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句“為什麽”。


    千蕎總感覺他在透過她看別人,可這裏除了她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她本想嚐試將少年從那煉化池中拉出來,卻不想丟出去的金淩絲竟直接穿過了少年的身體。


    這時她才恍然發覺,原來眼前的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幻境罷了。


    而在她做這些嚐試的時候,幻境裏的內容仍在繼續,隻是這一次,這裏終於不再隻有少年一人了。


    “寒兒,師父是愛你的…”


    身穿白袍,乍看之下頗有幾分仙人之姿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煉化池前。


    明明是位麵容和善的老者,看向少年的眼神裏也充滿慈愛,但他卻完全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千蕎攥緊拳頭,若是她沒猜錯的話,那少年極有可能就是業寒,而眼前的這名道貌岸然的老者,肯定就是外界在傳的那位待業寒如親子的傀儡大師業薦了。


    雖然少年此時還是一頭黑發,但那與業寒極其相似的麵容,還有老者的那句“寒兒”,這一切無一不在證明著少年的身份。


    千蕎其實完全可以現在就用尋靈訣找出幻境中的破綻,可她卻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是選擇了將其看完。


    她目睹了少年眼中的光慢慢暗淡的整個過程,也看到了他與業薦調換身體後明顯有別於常人的笑容。


    她原以為幻境到這裏就該結束了,卻見少年突然轉身向洞口走去。


    千蕎見此,趕緊抬腳跟上,而等她隨著對方的腳步走出洞府時,見到的卻並非先前的那片綠色,而是一片銀白。


    外麵竟不知何時下起了雪,看地上厚厚的一層積雪,顯然是下了有一陣子了。


    有著少年外表的業寒似是也沒想到外麵會是這番景象,在愣怔片刻後,竟是癡癡地笑了。


    雪越下越大,落在少年的發上,又隨著他愈發癲狂的笑聲紛紛落下。


    那頭漆黑如墨的長發也在這一刻,仿若褪色的水墨一般,漆黑的顏色慢慢從他的發上褪去。


    待雪花落地,少年已是一頭銀發。


    千蕎雖曾聽人說過,在經曆過大喜大悲之後,人會出現一夜白頭的情況,但親眼見證絕對是第一次。


    明明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那種悲傷到極致的感覺,哪怕她並未親身體會,心中也像壓了塊巨石般沉重。


    外界都說業寒此人罪大惡極,之所以至今無法飛升,全因他恩將仇報,做出那等弑父之事,就算有朝一日僥幸渡劫,也絕對會死在那飛升劫雷之下。


    卻不知真正罪大惡極的人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師父,而他之所以至今無法飛升,全因他將自己困在了這一刻。


    這是他的心結,一日不解,他便一日不得飛升。


    看著站在冰天雪地間,仿佛被全世界拋棄般的少年,千蕎突然感覺眼眶有些酸澀。


    眼前的這一幕與她當年何其相似,那一年她為了給孤兒院裏新來的孩子騰位置,謊稱自己在外麵租了房子。


    她記得那天外麵也在下雪,行色匆匆的行人與呆站在路邊,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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