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我已經跟老板提辭職了。”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長矛和盔甲,施施然地從眼尾瞟了嶽淩霆一眼,“路上要一個小時,去機場可以早一小時見到你。”


    穆遼遠咳了一聲:“工作做得不順心嗎,怎麽突然想要辭職?”


    “沒有,就是想多跟你在一塊兒。”


    嶽淩霆握著螺絲刀,轉身進了外側淋浴間。


    她又跟穆遼遠說了一會兒後天碰麵的細節,掛了電話,故意走過去問:“還需要我幫忙嗎?沒事我先走了。”


    他把水龍頭拆開了,正在檢查閥芯,對她的話隻是隨意應了一聲,沒有迴頭。


    方才沒有留意,現在正對著才發現他背上居然有不少細長的疤痕,看起來很久遠了,也不深,離近了才能看清,像是……被竹篾藤條之類的東西打出來的。


    她駐足停頓了片刻,提醒他道:“這是恆溫龍頭,不好修。”


    “彈簧卡住了而已,”他舉起閥芯,眯眼拿一根鐵絲伸進去撥了撥,“幸好傳感器沒壞。”


    裝迴去果然好了,何嵐氳有點意外:“你還會修這個。”和他……不學無術的紈絝形象不太相符。


    嶽淩霆關上花灑,繞過她把工具扔迴去,彎腰拾起工具箱:“以前當過修理工。”


    難怪覺得和諧……


    何嵐氳轉念一想,他說的“以前”,大概是和他父親相認之前、微寒落魄之時,做過這些倒也不奇怪。背上的傷痕,或許也是那時候留下的。


    不過,那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沒有多問。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猜到女主見過男主身材肯定有貓膩的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最近幾章比較短,因為下周四才上榜,字數不能太多,見諒。


    第6章


    何嵐氳的辭職申請交上去,被王總退了迴來,道是他既然已經決定離職,便不能再做人事決策,還是等嶽先生迴來交給他更合適。


    嶽淩霆消失了兩天,據說是總部那邊有事去出差了。


    他居然還有實際職權,需要出差。


    他不在,何嵐氳樂得輕鬆自在。她難以想象接下來一兩個月要和他朝夕相處的難堪情形,尤其是第一天就在浴室發生那種烏龍,他們的關係似乎比當校友時更尷尬了。就算他西裝革履正襟危坐,她也會聯想起一些……不太恰當的畫麵。


    她已經進入準備卷鋪蓋滾蛋的狀態,每天|朝九晚五按時上下班,周四下午更是早退了兩小時,先迴公寓梳洗打扮。


    洗澡的時候才發現洗發水用光了,她隻好濕淋淋地頂著滴水的頭發從淋浴房裏出來,從洗手台下麵的櫃子裏翻找有沒有備用的。


    還真找到了一瓶,圓柱形的瓶身,將將可以握住,沉甸甸地壓手。


    她盯著瓶子看了一會兒,心生煩躁,又丟迴櫃子裏把門甩上,然後往舊的裏頭加水晃了晃,勉強倒出一些把頭發洗了。


    洗完後她細致地化了妝,然後開車去機場接穆遼遠。她特地戴了穆遼遠送她的項鏈首飾,以及他們的訂婚戒指。平時要進實驗室,她從不戴任何配飾。


    她竭盡所能盛裝打扮,用自己最美的樣子去與他久別重逢,雖然在他眼裏,他們並未分離過。


    她不是他的命中注定,那又怎樣?命中注定照樣可以更改,他照樣還是她的。


    穆遼遠的航班晚點了四十分鍾。何嵐氳等在到達口,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甬道盡頭,尚未來得及仔細體會品味失而複得的激動喜悅,就看到和他並肩說著話一同走出來的人,她的笑容就掛不住了。


    穆遼遠以為他們不認識,還給她介紹:“這位是嶽先生,他是你們……”


    “認識,他是我老板。”何嵐氳打斷他,“你們怎麽會碰到一起?”她嘴上問穆遼遠,眼睛卻盯著嶽淩霆。


    穆遼遠說:“我們科考隊剛剛得到淩嶽的澂笙基金會讚助,嶽先生是基金會的代表,我正好跟他坐同一班飛機。有了淩嶽的支持,我們一直懸停的合作項目就可以啟動推進了。”也許是想借機表示一下感謝,他又說:“嵐氳,你介不介意嶽先生和我們一起迴去?他也去曙風嶼。”


    如果換了別人提,何嵐氳一定會譏諷說:“他沒有司機嗎,還需要搭我們的順風車?”但在穆遼遠麵前,她願意克製自己尖酸的一麵。“既然順路,那就一起走好了。”


    嶽淩霆看著她,笑而不語。他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似乎在說:看,他不知道我們的關係。


    他們倆站在一起,嶽淩霆稍稍高出一個頭頂蓋。穆遼遠還是那麽瘦,她從十四歲起就迷戀他清削的身姿,那時候他比現在還要單薄,像一棵筆直的小白楊。挨著對比才發現,其實嶽淩霆並沒有她印象中那麽壯,肩膀隻比穆遼遠略寬一點,腰線甚至更窄。


    她的目光閃了閃,瞥向別處。


    她居然在比較他們的身材,而且是……排除了衣裝影響的那種。


    穆遼遠沒帶行李箱,隻有一個簡單的旅行袋。何嵐氳過去幫他拎,穆遼遠說:“我自己拿就好,不重。”她就順勢挽住了他的胳膊。


    她今天穿了一件垂墜寬鬆的襯衣,高腰長褲束出纖細的腰身,從側麵看就像紙片人兒似的,一陣風都能刮跑。穆遼遠被她挽著,微微皺了一下眉:“你又瘦了。”


    “員工食堂的飯菜不合胃口,”她轉過臉看著他,眼尾掃了一眼另一側的嶽淩霆,“沒你做的好吃。”


    穆遼遠的表情有點僵硬,嶽淩霆倒像是見慣了,還玩笑接口道:“那我得去盯一盯後勤了。”


    她的手從他臂彎裏穿過去,握住他的胳膊,穆遼遠發現了她左手中指和無名指並排戴了兩個戒指:“你現在還戴這個,銀的又不值錢。”


    無名指是訂婚鑽戒,中指是一枚古舊的銀戒,被鑽石襯得黯淡無光。何嵐氳說:“這是咱倆在一起的第二天早上去買的,定情信物,怎麽舍得丟掉,我得戴一輩子。”


    她的聲音媚生生的,“第二天”後麵加了“早上”,那意味似乎就完全不同了。


    嶽淩霆稍稍落後些許,與他倆錯開半步,何嵐氳看不見他的臉。


    她又問:“你的那隻呢?不會扔了吧?”


    “當然沒有。我經常要去現場,怕弄丟了,都放在家裏,我媽幫我收著……”穆遼遠抿著唇,轉頭看向旁邊,“麻煩你們稍等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他放下手裏的旅行袋,向嶽淩霆頷首致意,轉身走開了。


    他走了,嶽淩霆便往前來站到他的位置,與何嵐氳並排。他看著穆遼遠匆匆離去的背影,用無辜的語氣問:“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了嗎?為什麽他這麽不願意提。”


    何嵐氳冷著臉。答應與他同行果然是個錯誤,他當然不是沒有眼力見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就是故意的。


    她把雙手抱在胸前,側身後仰望著他,直截了當地問:“淩嶽的基金會為什麽會去讚助考古?”


    “本來就是麵向教育的公益基金,每年我們都資助數十個高校的科研項目。”嶽淩霆攤手,“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也得過我們提供的獎學金。”


    何嵐氳在校時每年都有獎學金,至於是哪些機構提供的早記不清了。她甚至已經忘了剛剛穆遼遠說的那個基金名稱叫什麽。


    她嗤了一聲:“這麽巧,正好派你過去當代表?”


    “不然呢?難道嶽淩宙和嶽淩風還會參與這種微不足道的活動?”他並不避諱自己被排擠架空的事實,“我也是有股份的。”


    他好像迴答了,但其實什麽都沒說。


    何嵐氳不相信巧合。但她也不相信,嶽淩霆會因為別有所圖,刻意去接近她的未婚夫。


    他對女人不過是順手撩之。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穆遼遠迴來,她有些心浮氣躁,轉頭見嶽淩霆一直用他那令人生厭的眼神盯著自己,她的語氣便帶上了不善:“看什麽?”


    “嵐氳,你今天真漂亮。”他毫不掩飾地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個來迴,最後目光停留在她的左手上,“就是這個戒指不稱你,你的手比它美。”


    銀戒買來的時候剛剛好,現在卻鬆鬆垮垮的大了一圈,她的手居然比十六歲時更瘦了。她摸著戒指說:“我這人比較長情。”


    他又說:“無名指是訂婚,中指是戀愛中,兩個一起戴是什麽意思?”


    “不許人一邊訂婚一邊戀愛嗎?”


    他搖頭曖昧地一笑:“太貪心了,他們倆會打架的。”


    她跟這個人簡直無法相處超過十分鍾。她居然還答應讓他搭便車,搞得現在好像他們背著她的未婚夫私相授受似的。


    何嵐氳調頭就走:“我去開車,你們去一樓出口路邊等我。”


    她從直梯下地下停車場。電梯裏不鏽鋼牆麵打磨得如同鏡子一般,把她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


    穆遼遠似乎從來沒有誇過她漂亮。她精心打扮了來接他,但他隻看到她變得更瘦了。


    起碼……說明他是關心她的。


    她這樣想。


    作者有話要說:  求大家……別叫男主小嶽嶽……滿腦子都是嶽雲鵬表情包作者都快ed了……


    第7章


    飛機晚點就趕上了晚高峰最堵的時段,路上花了將近兩小時,快八點才迴到曙風嶼。


    這兩個小時對何嵐氳來說簡直度秒如年,尤其是堵在車流裏一動不動的時候。她隻能數著儀表盤上的數字熬時間。


    穆遼遠和嶽淩霆一起坐在後排。初上車時,她還有一瞬間的驚詫和不滿,但很快就覺得和兩個小時的尷尬相比,這似乎不算什麽,甚至可以說是明智。


    她往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嶽淩霆正側低著頭,神情專注地聽穆遼遠向他匯報他們科考隊及當前項目的狀況,但何嵐氳敢打賭,他其實沒聽懂幾個字,左耳進右耳就出去了。就她看後視鏡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覺察到了,飛快地掀起眼簾與她在鏡中對視,迴了她一個別有蘊意的笑容。


    如果穆遼遠沒有坐在後排跟他談工作,毫無疑問,一路上她都得時不時麵臨這樣的目光。


    她立刻挪開視線,然後把後視鏡調了個方向,朝向穆遼遠那邊。光線影像的變化讓他微微抬眼,何嵐氳在鏡子裏衝他一笑,他卻沒有停,反而低頭加快了語速。


    她頓時覺得興味索然。


    六月正是日頭最長的時候,即使臨近八點,天光也未暗透,曙風嶼浸潤在晚霞暮色裏,恰是一天中最靡麗慵懶的時刻。從西北的長壩開過去,正前方海天一線黛色漸濃,右手側卻是漫天紅霞燦若雲錦,冷與熱、水與火在此搏殺爭奪。


    穆遼遠終於把冗長的項目說完了。嶽淩霆問他:“穆先生這迴是來曙風嶼觀光的麽?打算呆多久?”


    穆遼遠說:“最多三天吧。您也知道,下周我們新項目組就要出發去鮮國了,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


    這話讓停車等紅燈的何嵐氳掉過頭,正對上右後方嶽淩霆的臉。他挑起眉尖,表情裏有一絲幸災樂禍看戲的意味,仿佛在說:隻有三天,你來不及結婚了。


    不過這不是她關注的重點:“你要去鮮國?”


    穆遼遠說:“我是研究鮮卑魏史的,魏朝的許多遺跡和資料都在如今鮮國境內,想去一趟可不容易。”


    北方的鮮國是一個神秘的國度,這種神秘不僅僅在於其古老獨特的民族和曆史,更在於近代封建王朝覆滅後,百餘年來它始終閉關鎖國軍政當權,全世界僅有15個國家與其建交,周邊所有接壤鄰國均關係緊張,民間交流也十分稀少。這不算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現代國家。


    穆遼遠接著說:“多虧了淩嶽支持斡旋,才有了這次和他們國家博物館交流合作的機會。別說我,就連我的導師也是第一次去鮮國,老爺子七十多歲了還非要親自上陣呢。”


    何嵐氳擰眉盯著嶽淩霆,他的神情裏看不出任何端倪,隻是向前努了一下下巴,提醒道:“變燈了。”


    他果然是蝴蝶效應裏的一環,除了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年齡差,現在又多了一項聯係。


    她轉迴去啟動汽車,駛入曙風嶼園區大門,一邊問:“去那邊不會有危險嗎?聽說他們國家森嚴得很,尤其對外國人,不是還有遊客迷路走到軍事禁區旁邊被射殺了。”


    穆遼遠說:“放心吧,我們是去做學術交流的,就在他們首都市區,行程全部由對方安排,不會亂跑的。”


    他對鮮卑史的愛好與生俱來,當年她聯合他的父母都改變不了他考曆史係的決心,現在更不可能阻止他的腳步。


    鮮國的首都古時候叫聖京,現在叫巴林,距離……很遠。


    麵前出現曙風嶼熟悉的樓宇和道路,她稍稍放鬆下來,問穆遼遠:“你在飛機上吃晚飯了嗎?我們先迴我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然後再出來吧。”


    “吃過了。”穆遼遠遲疑了一下,“島上有酒店賓館嗎?要不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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