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向卉的屍身找到了,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她的臉卻看不清楚,聽說是她背叛了公主,九泉之下沒有臉麵去見先帝,所以就自己劃傷了臉。”


    容珂立刻笑了一聲,篤定地說道:“不可能,那具屍體不是她。”


    李統領沒聽懂,疑惑道:“為什麽?”


    “我了解她的脾性。既然她打定主意要背叛我,當日都能狠下心朝我心口捅刀,怎麽會覺得沒有臉麵去見先列?就算她真的自盡,也一定會坦然又體麵地服毒,絕不會把自己的臉劃花。”


    既然容珂這樣說,李統領自然無條件服從。他接受了這個說法,隨即很是不解:“那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既然刻意假造了一具屍體,恐怕向卉多半還沒死,她背後之人到底想做什麽?”


    容珂沒有說話,她也站起身,在宮殿內慢慢踱步:“所以我一直想不通,她為什麽要背叛我。向卉在我身邊待了這麽多年,她並不是一個會被錢財權勢買動的人。還是說,這麽多年一直是我看走了眼?”


    李統領悶不吭聲,容珂知道問他也不會有結果,於是沒有糾結這個話題,而是說道:“你繼續派人找,總能找到她。還有暗號和核查身份的事,你辦的怎麽樣了?”


    “殿下,姓白的那個小子果然有兩套,他提出好些點子,很是適合銀梟衛。我已經讓下麵人在慢慢試了,如果沒問題,就可以全軍推廣了。”


    “好。”容珂又說,“還有招攬人手的事情,我們現在雖然缺人,但是這種事急不得,不能引狼入室,總得慢慢來。”


    “屬下明白。”李統領張開口,還要再說什麽,突然停住了。果然,沒過一會,宮女的聲音在外麵響起:“殿下,承羲侯傷好了,前來謝恩。”


    這人戲還做的真全,容珂笑了一下,道:“傳吧。”


    然後她轉身對李統領說:“你先迴去,剩下的事我之後和你說。”


    李統領帶上麵具,悶不吭聲地離開,而他在心裏,又給這位承羲侯記了一筆。


    蕭景鐸進殿後,殿內已經沒有人了。蕭景鐸朝四下掃了一眼,心裏明白恐怕剛剛有人在這裏議事,既然容珂不提,他也裝作不知道,對容珂說道:“殿下,臣的傷已經好了,特來謝恩。”


    容珂輕輕笑了一聲,也不拆穿,而是說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殿下,你的身體可好?”


    “無礙。”容珂說到這裏就很煩心,“這些人一刻都不肯消停,我怎麽敢生病呢?”


    “怎麽了?”


    “是向卉的事。”容珂簡單說了有人冒充向卉一事,然後歎氣道,“我敢肯定向卉沒有死,隻是長安這麽大,又要去哪裏找她?我總覺得,隻要明白她為什麽背叛我,之後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蕭景鐸頓了頓,突然說道:“殿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哦?”


    “那次去祭祖的時候,有一次我遇到向女官,在她身上聞到了一種特殊的藥味。當時我還不曾多想,現在想來,很可能是安胎藥。”


    “安胎藥?你確定?”


    “這種話我不敢說死,但是,多半沒錯。”


    容珂在位置上坐了一會,猛地敲了下桌子。“怪不得,我就說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原來如此!”


    容珂立刻起身,去外麵叫來侍衛:“喚人過來,即刻去查吳太後的宮裏。”


    “何以見得在吳太後宮裏?”容珂進殿後,蕭景鐸問。


    “直覺。”容珂道,“我還奇怪她們為什麽這麽輕易就饒過了我,原來,她們是做賊心虛。”


    “你是說,向女官和江安王?”蕭景鐸覺得不可思議,“這怎麽可能?”


    容珂笑了笑,並不解釋。她抬頭瞥了蕭景鐸一眼,道:“你還真是能耐,一個照麵就能聞出身孕來。當年你在清源寺學醫,就學了這些?”


    “習醫之人,對味道敏銳罷了。”


    容珂輕輕笑了一聲,道:“那你心虛什麽?”


    蕭景鐸隔了一會,說:“殿下,你真記仇。”


    “你知道就好。”


    容珂當初隻是試一試,沒承想,還真讓她在吳太後宮裏找到了向卉。


    向卉抱著一疊布料,剛從外麵迴來。然而她一推開院門,就看到一個女子站在樹下,正仰頭看滿樹繁花。她的身後站著兩列銀梟衛,鐵一樣的黑色映襯著滿院子紅花,竟然意外的和諧。


    向卉手裏的籮筐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那個女子慢慢迴過頭來:“向卉,還真是好久不見。”


    向卉見到容珂的時候就腿軟了,她倏然滑倒在地:“殿下……”


    “我倒還真沒想到,你竟然和江安王走到了一塊。這便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幾月不見,向卉的腹部已經隆起一個細微的弧度,她將手放在腹部,道:“我自知我罪該萬死,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我原打算生下孩子後就引頸自戮,可是沒想到,殿下終究是殿下,我還是逃不過。”


    向卉苦笑,然後行大禮跪伏在地:“殿下,向卉不敢奢求您的原諒,隻求您看在孩童無辜的份上,不要遷怒於我的孩子。”


    第111章 罵名


    向卉伏在地上,眼淚簌簌往下流, 嘴裏還是念叨著:“孩童無辜, 殿下恨我沒關係, 隻是求您不要遷怒我的孩子。”


    “遷怒?”容珂覺得好笑, “當日你可是舉著匕首對著我, 你本就該死, 何來遷怒?”


    向卉噎了一下,繼續瑟縮著肩膀說道:“殿下, 我自知罪孽深重, 可是孩子有什麽錯呢?待我生下孩子後, 立刻向您引頸謝罪, 隻求您給孩子一條活路。”


    “看來這幾年我還真沒有虧待你, 你口口聲聲都是為了孩子,就像我在迫害你們母子一般。”容珂輕輕說道,“向卉,承認你自己的野心, 就這麽難嗎?”


    向卉渾身一抖, 胸口立刻劇烈地起伏起來。她艱難地說:“不, 我隻是想保護我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江安王唯一的後代, 或者他不是憫太子一係僅餘的傳人, 你會這樣護著他嗎?”容珂慢慢走到向卉跟前,“你自己說, 你當初為什麽要接近江安王,為什麽要留下江安王的血脈, 又為什麽透露給和靜,和她裏應外合刺殺我?”


    向卉身體劇烈抖動,最後,她慢慢平靜下來,聲音也頗為平直:“果然沒人能瞞得過公主。殿下,您生來尊貴,一路走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現在更是整個王朝的無冕之王,你自己追名逐利、大權在握,為什麽就不能允許我們這些下人有自己的前程呢?”


    明月跟在容珂身後,聽了這些話簡直氣急攻心:“你放肆!”


    容珂卻伸手止住旁人的動作,笑了:“說得好。心高膽大,孤注一擲,一旦成了你能翻身做主子,這份心氣我很是欣賞。不過,既然你踏入後宮這個染缸,那你就要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現在,我不妨直接告訴你,你輸了。”


    成著一舉翻身,輸則屍骨無存,向卉聽懂了容珂的言外之意,她跟了容珂這麽多年,當然知道容珂已經動了殺機。從前跟在容珂身邊,隻覺她們的公主算無遺策,對手俱都不堪一擊,然而直到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向卉才知道容珂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對手。


    她不想死!她已經懷上了江安王的孩子,隻要將孩子生下來,吳太後跟和靜郡主無論如何都不會虧待她,她就可以母憑子貴,過上宮裏這些主子的生活。憑什麽她們是金尊玉貴的公主妃嬪,而她就要一輩子當奴作婢?向卉手漸漸摸到肚子上,漠然說道:“公主,你從小順風順水,任性妄為,自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曆來罪不及婦孺,當年高祖殺憫太子時,雖然殺光了男丁,卻沒有動憫太子的妻女。我現在是江安王的侍妾,並且身懷六甲,殿下您再怎麽著,也不能殺孕婦罷?這可是為全天下所不容的醜事。”


    這句話聽的許多人都動怒,容珂身後幾個銀梟衛已經控製不住要拔刀。容珂卻還是笑著,搖頭道:“還真是欣慰,我乾寧身邊,就算是奴婢也沒有蠢人。你派出去通風報信的人應該快迴來了吧?難為你為了拖延時間跪了這麽久,不怕小產嗎?”


    向卉扶在肚子上的手一僵,她這一胎懷的極穩,她從沒有擔心過小產,然而這種話從容珂嘴裏說出來,竟然意外的讓人心悸。不過好在這裏畢竟是吳太後的地盤,吳太後聽到宮人的稟報,已經由和靜攙扶著趕來了。吳太後一進院子就看到這一幕,有孕在身的向卉跪在地上,眼淚橫流,而容珂卻穿戴整齊,好端端地站著,吳太後的怒火一下子就燃起來了:“放肆!她還懷著身孕,你就這樣磋磨人?”


    吳太後急得用力去拍宮女的胳膊:“快去,把向卉扶起來。她現在懷著孕,不能著涼。地上那麽硬,硌著了孩子怎麽辦?”


    向卉被宮人扶起,站在一邊抹眼淚。吳太後顫顫巍巍地走上前,用拐杖指著容珂怒罵:“你竟然還敢來見我!明泰是你的叔叔,你都敢這樣喪心病狂,天底下還有什麽你不敢做的事情?是不是哪一天我這個老婆子礙了你的路,也要被你一同除去!”


    “曾祖母這是說什麽話。”容珂冷眼看著向卉被扶走,馬上就被藏到吳太後身後,容珂也不阻攔,而是說道,“我不知曾祖母聽了誰的挑撥,竟然有這種誤會。我殺的並不是我的叔叔,而是江安王容明泰。他意圖刺殺,犯上作亂,這是造反的大罪,我既然擔了攝政公主的名,就總要將國放在家的前麵。江安王身死,我亦心痛不已,可是國法重於人情,不嚴懲不足與服眾,所以我隻能忍痛將江安王斬殺。”


    和靜郡主站在吳太後旁邊,聽了這話立刻呸了一聲:“虧你好意思說,那天夜裏你是怎麽說的,真當我們不知道嗎?敢做就要敢當,你現在擺出一副忍痛的模樣給誰看?”


    容珂也笑了:“和靜姑姑這幾天的氣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這幾日我審問謀逆的同黨,竟然從他們口中聽到了姑姑的名字,你說,這該怎麽辦?”


    和靜被嚇得倒退了一步,嘴裏喊道:“你敢!”


    容珂笑著看向和靜,黑亮的眼珠裏直勾勾地倒映著和靜的影子:“你說我敢不敢?”


    吳太後連忙伸手護住和靜:“簡直放肆!在我麵前你都敢如此,可見你平時跋扈成什麽樣,簡直不孝至極。”


    “法不避親,曾祖母連國法都不顧了嗎?”容珂用手指著向卉,道,“曾祖母,我遇刺之事天下皆知,這是刺殺我的元兇,您將她藏在武德殿是什麽意思?”


    “她懷著文泰的骨肉!”吳太後怒道,“虧你能說出口,天大的事也沒有子嗣重要,她還懷著身子呢,你還要怎樣?”


    “哦?”容珂聽到這種話笑了,“即使她曾差點殺了我,在您心裏也不及江安王的一個,不知能不能生下來的所謂子嗣?”


    “混賬!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叫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來?”吳太後氣得直喘氣,和靜連忙扶住吳太後,一邊給吳太後順氣,一邊說道,“祖母您放心,郎中說她這一胎極穩,您肯定能抱到曽孫的。”


    “你們說話的時候,好歹避著些我。”容珂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是眼神卻很是冰冷,“江安王意圖謀逆,我會讓一個逆王的後代活下來嗎?”


    “你這是什麽混賬話!”吳太後憤怒道,“明泰和文妍是我看著長大的,都是一頂一的好孩子,怎麽就被你扣上了謀逆的帽子?”


    “這可不是我說的。”容珂朝外看了一眼,笑道,“這是崔太後說的,崔家都已經將證據擺到朝堂上了。祖母,您說是不是?”


    崔太後聽說容珂帶人闖到了武德殿,她聽到後很是歡喜,立刻帶人過來看熱鬧,沒想到剛進門就聽到這麽一句。


    崔太後臉有些僵:“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提到了我?”


    容珂側身對著門外,對崔太後抿嘴一笑:“我們正說江安王謀逆的事呢。說起來,這些證據還是祖母交給我的。我著實沒想到祖母對我的事情這樣上心,聽說我被刺殺之後,竟然短短幾天內就把刺客的證據準備好了。祖母你放心,既然你費了大力氣整理證據、尋找兇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祖母白費力氣。如今江安王伏誅,也算沒有辱沒祖母的一番心意。”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崔太後就來氣。她們苦心安排了這麽久,為此不惜和吳太後撕破臉,結果最後卻被容珂橫插一刀。這個人得了利就罷了,現在還非要在崔太後麵前挑撥顯擺,崔太後真是氣得牙癢癢。


    吳太後聽了之後果然大怒:“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早就勾結在一起,蓄意謀圖我孫兒的性命!大郎隻有這一個血脈了,你們都已經得到了皇位,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為什麽非要趕盡殺絕?”


    “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活下來。”容珂懶得再和這幾個人磨蹭,直接說,“曾祖母,您亦是將門出身,成王敗寇的道理您不會不懂。來人,把向卉押起來。”


    “不要。”向卉抱著肚子大喊,吳太後也憤怒得直敲拐杖:“我看你們誰敢!”


    吳太後身邊雖然圍滿了人,但這些人不是內侍就是宮女,如何比得過年輕體壯的銀梟衛。宮女們拚命拉著向卉,可是很快,向卉就被拖了過來。


    和靜一看不好,仗著自己的身份,跑過去強行拉住向卉的胳膊,嘴裏喊道:“我是郡主,你們誰敢碰我!”


    銀梟衛手上的力道頓時受製,容珂端正地站在一側,輕飄飄地道了一句:“把她拉開。”


    銀梟衛得了令,立刻伸手去掰和靜的手指。和靜就這樣被硬生生推走,她踉蹌了一下,險些沒站穩,而在這個空檔裏,向卉已經被架著胳膊拖到了容珂身前。


    吳太後被眼前的場景氣得眼暈:“你們,你們……真是不肖子弟,家門不幸啊!”


    就連崔太後都看不下去了,站在一旁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做事不要這麽絕。”


    向卉這時候已經被押著跪到容珂身前,她跪著砰砰磕頭:“殿下,你恨我沒關係,可是孩子他還小,他甚至都沒有睜眼看一看這個世界,求您開恩啊!等孩子一出生,我立刻自刎謝罪,求您繞過我的孩子。”


    “他不隻是你的孩子,他還是江安王的後代。”容珂說道,“我說過,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把東西拿過來吧。”


    容珂身後的宮女應聲出列,明月掀開食盒,歎了口氣,從裏麵端出一碗墮胎藥來。


    向卉看到那碗藥的時候就大喊:“不!”


    吳太後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指示周圍的人:“還不快攔住她!”


    吳太後話音剛落,銀梟衛噌的一聲拔出刀來,雪亮的刀尖明晃晃地對著眾人。


    兩位太後和女眷都被嚇得倒抽一口氣,吳太後險些被嚇暈,和靜連忙上前,扶住吳太後的胳膊:“祖母,你還好嗎?”


    吳太後年事已高,緩了好幾口氣,這才慢慢恢複過來。她痛聲喊道:“容珂,我以你曾祖母的身份,命令你住手!”


    容珂卻不為所動,輕輕說道:“給她灌下去。”


    向卉一個文文弱弱的女官,此時不知為何爆發出一股蠻力,掙脫了兩旁的銀梟衛,膝行兩步,抱著容珂的裙裾哭道:“殿下,我跟隨你已有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日後也是要成為母親,求你體諒我一個母親的心,給孩子一條生路啊!”


    “給他一條生路,然後讓吳家將他撫養成人,日後成為另一個江安王嗎?”容珂緩慢卻堅定地推開向卉,說,“明月,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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