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隨領路魂冥再度返迴正殿時,戮青和血盤還等在這裏。苦族族長還沒有到來,倒是來了很多苦族其他一些長者代為陪同。它們此時正彼此閑聊著,而所說的重點,自然是前不久血殺獄發生的戰亂之事。


    二狗的到來並沒有引來任何注意,眾魂冥的談論隻是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後便繼續暢談起來。


    二狗在戮青身邊早已留好的座位坐下,一邊想著之前同苦修的談話,一邊有意無意的聽著眾人的談論。


    苦族魂冥顯然都是好戰分子,它們對於錯過這場亂事都抱有遺憾的態度,各個摩拳擦掌,似乎神界修者即將到來。


    過了一會,一位魂冥進來通報,族長苦心到了。


    所有的苦族魂冥全部起身,一同到正殿門口迎接,二狗三人自然沒有動,都安穩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不長時間,一個獸族在眾苦族魂冥的簇擁下走進大殿。


    這獸族是一隻焚鷹的冥體。焚鷹是一種罕見的鳥類,冥體很大,翅膀非常結實。據說這焚鷹雙翅完全伸展開來,連同著本體所構成的形狀,和屠神戟的戟頭很像,再加上其本身屬性和化虛陣紋相符,所以很受戮刺獄魂冥的喜愛。隻是眼前的這隻焚鷹,它的左側翅膀已經沒有了。


    這獸族的修為非常強悍,看不出品級,但二狗隱約覺得它甚至已經超過了血盤的修為。獸族自然是苦族族長苦心,正如苦修所說的那樣,此刻的苦心源魂之光暗淡,顯然壽元不多了。


    苦心一進入正殿,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在戮青身上,對於二狗和血盤隻是掃了一眼,隨後上前躬身道:“苦族族長苦心,見過獄主大人。”


    二狗注意到苦心雖然向戮青行禮,但語調並不恭敬,而且並沒有行冥獄傳統的跪拜禮,隻是修者之間見麵的拱手行禮而已。


    “苦心族長不必客氣,快請坐。”戮青禮讓道。


    苦心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戮青的對麵,位置更是血盤和二狗的上垂首,氣勢十足。


    “獄主親臨,不知有何要事?”苦心問道。


    “我上位也有段時間了,始終沒有機會來戮刺皇族看看,實在慚愧,今日正好得閑,所以……”戮青還沒說完,就被苦心打斷了。


    “獄主大人隻為閑逛嗎?”苦心顯然對於戮青沒有多少敬意,若它是這種態度對二狗,恐怕血盤早就殺上去了。


    “呃,當然不是,我來此是為了苦修之事。”


    “苦修自作孽,一切早有定論,隻是此刻似乎並沒有到期限吧?”


    “是的,我來此是想聽聽苦心家主對此事的看法。”


    苦心似乎第一次正視戮青的話,沉吟一番才道:“獄主大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嗎?”


    “呃,當然是真話。”


    苦心點點頭,忽然站起身來,麵朝正殿門外朗聲開口,隻是它說出來的話,卻是任誰都沒有料到。


    “依我之見,苦修之過,當滅苦氏全族!”


    正殿內一片安靜,所有的魂冥都陷入思考,苦家魂冥甚至有些冥體戰栗,就好像苦心的一句話已經宣判了它們的死刑。


    過了片刻,戮青遲疑道:“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了?”


    “過了?”苦心扭迴頭看向戮青,正色道:“中戮殿何等所在,也是它一個殿主可以擅闖的?”


    戮青此刻已經和二狗完成了記憶融合,知道苦修擅闖中戮殿實際是為了幫苦心延壽,而此時苦心的這番話聽起來,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苦家教子無方,有辱獄規,一切全憑獄主處置。”


    苦心說完,對著戮青跪拜下來,動作稍顯遲緩。身後的苦家魂冥也隨著一同跪拜下去,包括苦無常和苦羅在內。


    戮青急忙上前一把扶住苦心,又將其攙扶起來。


    “前輩不可如此!”


    苦心直到此刻才露出些許衰老的跡象,在戮青的攙扶下又重新坐迴到原來的位置上。


    “既然家主說了,一切全憑我的意見,那麽你們也起來吧。”二狗對眾苦家魂冥道。


    眾魂冥聽了這話,又見苦心並無異議,這才起身。


    “前輩,其實晚輩年幼根淺,不懂得統禦這偌大的冥獄,此次前來一為苦心之事,更是為了向前輩討教。”戮青由衷道。


    苦心抬頭正身,看著戮青的目光明顯又了一些變化,隨後道:“獄主能有此心,已是戮刺獄的大幸了。”


    苦心沉吟一番,又接著道:“冥界八獄各負其責,這戮刺獄可以說是最難統禦的冥獄,也可以說是最容易的一個。”


    “哦?此話怎講?”戮青好奇道。


    苦心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在虛空用魂能畫出了一個字。這個字是神冥兩界的通用字體,所以很好認,正是一個“忍”字。


    眾魂冥皆不明白它的意思,都奇怪的看著苦心。


    待“忍”字徹底凝固後,自苦心的指尖忽然竄出一道三尖利芒,直刺“忍”字下方的“心”字。“心”字遇利芒消散後,苦心控製上方的“刃”字順著正殿的大門直飛天際,隨後便從外麵傳來了一陣暴虐的躁動,這是化虛域場所獨有的特征。


    做完這些,苦心才道:“獄主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嗎?”


    戮青想了一陣,搖了搖頭,誠懇道:“呃,不明白,還請前輩教我。”


    苦心第二次站起身,保持著和之前同樣的動作,隻是這次的表情更加莊重。


    “聖在上,滅心掩性!主所圖,戟刃在前!”


    正殿內再次鴉雀無聲,良久後忽然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而鼓掌的人正是二狗和戮青。


    “苦族心堅,侍奉聖主萬代而不改,晚輩受教了!”戮青對著苦心躬身一禮。


    此刻的苦心一改之前傲慢的態度,同樣扶住躬身的戮青,反而對著戮青一拜,眼中隱有些濕潤。


    “冥界危難,聖主即便繼承聖物,也未必堪得大用,有勞獄主扶持,若有需要我苦族的地方,獄主盡管開口。”


    二狗看著這一幕,感覺有些觸動,若不是融合了戮青的記憶,知道它們二人是第一次見麵,二狗忍不住會懷疑這又是一番苦肉計了。


    雙方重新落座後,都沒有再開口,剛才的一幕對它們的觸動同樣很大。過了片刻,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忽然在正殿內響起,而這聲音的主人,正是二狗。


    “苦心,身為苦家家主,你可知罪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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