就夠仁慈的了,怎還能給它醫治,讓它將來繼續害人?”

    柳青說:“不管是人還是獸,都是生命,你是一個大夫怎能見死不救?何況它還有孕在身,它要是死了,豈不害了多個生命!”

    劉慶安知道妻子心地善良,隻好聽她的,迴屋拿個孩子用的小被捂住母狼的腦袋,把它抱進屋裏。柳青看母狼不反抗,躺在屋裏地上不動彈,就放開膽子幫丈夫給母狼清洗傷口,把斷肢接上用木枷固定好,然後把它關在西廂房裏養傷。

    開始,柳青不敢靠近母狼跟前,每次喂它食物都是把食盆放在門口,蹲在門外用長棍子把食盆捅到母狼嘴邊。後來,發現母狼站立不起來,吃食費勁,不知從哪來的膽量,進到屋裏貼近母狼身邊用菜勺舀食喂它。漸漸的和母狼熟悉了,喂食的時候就用手臂把母狼扶起來,將母狼身下鋪的稻草換成了自己孩子用的小棉被。那母狼通人氣似的,趴在被子上瞅瞅柳青,像家狗對主人那樣用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每次母狼舔柳青的手,柳青都用另隻手摸摸母狼的頭。時間長了,柳青還把兒子抱到母狼跟前,跟母狼親近一番。母狼嗅了嗅男嬰身上的氣味,也用舌頭舔了舔男嬰的小手。男嬰不但沒也被嚇哭,反而張開大嘴樂了。

    數日後,母狼產下四隻小狼崽。柳青看母狼不愛進食,就讓丈夫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雞殺了,煮熟了用肉和湯拌食喂母狼。不到一個月,家裏養活的七八隻下蛋母雞都奉獻給母狼了。

    劉慶安埋怨說:“這些下蛋雞,你做月子都不割舍殺一隻,給狼倒是舍得。”

    柳青笑道:“母狼現在跟生完孩子的女人一樣,需要營養,要是營養不足,會影響下奶,小狼崽沒奶吃就得餓死,我能忍心嗎?”

    又過了一個月,母狼慢慢能站起來了。一日,劉慶安到山裏采草藥去了,柳青坐在炕上奶孩子,聽見房門響動,就抱孩子下地開門,結果是那隻母狼立在門口,它像有什麽心事似的,兩隻眼睛瞅著柳青直嗚嗚。柳青以為母狼要進屋,就閃開讓母狼進來。母狼進屋裏轉了轉,然後瞅了瞅柳青和她懷裏的孩子,便瘸躂瘸躂出屋。

    柳青看母狼反常,不知道它要幹什麽,就抱著孩子跟了出來。隻見母狼在院子裏嗚嗚幾聲,四隻小狼崽耍歡地跑到母狼身邊。母狼領著狼崽圍著柳青身邊轉了一圈,便出了大門朝赤山方向走去。

    柳青見母狼領四隻小狼走了,感覺心裏酸酸的。她和母狼相處多日,像主人和狗一樣,之間有了一定的感情,母狼要走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趕緊抱著孩子跟出大門口,戀戀不舍地隨著母狼走了一段路,便立在道旁目送母狼,不知不覺眼淚就下來了。

    母狼看柳青出來送它,走幾步一迴頭,快到山下了,坐在地上望著柳青,過了好長時間才站起來,衝著柳青昂首“噢嗚——”地長叫一聲,然後鑽進樹林子裏不見了。

    這段故事,劉雲飛以前最感興趣,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對狼產生了一種好感,盡管自己身懷絕技,但從來不打狼,甚至別人打狼也加以阻止。

    此時,劉雲飛聽王彪講完,如夢初醒,馬上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心想,怪不得那些狼會對自己這麽親近,原來是自己的爹媽當年幫助過它們,自己在赤山見過的那些狼很可能是那個母狼的後代,自己來到這兒,它們也偷偷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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