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嚶嚶炸毛的叫了一聲,立刻彈開好幾步,反應過來後低頭看著碎了一地的鐲子,心髒處傳來陣陣抽痛。


    這可是陸錦宸送她的第一個鐲子啊!


    六年前她哥哥單騎把陸錦宸從兩萬人包圍中把陸錦宸帶了出來,她才終於得了這麽一隻鐲子。


    宋懷瑾怎麽能,她怎麽敢!


    “你!你!”元嚶嚶憤恨的握緊了雙拳,眼角通紅,眼淚滴滴劃出眼眶,她低頭想撿起地上的碎片,卻無論如何也拚湊不起來:


    “宋懷瑾!你知道我拿這個多不容易嗎?你就這麽給我砸了!”


    宋懷瑾低頭看著那抽泣的肩膀,忽然生出些憐憫,“我……”


    可是,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元嚶嚶她終於放棄,起身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元嚶嚶越看越委屈,她也沒想謀財害命啊!這宋懷瑾實在太過分了!


    打嗎?打不過啊!


    她委屈極了,厲聲道:“你…你給我等著!”


    說罷,便轉身跑了出去。


    看著那有些搖晃的門,宋懷瑾有些怔愣,隻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太正常。


    還有陸錦宸…


    陸錦宸要怎麽辦才好呢?看起來比之前傻了好多。


    宋懷瑾深深歎了口氣,強撐著身子站起來,披上件披風準備去找江彧問個清楚,她不知道能打聽出來多少,但是總歸比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強許多。


    穿過兩道迴廊,便來到了江彧居住的房間。


    陸錦宸把他軟禁在了城主府,除了書齋和這裏他哪兒都不能去,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卻比之前好找許多。


    “懷瑾啊,進來吧。”


    宋懷瑾剛剛抬手,還未落在門上,就聽江彧的聲音傳出來,抬起來的手臂也緩緩下落,順勢推開了麵前那道門。


    室內暖氣開得很足,江彧正坐在一盆爐火前溫著酒,酒香四溢的暖氣瞬間傳遍周身,宋懷瑾不自覺打了個抖了抖,跟著抖落了一身的涼意走到江彧身邊坐下。


    “你來找我是為了陸錦宸嗎?”


    宋懷瑾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暖爐,捧在心口點點頭:“他的性子近來越發難捉摸,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些年了,江彧從來都不會跟她拐彎抹角。


    “原來是為這事兒啊,其實我也探不出他的脈象有什麽異常,但是性情卻是大有改變。可能是懷瑜他新研究了什麽能融於血液的藥物吧。”江彧又取出一杯酒遞給她:


    “我以為這件事你能想通的,你和殿下在蛟龍灣走失的時候,還是懷瑜去報信讓人把你們救出來的呢。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老師的事兒來問我呢。”


    宋懷瑾接過酒杯的手微微一抖,一點溫酒灑了出來,落在袖袍上,整個人仿佛從酒壺裏爬出來一樣,“孫夫子怎麽了?”


    “老師下午眼看著孫迴涯被處死,正傷心呢,發奮寫了許多討伐六殿下的文章,散步到全城各處,似乎影響還挺大的。”江彧悠閑道:“所以,六殿下一怒之下就把老師關了起來。”


    把孫夫子關起來!


    宋懷瑾眉心控製不住的突突直跳,手裏的一小杯酒喝一半灑一半,落在嘴裏的那一部分也全無滋味。


    孫夫子可是如今臨淵全境學子最尊敬的老師了,他這麽貿然關起來,不怕得罪天下文人嗎?


    江彧似乎看出了宋懷瑾心中所想,無奈的聳肩:“估計過不了多久,臨淵的學子就會跪在城主府門口逼著他放人了,這事若是處理不好,會失了人心的。”


    他說的,宋懷瑾怎麽會不明白?


    她的心緊緊揪了起來,盯著那空空的酒杯出神。良久,她似乎終於消化完這些信息,開口:


    “望月樓裏根本沒有偽造的玉璽,陸錦宸也從來沒想置我於死地,你騙我進去望月樓,故意讓孫迴涯用依蘭香,然後帶著孫夫子去看孫迴涯被處死的場景,就是為了如今,把神經不正常的陸錦宸置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抬頭,眼神堅定的看向江彧:“就連你告訴我毒是宋懷瑜下的,都是有目的,你想讓我去京師,奪京城嗎?”


    她的吐字清晰,卻每說一句膽寒一分,她之前沒有跟江彧敵對過,也從不知這萬人爭搶的麒麟才子有何能耐,直到今日才察覺到這個平日裏總是一張笑臉的人的可怕之處。


    江彧聰明,實在是太聰明了。


    他若是想對付一個人,根本不用大做動作,隻需動動唇舌便能把人繞到死胡同裏。


    “哈哈,還是被你發現了,真是不太好意思。”江彧又溫好了兩杯酒,自己拿了一杯,給宋懷瑾遞了一杯:“女皇,這酒您還喝嗎?”


    “別這麽叫。”宋懷瑾別過頭,隻覺得這個稱唿是夾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為了這個稱唿,她已經背負了太多的殺戮,她無法迴頭,為了對得起那些為了自己犧牲的人,她必須犧牲更多地人,開出一條離經叛道的血路。


    這個稱唿,太沉重了。


    透過女子半掩著的睫毛下漸漸失了神色的眼睛,江彧緩緩放下手中酒杯,起身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懷瑾,有些事情是我們必須要去做的。其實如果能選擇,我跟著六殿下會更舒服一點。”


    宋懷瑾半垂著的眼睫沾染了星星晶瑩,她低低開口:“一群愣頭青,傻子!”


    “是啊。”江彧看著那一捧微弱的炭火,握著宋懷瑾肩膀的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可是這個傻子總要有人去做啊。”


    ......


    另一邊,陸錦宸的書房裏,寧嚶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決堤一般奪眶而出,仿佛自己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殿下,您看,宋懷瑾不僅惹您生氣,還如此不知禮數。臣妾不過說了她幾句,她就拿荔枝砸壞了臣妾的手鐲。更可氣的是,她的言語之間還充滿著對您的不屑和鄙夷,這您都不管管,將來還不得翻了天去...”


    陸錦宸放下手中的奏疏,頭疼的揉了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元嚶嚶說的什麽他一概沒聽清,隻被那哭聲吵得腦仁疼。


    元嚶嚶說什麽來著?


    宋懷瑾?荔枝?


    原來宋懷瑾想吃荔枝!不如叫人給她送些過去?


    可是她今日對本王的態度不太友好啊,不送了!


    可是她想吃,要不送一點兒?


    可是她不識抬舉...不送!


    到底送還是不送啊!


    啪!的一聲,陸錦宸拍桌站起來,元嚶嚶也被嚇了一跳,立刻止住了哭聲,自顧自咽了口唾沫,淚眼婆娑的看著陸錦宸:


    “殿下,您這是...”


    “去看看宋懷瑾。”


    元嚶嚶麵色一喜,立刻胡亂擦了擦臉跟了上去——陸錦宸這麽生氣一定是把自己的話聽到心裏了,到時候看她不好好羞辱宋懷瑾一番,然後還要再跟陸錦宸要個新鐲子。


    最好能把宋懷瑾擠兌下去,這樣就再也沒有人跟她搶六殿下了。


    這可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書房,徑直來到了宋懷瑾的房間,最後麵對著一張空空如也的床榻。


    陸錦宸眉頭一鎖,立刻對外麵侍奉的吼道:“宋懷瑾人呢?”


    那小丫鬟頭也不敢抬,顫顫巍巍上前,一句話迴答的眼淚汪汪:“似乎,似乎去了江彧先生那裏。”


    “還不快給本王找迴來!”陸錦宸怒道:“她還想不想吃荔枝了?!”


    元嚶嚶:……


    難道重點不是要來懲罰宋懷瑾嗎?怎麽扯到荔枝上了?


    小丫鬟:……


    六殿下今日看起來似乎不太正常。


    小丫鬟更快的反應過來,雖然想不明白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她能看出來,殿下現在一定很生氣,非常生氣。


    她急喘著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江彧的房間,一下子被高聳的門檻絆了個大馬趴,依然不敢有絲毫懈怠,抬起劃出一道鼻血的臉,悶聲道:


    “懷瑾先生,六殿下讓您迴自己房間,說不迴去就沒有荔枝吃了。”


    陸錦宸說她要吃荔枝?都這樣了,還想著她呢!


    宋懷瑾抬起依然朦朧著一層水汽的目光,靜靜的看了她片刻,起身將暖爐放下,“我去。”


    我去京城,不管是為了陸錦宸,還是別的為了誰,我都該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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