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之路已然到了尾聲,春末夏初,師徒四人到了銅台府。


    銅台府有一位寇員外,於二十四年前許下一樁心願,要為一萬僧人施舍齋飯,至今已經禮敬九千九百九十六,隻缺四人。


    看到這數據,是不是覺得略有熟悉。


    沒錯,滅法國國王要殺一萬僧人,唐僧等人到的時候殺了九千九百九十六,同樣缺四人。


    唐僧在寇員外家中住了數日,又開了一場水陸法會,講經三日。


    曆史上玄奘到了天竺,一方麵去各大佛寺學佛,一方麵與人辯論,批駁歪理邪說,行遍各地,無有不服。


    後人據此演化出多個版本,西遊中用這一場講經代替,天子傳奇中說是找尋佛兵,狄仁傑之四大天王中是找尋破解封魔族幻術的辦法。


    無論哪一種,唐僧都無愧是當世第一高僧。


    身無四兩力,也沒有半分修為,但談佛論法,偏偏有了異象。


    談一部《孔雀經》,句句消災障;點一架藥師燈,焰焰輝光亮。拜水懺,解冤愆;諷《華嚴》,除誹謗。


    銅台府僧人無有不服,當地百姓各個稱讚。


    講經三日,全了寇員外心願,師徒四人繼續西行,此地距離靈山隻有八百裏,唐僧能忍數日,已經是對於心經多有領悟。


    原本一切都好,可這場水陸法會辦的過大,惹得一夥盜賊眼紅,趁著雨夜潛入寇員外家中,殺了寇員外,掠奪金銀珠寶。


    這也就罷了,偏偏唐僧師徒遇到了這夥強盜,把財寶奪了迴來,給人送迴去。


    更加不巧的是,寇員外的媳婦兒對於唐僧等人執意要走心生不滿,誣告四人。


    天大的巧合也沒有這麽巧的,於是乎,師徒四人就被人抓起來了。


    這裏就有人要問了,原著中寫的明明是“媽媽”,不應該是寇員外的老娘麽?


    非也,這隻是一種稱唿,或者說表明她“家長”的身份。


    古代行文和現代是有不同的,君不見水滸中武大郎稱唿潘金蓮為“大嫂”?


    現代某些地方也有這種稱唿,比如霓虹,早些年的動漫中很常見。


    聯係上下文,此人就是寇員外媳婦。


    這媳婦小名“穿針兒”,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好名字,但非常旺夫。


    寇員外以前家中種田放賬,少有收成,娶妻之後,“種田又收,放帳又起,買著的有利,做著的賺錢”,攢下了這份身家。


    也有人說寇員外兩口子比較“摳”,比如他們家的下人出門買菜都帶著秤。


    可以這麽認為,但林軒更認為是吳老爺子的高級黑。


    距離靈山隻有八百裏的“善地”,不僅盜匪橫行,買個菜還要帶著秤防止被人坑了,人心向惡,不外如是。


    現代也有這種事,很多人都有買水果的時候“稱手機”或者“稱礦泉水”驗秤的經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稱礦泉水,我就把秤做成遙控的,可以人為控製準不準。


    可不論如何,出門帶秤,也算是非常高級的諷刺了。


    凡俗小事自然難不倒孫悟空,孫悟空直接下了地府尋寇員外的魂魄。


    西行十多年,孫悟空的修為也提升了甚多,此次下地府,一拍腦袋,露出神光瑞氣。


    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陰司處處明,光芒所到之處:


    千株劍樹皆敧側,萬迭刀山盡坦平。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橋下鬼超生。


    刀山平坦,鬼魂超度。


    地藏王菩薩發下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孫悟空神光一照,超度地府惡鬼無數,神通之強,境界之高,可見一斑。


    不僅如此,曾經的孫悟空隻能強行銷毀生死簿,現如今卻能修改生死簿,為寇員外添了十二年壽元。


    這也是一處高級黑,關係到了,壽元隨便添,命數隨便改,地府也能講人情。


    帶走寇員外魂魄,把他複活,這一難徹底過去,前方八百裏,便是日思夜想的靈山聖地。


    一路無話,到了靈山之外,金頂大仙出門相迎。


    唐僧心知到了佛地,燒水沐浴。


    本就唇紅齒白,俊俏不凡,如今功成圓滿,更有一派高僧之相。


    功滿行完宜沐浴,煉馴本性合天真。千辛萬苦今方息,九戒三皈始自新。魔盡果然登佛地,災消故得見沙門。洗塵滌垢全無染,反本還原不壞身。


    但,事情真的會如此麽?


    九九歸一,八十一難還差最後兩難,怎麽著也要補全才是。


    登了靈山,走了約有五六裏,見了一道活水,滾浪飛流,八九裏寬,接引佛祖早已在此等候。


    此船無底,卻能為人脫去凡殼,渡過苦海。


    唐僧身上十世因果,沙僧背不動,豬八戒馱不起,孫悟空也不能抓著唐僧駕雲,唯獨接引佛祖的無底渡船可以載動。


    原本師徒四人撐船過河,脫去凡殼,可唐僧今日滿懷心事。


    渡船載得動十世因果,載不動唐僧震顫的心。


    船行至中間,隻聽得“噗通”一聲,唐僧落入水中,不知去向。


    孫悟空驚唿:“接引佛祖,出了何事?”


    接引佛祖道:“三藏心中還有塵埃,我這條破船卻是載不動了,他這一難,誰也幫不了。”


    過這一難,便能成佛,但成佛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觀音菩薩成佛之前,路過一地,見猛虎要吃人,那人爬上高樹,暫時沒有危險,未來不知如何。


    到了靈山,菩薩心念救人,無法入定,幹脆舍了成佛的機會,救了那個凡人,點化那隻老虎,為世人傳頌。


    如今唐僧心中有念頭,無論是孫悟空還是接引佛祖,都幫不了他。


    別說他們,便是如來佛祖,此時也有些心驚,不知為何在即將功德圓滿之時,出了這麽個岔子。


    能讓唐僧生出凡念,那個念頭必然極強。


    造成這個念頭的,不是蜃妖,不是女兒國國王,不是無天,也不是如來佛祖,而是孫悟空。


    孫悟空是唐僧的心猿,唯有孫悟空,才能讓唐僧徹底動念。


    “師父,鳳仙郡百姓受苦三年,十門九戶俱啼哭,三停餓死二停人,是誰的罪過?”


    “是我們的罪過,我們逃不過,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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