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提醒了米縣令。


    是啊,拶子一上去,這姑娘的手就壞了,她是廚娘,沒了手怎麽做菜?


    珍娘注意地看了文亦童一眼。


    他為什麽要幫自己說話?


    田家花廳打擂台時,明明是自己贏了,讓他沒臉的。


    米邱材臉紅了。


    姓文的這是有意跟自己做對!


    凡是自己說東,他就一定要說西是不是?


    “不打她怎麽顯出老爺的威風?不打她就白白放過了憑她對老爺無禮不成?那今後咱們老爺還怎麽在縣裏立威?!”米邱材叫得聲色俱厲,仗著自己身份不同,惡狠狠地盯住文亦童。


    一屋的人,目光都落到了文亦童和米邱材身上,反將調起這場不快的珍娘姐弟,拋到了腦後。


    珍娘輕輕撫摸鈞哥的臉頰,問他:“疼不疼?”


    鈞哥心裏又愧又惱,恨自己怎麽不當心,引得姐姐也跟著受罪,眼眶紅紅地迴道:“不疼,姐,要不算了吧,咱還是做菜吧。”


    他總覺得農人哪裏拚得過官?胳膊再粗,坳不過大腿。


    珍娘卻衝他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說這樣的話。


    文亦童後退一步,攤開雙手,好像是被米邱材囂張的氣焰逼倒,臉色和緩地道:“米掌櫃的說得也有道理,且是正理,我倒反成小家子見識了。既如此,就請老爺動刑吧。”


    鈞哥一聽急了。


    就知道這個對頭沒安好心!開始聽著倒向著咱們的,後麵果然露出了真心!


    “誰敢動我姐,我跟他拚了!”鈞哥一下子就忘了剛才的畏懼,猛地從珍娘身後竄出,擋在了她向前。


    動他可以,動他姐不行!


    別說是縣老爺,就皇帝老兒也不行!


    “鈞哥別動!”


    珍娘發話了,聲音輕軟溫柔,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氣息,卻又隱隱含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勢。


    “米老爺要立威,讓他立好了,”珍娘伸出十根春筍似的玉指,纖細潤白,明晃晃地突出在眾人眼下:“隻不知今日這一拶之後,米老爺的官印還能不能拿得住了?程大人餓著肚子過了齊家莊之後,還會不會有好心情,向上保舉米老爺了?”


    米縣令的心肝,都被珍娘這句話撕裂了。


    “你以為少了你這顆蔥就包不上餃子了?”米邱材看出堂兄臉色變化,立刻炮轟珍娘:“這裏廚師多呢!反正你冷盤也擺上了,剩下的菜讓人照單子做出來不就完了?”


    眾人聽說廚師二字,目光便唰地一下,移到了秋子固的身上。


    在場的除了他,還有誰擔得起接待程大人的重任?


    鈞哥心下著慌,完了,這下姐要遭殃了!怎麽沒想到隆平居的大師傅也來了?


    有了他,老爺們就不必非得求著姐了!


    珍娘咬了咬牙,卻故意不看秋子固。


    秋子固集眾人注意力於一身,卻半晌才懶洋洋地有了反應。


    隻見他緩緩抬起右手胳膊:“這裏扭了,”他指著手肘的位置,語氣淡然地道:“做不得活。”


    眾人嘩然。


    珍娘一愣,情不自禁看了過去,正巧,秋子固也向她看來。


    碧桃樹下,清流河邊,花香繞息,麗人獨立。


    這一迴,兩人的距離近了許多,近到秋子固清清楚楚地看見,珍娘那一對形狀優美如杏核的明眸,眸底明澈若清泉,幽黑如子夜,就像是最清最淨的泉水裏養出的兩丸黑水晶,黑白分明,顧盼間熠熠生輝。


    珍娘還是第一次與青年男子如此近距離的對視,女性的本能讓她略感羞澀,尤其當感覺到對方目光裏隱隱燃起的火苗時,她猛地先低了頭。


    秋子固卻陡然心尖兒一顫。


    鼻息下似乎有什麽味兒不對?


    他張眼四下尋了一迴,遠比常人敏銳的鼻息讓他立刻看準了目標:是右手邊的一盤羊肉!


    羊肉怎麽了?紅油油燉出來的,熱辣辣地冒著特有的香氣。


    秋子固不知何故,突然慌張起來。


    本該是鮮潤的羊肉氣息,怎麽飄進自己鼻子裏,膻得這樣不能忍受?!


    以前的自己,不是這樣的呀!


    魔,魔障。。。


    於此同時,鈞哥卻大喜過望。


    行了,姐有救了!


    “剛才的事,”不知是不是秋子固的話給了鈞哥勇氣,他竟然能在諸位老爺們麵前說出話來了:“其實本來我也沒犯什麽大錯,是縣老爺先進來嗬斥了我,我一受驚才將水灑了,老爺鞋上也沒受多大的災,不信請老爺們自看。再說,後來我也受了打,縣老爺就有氣,也該消了吧?不如這事就。。。”


    珍娘陡然截斷了他的話:“你就有錯,錯不至挨打。再說老爺為什麽無緣無故要嗬斥你?凡事要講個理字,米縣令您別怪我,今日這事若不給我姐弟個交待,程大人的事,我是死也不肯再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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