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忙稱謝謹辭,隻站在門口,行了個禮:“請老爺們安!”


    正如梁師傅所說,程廉酒有些高了,見珍娘不過來,便隻管坐著招手:“站那麽遠說話也聽不見!掌櫃的來,近些說話!”


    珍娘不理,走到桌前,向近身一位老爺道個不是,端起酒壺來自己斟了一杯,衝眾人揚首淺笑道:“今日承蒙各位老爺駕臨本店,蓬蓽生輝,雖我心知這是程夫人的麵子”特意衝著程廉,壓了壓杯:“可到底我也是沾了光的,因此我敬各位一杯,以表心意!”


    說完一仰脖,酒盡照杯。


    程廉聽見夫人二字,刹那間酒醒了一半。


    不過那又怎麽樣?


    反正夫人在外的名聲,一向是賢良寬厚的,再說自己也獨寵了她幾十年,也是時候讓讓賢了吧?


    這樣想著,才下去一半的酒意,又再卷土重來,且更發了三分狠,以示自己不在乎的,程廉舉著杯,竟站起來向珍娘走來。


    “這是自然,夫人也曾提過,收過好個幹女兒,還說要謝謝我,畢竟是我引見的。”程廉邊說,邊走到珍娘麵前。


    他身著一件淡青暗蟒紗袍,本該是儀容俊雅,談吐風流的一位老爺,且平日又常以端肅形象示人的,此時卻被眼裏放出的貪婪之光,弄得有些低俗顛躓起來。


    珍娘眼見那人就快貼近自己的身體,酒氣迎麵而來,濃烈刺鼻,二話不說,當下輕折柳腰,徐跪玉膝,盈盈下拜:


    “想是剛才小女子不夠誠心了!程老爺這樣過來,豈不折煞小女子了?且也帶累了在座其他老爺們呢!”


    提到夫人倒罷了,提起別的老爺來,程廉陡然驚醒,這才睜開酒眼四周一顧,果然發覺,餘者幾位也都尷尷尬尬地似站非站,都在看他的臉色,準備下一步行動。


    這可不行!


    程廉心頭大窘。


    他對自己一向很有野心,現在別人看來也許已是他仕途中的盛時,可他卻覺得,眼下不過隻是待發之勢罷了。


    在這裏呆上幾年,將河道治理好了,地方上的富紳們結合聯係好了,再迴京裏,淞州之富名冠天下,到時有了這裏錢糧的支持,於京中崛起也就指日可待了。


    這也是皇帝請派他下來的用意。


    皇帝信得過他,卻也得要一個可以提拔他的理由。


    如果他真能做到如上所說,那麽皇帝麵前可以交差,官場上,自己亦可春風得意,再進一步,不不,甚至是連進幾步了!


    如今此地大局未定,可不能為個小女子,壞了自己多年積攢下的名聲!


    京裏人人皆知,程大人是位不為美色所動的耿直人物,皇帝也因此更看中他幾分。


    為了她毀於一旦?


    想到這裏,程廉忍不住將目光,輕移到才從地上起身的珍娘身上:


    長得是好,這也罷了,自己不是沒見過美女。京宅裏別人送來的太多,可自己從來不放在心上。


    可如她這般,眼界、情智上等,會看眼色知人心有心計,甚至能看穿人心勘探他人欲望,不懼強權勇悍獨立的女子,程廉活到現在,還真是頭一迴遇見。


    正文 第192章貌似公平,其實偏幫


    說不被她打動,那是自己欺騙自己了。


    可心動不代表就要行動!


    她值不值得以仕途來冒險呢?


    珍娘偏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做出恭敬模樣,一來在諸位老爺們麵前做做樣子,二來麽,有意不接程廉試探的眼神。她知道對方心裏在衡量什麽,她可不想於此時鼓勵對方。


    程廉站了半日,孤高自許,環顧四周,終於心裏有了決定。


    隻要她在淞州一日,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還怕她跑了不成?


    從前多少時日都過來的,難道今日一看見她,就亂了性不成?


    先放一放,也不是不可以,何必操之過急?


    這樣一想,程廉的酒就算是徹底的醒了。


    可他嘴裏身體,卻愈發裝出醉得厲害的模樣。


    “看我這酒喝的,竟昏頭昏腦的忘了,還有諸位同僚在呢!”邊說,程廉邊輕鬆轉過身去,衝老爺們一笑:“諸位別見笑,別見笑啊!”


    以米縣令為首,各位老爺們紛紛表示,沒有這迴事,別說見笑,程老爺根本沒醉,剛才的事呢,自己們則什麽也不知道,反正程老爺做什麽都是正常應當的。。。


    諸如此類,諂媚不絕。


    珍娘趕緊走到窗前,趁機唿吸下新鮮空氣,免得吐出隔夜飯來。


    打定主意之後,程廉沒再為難珍娘,隻大麵上客套了幾句,與別人差不多似的也就過去了。


    倒是米縣令,有意無意的,隻將目光在珍娘身上遊離。


    他今日來,同樣也懷揣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米縣令跟程巡撫不對味,不在同一條戰線上,已是眾人背後皆知的秘密了。


    也是他靠山硬,因此有資格跟姓程的陽奉陰違。


    他姑丈在京裏大有可為,做官做到了三品,在淞州當地又有四親八脈的關係,因此腳頭硬,程廉也不得不給他三分麵子,不敢強硬指使他。


    可是到底不是至親,因此兩人都憋了氣卯足了力氣,要扳倒對方。


    於程廉來說,扳倒姓米的,也就拿下了淞州的一半,於人脈於錢糧上,便可大占便宜。


    而相反的,於米縣令來說,趕走程廉,便可力保自己實力,說不準還能在姑丈麵前擺擺麵子,得他老人家提攜,再向上升一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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