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過了頭?


    “其實我沒別的,我並不是,我。。。”


    鈞哥嘴裏都是東西不便說話,遂衝秋子固擠了擠眼睛,示意他不必慌張,自己對他隻有謝意,並無嘲諷。


    於是,兩個男人再次相視而笑。


    一頓飯後,藥汁也晾得差不多了,鈞哥自去裏間,先替珍娘換了頭上汗巾,然後喂她喝藥,好在珍娘人雖燒著,身子卻還放鬆,藥也容易喂得進。


    待他拿出空碗時,秋子固二話不說便接了過去。


    “不不,我來洗我來洗!”鈞哥搶著要抬堆滿空碗的托盤:“秋師傅已是忙了半天,怎好意思再讓你來?”


    秋子固輕輕拔開他的手:“這裏還要人照料呢!不過幾個碗罷了,我在你這個年紀,每天不知要洗多少隻碗,”說著伸出手給鈞哥看他指尖上的繭:“近十年過去了,這東西依舊還在呢。”


    鈞哥悻悻地鬆手,一半是秋子固的話有道理,珍娘這裏離不了人,另一半則因對方手上力氣真不小,他是個泥地裏滾大的莊家小子,竟說撥就被對方撥開了手。


    秋子固再次敏銳地看出他的臉色,和善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光練刀工就練了七八年,自然有些力氣。”


    鈞哥勉強地笑:“秋師傅不如收我做徒弟算了,我也想有您這樣的師傅。。。”


    話一出口,突然兩人都覺出些不對,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尷尬。


    秋子固淡然一笑:“別開玩笑了,你有你姐,現成的師傅不是麽?”說罷不給鈞哥迴話的機會,端起托盤走了。


    姐到底是個女人!我可是個爺們呢!


    秋子固走得急,因此鈞哥沒機會將這話說出口,憋在心裏,最後化成一聲歎息。


    雞湯罐子靜靜頓在桌上,好像是個證人,將一切都收進眼裏。


    午後,珍娘醒了。


    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不遠處的窗外。


    窗外本有一株丁香的,是最近她才從城裏花廠裏訂來種下的,此時正是將開沒開時,一樹的小米骨朵花苞。


    花影下,本是留白空處,多了個高大英挺的人形,磐石似的立著,好像撐著那棵樹似的,又像是給花兒注進養分,總之是讓人安心的。


    “誰在外頭?”珍娘想問,可嗓子眼裏就像被塞進了一團火,煙燎氣堵得她發不出聲音來。


    她掙紮著坐了起來,這才覺得頭重腳輕,於是才撐起三分,撲通一聲又倒迴去五分。


    正文 第158章醒了


    鈞哥在外間看著小爐上的火,忽然聽得裏間咚地一聲響,嚇一大跳,忙不迭地連跳帶蹦地衝了進來:“姐!姐!”


    珍娘氣喘噓噓地平躺著,聲音細線似的擠出嗓子眼:“叫什麽叫!”


    鈞哥大喜過望:“姐你醒啦!”


    窗外身影一動,猛地向前邁了一步,似要向門口移動似的,可不知為何,突然又停在了半空中。


    鈞哥輕手輕腳地將珍娘扶了起來:“姐!”語氣裏隱有哭音:“你可醒了!差點嚇死我了!”


    珍娘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卻還不忘瞪了鈞哥一眼:“那小子,膽子就這點大?姐不在你還不活了呢?”


    鈞哥鼻子一酸:“不許你說這樣的話!”說罷摟著珍娘,放聲大哭起來。


    珍娘也心酸眼熱起來,心想不知自己病了多久?這小子一個人不知如何撐過來的,想必不易。


    不過她是個硬性子,越是難過的時候越要硬氣,因知哀怨無用,隻有振作才是硬道理。


    “看這眼淚噴的,我說鈞小子,你是嫌外頭不下雨缺水了是不是?再說我現在不是好了?還哭?嗓子眼幹得厲害,快給我倒一鍾茶來!”珍娘強作笑容開著玩笑,好容易哄得鈞哥止了淚。


    “你現在說笑,不知人家前頭怎麽著急!”鈞哥送了茶來,又扶著珍娘坐起來,眼見她牛飲似的吸幹了水,又摸摸她的頭,覺得溫度下去不少,心裏這才好過些。


    於是抬起袖子擦淚,半是抱怨半心酸地道:“姐!真真急得我沒法子了,要不是秋大哥幫忙,真不知這事怎麽辦才好!”


    秋?!


    “誰是你秋大哥?”珍娘躺著突然覺得頭暈:“你秋大哥是誰?”


    鈞哥定了定神,指著窗外那座人形玉山道:“可不就是秋師傅麽?要不他請來城裏最好的郎中,又幫著我。。。”


    珍娘隻聽得個秋師傅三個字,後麵的話便再沒聽清了。


    “你小子昏頭了!”她的聲音本就不大,現在壓得更小:“怎好叫他來幫忙?非親非故的,再說他可是隆平居的人!”


    鈞哥手搖得鍾擺似的,忙解釋:“不是我叫的,我。。。”


    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秋子固如何不請自來,如何帶來鮑太醫,又如何在這裏幫忙。


    珍娘沉默地聽著,身體地虛弱讓她的腦力也有些失了精準,有些事想不太明白。


    不過人到底是來了的,這不,窗外一動不動地候著呢。


    終於鈞哥的話說完了,珍娘心裏大概明白,便衝著外頭輕輕叫了一句:“秋師傅,勞您吃累,辛苦了!“


    秋子固聽見鈞哥說醒了時,本能地要進來,可理智提醒他,男女有別,不行不能。


    於是依舊守在窗下,不料聽見裏間說了會話,竟又提起了自己的名字,還是珍娘的聲音。


    “沒有,不辛苦。“慌亂下,秋子固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麽。


    珍娘隻坐了一會,身子便又乏得厲害,軟軟地直要向下癱去,鈞哥發急起來:“姐!姐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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