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麽地方看來就半真半假了?!


    徐公公又走到他麵前,直視他雙眼開了口:“我也勸程大人一句,一向好好的前程,別為些兒女情長的事毀了。程夫人一向在皇上那裏印象極好,皇後也喜歡夫人得很,說是難得的賢良,聽說最近病了?這又是何苦來?文家雖在京裏無根無基,卻也是淞州老字號,於此地頗有影響力,為個女人鬧成這樣,程大人覺得劃得來麽?”


    程廉沒來由得覺得身上一陣發冷,忽然身子一軟要跪,徐公公眼明手快,一把托住:“這可使不得,本公公是內官,大人別亂了身份等次。”


    程廉沮喪之極:“公公原來手眼通天,身在京裏,卻對此地無所不知。”


    徐公公想想要笑,其實都是中午從梁師傅口中所知,哪來的手眼通天?


    本以為姓梁的有所誇大,他是免不了要幫秋子固的,可如今看程大人的神氣,卻又是一點不假了。


    要說按程大人的身份地位,在此地收個把女子不是什麽大事。壞就壞在,這女子不是一般人,姓程的想她,姓文的也想,那個秋子固呢,也想。


    中午自己也親眼見了,果然是個不同凡想的女子,也配得上這些個人。


    這麽一來就難辦了。


    徐公公想到這裏,眼風禁不住又落在了裏間的門簾上,程廉人雖軟了,心卻還提著警意,當下就決定,一定要弄清裏間那個是誰。


    “公公,江南不比京裏北地,雖是秋天,還有些濕熱的,不妨將裏間簾子開了,通通氣,不然隻怕晚上睡著要熱。”說著程廉就要拔腳伸手:“不如讓在下替公公打起簾子來。”


    徐公公臉色一沉,身子一轉就擋在了程廉前頭:“大人這是做什麽?伺候的人多的是,哪裏要用上大人了?”


    程廉吃了一驚,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之大,當下便作惶恐狀:“該死該死,竟忘了忌諱,該死該死!”


    身為太監,想必自有些避人的用具,程廉心想你還怕人看見不成?由不得又是鄙夷又是輕視。


    徐公公也明白他的意思,卻不多做解釋:“天也不早了,上茶!”


    凡宮中隻要聽見上茶便是送客的意思,程廉也清楚這話,於是自覺退了出去,走到一半,卻對送出來的小廝道:“我忘了件東西,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待走到徐公公院裏,程廉躡足上了台階,不聲不響地靠在窗下,半晌果然聽見裏頭傳來話音:“這姓程的是個老狐狸,怪不得皇上對他不太放心。”


    是徐公公的聲音。


    程廉心下一緊,這時又有個人開口了:“不妨事,看緊著些就好,他再老辣,也不過是隻孫猴子,還能跳出如來的掌心不成?”


    是個年輕些的嗓音,卻比徐公公威嚴許多,更有著天生的貴氣。


    程廉覺得隱約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以前在哪裏聽過,正要再聽下去,身後傳來小廝的問候:“程大人怎麽迴來了?”


    屋裏一靜,接著便聽見腳步聲響起,程廉忙奔到門口,正伸手時,簾子從裏間打起,徐公公出來了。


    “程大人,”徐公公臉上似笑非笑:“您倒真是厲害得很呢!怎麽沒中的見聲音就迴來了?還想在這裏討餐晚飯不成?”


    沒說狡猾已是很給程廉麵子了。也就是內官,若是個同僚,早不留情麵了。


    程廉心裏有數,不過還是老臉皮厚的很:“哎呀才在屋裏掉了把扇子,想起來該取的,可聽見屋裏仿佛有人說話,就不敢貿然打攪了!”


    徐公公心裏冷笑,嘴上冷哼:“扇子算什麽?程大人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程廉裝得純真之極:“沒有這樣的事,真為扇子。那是把好的,舍不得丟了。”


    徐公公點頭:“那好,既然不過是扇子,再好也不值什麽。大人若信得過我,隻管丟在這裏,明兒來取也是一樣。相信我不會貪圖大人一把扇子吧?”


    程廉失望之極,本以為對方至少要請自己進去,沒想到竟使出這一手,沒法子隻好點頭,臊臉羞臉地退出去了。


    徐公公直到看見他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外,方才迴屋。


    裏間那人便冷笑道:“看來是起疑心了。”


    徐公公便答:“他起他的,他算什麽東西呢?”


    那人也笑:“正是這話,且放著他吧,說迴正事要緊。”


    程廉一路無精打采迴到家裏,看見丫鬟婆子來迴地跑,忽然動氣:“一個個奔喪了嗎?黑燈瞎火地跑什麽?”


    婆子們吃他一唬,嚇得忙立了腳站住:“迴老爺話,夫人不好呢,正要請郎中來看!”


    程廉想到剛才徐公公的話,皇上皇後,賢良什麽的,陡然沉默下來。


    婆子們不敢動,隻不住打量程廉神色。


    程廉覺得了,不耐煩地揮手:“快滾!”


    正文 第286章妹妹勸和


    婆子們屁滾尿流地去了,不一時便有話傳到夫人耳中。


    程夫人死了一樣的躺在床上,聽說老爺氣色不好,倒有些精神迴來似的,臉上也勉強撐出笑意,隻是瘦得骷髏一樣,再笑也是難看。


    不過剛才還跟死了一樣的麵色,倒是瞬間好了很多,以至於鮑太醫來時大感不滿,心想火急火撩地請了自己來,還以為夫人就快不中用了,其實還差得遠呢!


    隆平居裏,文蘇兒請了哥哥上樓說話,文亦童推說乏得很,天也不早了,有話明兒再說。


    吩咐過之後,文亦童叫了酒菜來自家屋裏,正喝到一半時,門從外頭被人推開,文亦童朦朧睜開醉眼,見竟是蘇兒。


    “你怎麽不歇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文亦童扭頭倒酒,嘴裏含混不清。


    蘇兒二話不說,上去就將酒壺奪了,轉身向外一劈手,砸到了院裏。


    “你還是不是我哥?還是不是我爹的兒子?還是不是文家的子嗣?”一連三個逼問,逼得文亦童酒醒了大半,身子一挺從桌邊站了起來,娃娃臉上又是氣又是羞又是酒,漲成一塊紅布。


    “我怎麽不是你哥不是文家子嗣了?爹若還在,看見隆平居現在的情形,不知有多替我高興!”


    蘇兒冷笑:“現在的情形?現在是什麽情形?他老人家引以為傲的唯一的兒子,正為個女人借酒澆愁!”


    文亦童的心揪成了一團,疼得他變了臉色,手一揮桌子翻了,丁零當啷盤盞碗碟碎了一地,酒菜混在一處,地上頓成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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