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歸二字寫得尤其大,尤其用力。


    “是陛下嗎?”秦九華顫抖著聲音問道。


    趙小禾看到禁軍兩個字她的第一反應也和秦九華一樣,難道是楊端?但立刻她便否定了這種猜測,不會是他, 不可能!趙小禾如此斷言並不是出於朋友之間的信任,而是憑她對楊端的了解所作的推斷, 楊端是個理智聰慧的帝王, 冷靜克製, 發生再大的事情都不可能這麽做, 血洗相府?軟禁老國公?除非他瘋了!


    楊端瘋了嗎?趙小禾不知道。


    她望著秦九華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太多因為擔憂安危而產生的情緒。


    對於那位王座之上的年輕帝王,秦九華不了解,不熟悉,更談不上信任,此時此刻,他第一個想到的隻有趙小禾,如果趙小禾不顧他的情緒直接表現出對泰安帝的信任,秦九華可能會放棄向她求助,不知道會不會衝動行事。


    “冷靜點。”趙小禾按著秦九華的肩膀,看著眼前這張還帶著幾分青澀的年輕麵孔,語氣冷靜沉著,“沒人敢動老國公,十一娘也不會有事。我馬上讓金雕們迴京,李玄風真人、大師傅和黃玉,還有小辰子,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找到機會都會把消息傳遞迴來。相信我,行嗎?”


    秦九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力點了點頭。


    趙小禾馬上安排金雕兄弟們出發:“天黑了再找人,不要被發現。”金雕兄弟當中屬大金的級別最高,趙小禾沉思半晌,單獨交代它,“你按我說的去做,迴去找到溜溜,把我的話轉告給它……”頓了頓,趙小禾不確定的問,“你和它能交流吧?”


    金雕給了她一個高傲的眼神,讓她自行體會。


    “能交流就好。”


    到了下午,六隻金雕全部出發前往京城。


    其他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趙小禾連楊和都沒說,也沒有完全瞞著他:“和你有點關聯,有結果再告訴你。你還不下線嗎?”


    楊和在那邊不是完全沒事情做,呆的已經夠久,是離開的時候了,約定好下次見麵的時間,楊和躺在床上切斷了精神聯係,趙小禾麵前的驅殼立刻變成了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


    趙小禾想了想,把驅殼收進了神農倉庫。


    隻要不是活物都可以存放在倉庫裏,倉庫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對其他人趙小禾沒解釋太多,隻說小師妹有事暫時離開。


    京城。


    小辰子的手在發抖,全身都在發抖。


    十一月天氣,水在室外放一夜便會冷得結冰,即使是白天日頭正好的時候也沒有溫暖多少,可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水,頭發一次次的被打濕,濕漉漉的內衫貼在身上,黏膩冰冷。


    腳步聲繞到身後,微微停頓片刻,又不緊不慢的走到他麵前。


    黑色的官靴出現在他視線裏,頭頂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本官再問你最後一遍,國公府,秦十一娘躲在何處?”


    小辰子跪趴在地上,牙齒打顫:“小、小人不知。”


    官員冷冷道:“封!”


    周圍的禁軍聽令,把所有房間的門窗全部釘死,這樣一來就算有人躲在裏麵也出不來。


    接著禁軍們堆放木柴,澆上火油。


    火把扔到木柴上,火焰蹭的躥起,很快連成片,冬季天幹物燥,火焰在北風助長之下威勢大增,很快變成熊熊大火。


    小辰子被兩名禁軍架著胳膊拖走的時候,身後的農莊已完全被火海包圍。


    遠方。


    數十隻巨狼、兩頭黑熊正往山林深處狂奔著。


    每一隻大黑熊背上都騎著一名少年,兩名少年中,一個懷裏抱著隻小熊崽,另一個抱著個失去意識的少女,除了他們,還有三四名少年騎在狼背上。


    黑色蟒蛇跟在一旁飛快的遊動,速度絲毫不落狼與熊,沒有背人的灰狼們身上帶著包袱,要緊的東西都在裏麵。


    “二福,停一停。”抱著小福的少年拍了拍黑熊,他是小薊,趙小禾農莊上六個小太監中比較年長的一個。


    二福一停,三福大黑以及灰狼們也紛紛停下。


    眾人往身後望去,看到直衝天幕的滾滾黑煙,眼睛都紅了。


    “小辰子……”


    “溜溜呢?”有人發現溜溜不見了,“它沒跟上來!”


    隊伍中果然沒有溜溜的影子,他們一起逃出來的時候溜溜還跟著一起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跟丟了嗎?”


    小薊臉白了:“它一定是迴去了!”


    “它、它迴去救小辰子嗎?”


    少年們麵麵相覷。


    他們棄莊出逃是受溜溜提醒,但做決定的小辰子。對方人數眾多,還有弓箭手,二福它們再厲害也不敢和真刀真槍硬拚。


    打不過的。


    也是小辰子留下拖延時間他們才能順利地從後門逃走。


    “小薊哥,我們怎麽辦?”


    這些平均年齡不過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哪裏遇到過這種陣仗,沒了小辰子,又沒了溜溜,最可靠的大家長趙小禾遠在孟陽關,就算收到消息也未必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眾人心中一片惶然,全都驚懼不安的看向小薊,期望他能給出一個辦法。


    小薊心中也極為忐忑,他他從前不過是個小小的太監,隻會聽從命令做事,哪會拿主意?可現在所有人都指著他,他不能慌,不能亂。


    強忍著恐慌和無措,他故作鎮定的說道:“繼續走,別迴頭!等到莊主迴來為止,莊主會迴來的!”


    皇宮,承明殿外。


    殿門緊閉,到處都是弓箭手。


    台階上殘留的是已經幹涸的血跡,周圍沒有一具屍體,顯然已經被清理過了。


    兵部尚書垂手站在對麵的長廊下,麵色晦暗,眼神陰沉冷漠:“裏麵還沒有動靜嗎?”


    “沒有。”負責看守的禁軍校尉詢問,“大人,是否強攻進去?”


    “不要妄動,王爺的命令是活捉廢帝,王爺的命令沒有下達之前繼續守著,誰若是敢踏出殿門一步,除了廢帝,無論是什麽身份,格殺勿論!”


    “是!”


    第165章 這波裝嗶夠六


    殿內。


    除了老國公、南平王太妃, 幾位肱骨大臣,皇室中地位比較關鍵重要成員也在場。


    每個人仿佛都在思考事情, 神情凝重,氣氛沉默而壓抑,泰安帝獨自站在遠處,與在場的臣子們亦無任何交流, 中間隔著低眉垂首的太監總管江品元,每個人似乎都各懷心思,殿內沉重的氣氛又因此多了一絲說不清的古怪和微妙。


    十幾名禦前侍衛守著殿門,為首的是侍衛統領江品元, 他手臂負傷,手下們也都掛了彩,原本隻靠他們十幾個殘兵根本不可能守住承明殿,但外麵的禁軍並沒有強攻進來。


    因為王爺沒有下令——明王楊朝, 泰安帝的另外一個弟弟。


    他是泰安帝一手教導培養,如果沒有意外該是下一任皇位繼承者,所以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發動宮變,這樣突然, 毫無道理。


    兩年之內,兩名與泰安帝關係和睦的兄弟發動叛變, 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究竟是為了什麽?


    如果說英王楊和是為了爭奪皇位, 楊朝呢?他完全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皇位遲早是他的, 難道他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嗎?


    侍衛統領張實秋迴頭看了眼殿內,目光落在他誓死追隨的帝王身上。


    不對勁。


    老國公,王太妃,他們太沉默了,陛下在迴避什麽?這不像陛下。


    每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反常,每個人心裏似乎都壓著事情。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事情不能說出來?


    最可怕的是兵部尚書、禁軍統領竟然都在一夕之間反水,選擇跟隨明王,不然他們也不會落入這等孤立無援的地步。


    各方邊帥仍然效忠陛下,但遠水解不了近火。


    “皇兄!”一個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默,“太陽要落山了,我希望你已經想好如何答複我!”


    泰安帝微微側頭,聽著從外麵傳來的熟悉聲音,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眼睛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在出神。


    這不對。


    江品元心中的疑慮和擔憂越發的濃重,他十年前就伺候在泰安帝身邊,對泰安帝的想法和情緒不敢說揣摩的十分透徹,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這種時候,陛下竟然不在狀態。


    從宮變開始,泰安帝的情緒幾乎沒有起伏,對於和一年前那場幾乎一樣的背叛,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動怒,雖不至於失魂落魄,但江品元從他身上發覺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消極情緒。


    江品元輕聲喚道:“陛下?”


    泰安帝一動不動,根本沒有看他。


    江品元真的有些恐慌了。


    楊朝繼續喊話:


    “秦國公,王太妃,還有各位王叔,你們若是為了大齊的江山著想,為了我大齊百姓的安寧,就替本王勸一勸皇兄!本王希望各位明白,哪怕沒有傳位昭書和玉璽,本王一樣能坐上皇位!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一年前英王為何要造反嗎?”


    泰安帝瞳孔收縮,猛地朝外麵看去。


    不能說!


    “住嘴,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也是造反!”秦國公吼道,其他人臉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緊張,但這成功的讓外麵的楊朝閉上了嘴。


    發現這一點,江品元額頭有些冒汗。


    “看來本王的密函秦國公看了。”過了片刻,楊朝繼續大聲說,“諸位既然看了密函就該明白,本王如此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皇兄,你不要再執迷不悟!明天日出是最後的期限,想想左相的下場吧!”


    “黃毛小兒一派胡言!我看你是狼子野心,不擇手段,卑鄙無恥……”老國公氣的大罵。


    楊朝臉紅了又白,低聲罵道:“老匹夫,執迷不悟!”他比楊和年紀更小,幾個月之前在他身上還能看到幾分直率稚氣的少年性情,但現在這些東西已經蕩然無存,他的神情已變得無比的冷酷,眼睛裏燃燒著膨脹的野心,下令血洗相府發動宮變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任何人熟悉的少年明王。


    殿內的泰安帝在老國公的罵聲中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楊和的謀反漏洞百出,孤注一擲,仿佛以卵擊石,但楊朝的野心在這次步步為營計劃縝密的宮變中暴露無遺。


    他們兩個不一樣。


    楊朝心裏的這顆種子,是他親手種下,卻在錯誤的時機促使它提前萌芽——當日病危擬定的傳位昭書,終究被楊朝記在了心裏。


    天黑了,楊朝已經離開,老國公罵累了,早已停了下來。


    大殿之內再度陷入令人難熬的沉寂。


    江品元的心一點一點的下沉,因為他已經想明白,楊朝沒有說出口的“原因”已經成功的令在場的君臣之間產生了巨大的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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