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騫的臉色越發沉了下去,可看著安九眼中閃爍的光芒,卻是很快冷靜下來。


    是啊,安九說的不錯,他和北柔的婚事既然已成定局,無法改變,那他絕對不能讓這其中再生出什麽對他不利的變數來。


    他犧牲這麽大,若是得不到北王府的全力支持,那所有的一切,不都全數的落空了嗎?


    先前的這些事情,父皇和母後對他已經太失望了,這幾天,宣王在朝中,可謂是勢力大漲,他若是不為皇位謀劃,隻怕這太子之位,他都坐不長久了。


    看著眼前的安九,百裏騫眸子眯了眯,安九如今身靠北策,若是得不到帝位,他就算是想得到安九,那一切都是惘然。


    所以,他要沉住氣,來日方長,終有一日,他能得償所願,得到安九!


    安九承受著他的視線,卻是不以為意,果然,僅僅是過了片刻,百裏騫的聲音便緩緩響起。


    “好,就如你所願,演一出戲!”百裏騫眸子眯了眯,沉聲開口,“你想讓她們看到什麽?”


    “卿王妃將女兒嫁給你,自然不希望你的心思在別人身上,你以前對安九……”安九說到此,眸光微怔,沒發現百裏騫留意到了什麽,便放心了下來,繼續道,“太子以前如何對我嫌惡,隻消照做便是。”


    以前對她嫌惡?


    百裏騫皺了皺眉,努力的去想以前,可竟是分毫也想不起來。


    “怎麽?太子忘記了?”安九挑眉,難掩諷刺,他那茫然的神色,分明就是忘記了啊,這百裏騫曾經那般對安九,竟是記不起了麽?


    想起初入這身體之時,先前這身子主人的恨,安九對這百裏騫更是不屑,他這輕而易舉的忘記,可知道,曾經那個女人是怎樣的心情?


    哼,這百裏騫實在是薄情寡恩!


    百裏騫目光閃了閃,眼底一抹尷尬一閃而逝,揚了揚下巴,“本太子……本太子怎麽會忘記?哼,安九,你休要以那種眼神看本太子!”


    安九挑眉一笑,那種眼神?諷刺的眼神麽?


    “太子隻配安九如此相待。”安九斂眉,淡淡開口,眼底幽光閃爍。


    “你……”百裏騫眸子眯了眯,意識到什麽,就著心中突生的怒氣,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身旁的桌子上,冷聲道,“安九,你這女人,實在是頑劣,本太子倒是慶幸,能和你解除了婚約!”


    “頑劣又如何?太子也說已經解除了婚約,左右和太子沒有什麽關係。”安九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意,“太子殿下,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怎樣的麽?”


    百裏騫眉心微皺,看著安九,安九嘴角的笑意擴大了幾分,對上他的眼,一字一句,“太子雖身份尊貴,可安九也慶幸那婚約解除了,我安九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和太子這樣的人結為夫妻!”


    “你……”百裏騫氣結,看著安九的笑容,竟是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在演戲給某人看,還是真的說的是心裏話。


    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他心裏分外不是滋味兒。


    孤獨終老,都不願和他結為夫妻?


    安九當真這般不待見他麽?


    “你不願和本太子結為夫妻,是想嫁給北策麽?”百裏騫平靜的開口,可那平靜之下,卻是風雲暗湧。


    他堂堂太子,身份尊貴,哪點不及北策?


    安九微怔,這可惡的百裏騫,這個時候提起北策做什麽?


    感受到暗處的某一束視線,安九斂眉,“北世子比起太子,可是優秀太多了,這京都城內,隻要是女人,都想嫁給他吧!”


    話落,百裏騫眼中的顏色更暗了幾分,可卻不得不壓著心中的怒氣,一甩衣袖,別開眼,往旁邊挪了好幾個位置。


    大廳中,二人各自盤踞一方,一陣長久的平靜,安九繼續悠閑的喝著茶,敏銳的她感受到那一束視線似乎不在了,好看的眉峰一挑,眼底劃過一抹詭譎。


    那人,該是去給她的主子匯報情況了吧!


    果然如安九所料的這般,躲在暗處的身影,匆匆的朝著花園內走去,花園裏,被邀請的賓客坐在凳子上,為首的位置,卿王妃和旁人說著話,舉手投足皆是端莊高貴。


    “恭喜卿王妃,賀喜卿王妃,北柔小姐當真是有福氣,那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好多人都羨慕仰望的,可又怎是誰都能坐上去的?瞧那晉國公府的安九郡主,比北柔小姐就差了些運氣。”


    其中一個官家夫人開口道,滿臉的笑意,言語之間,更是沒有掩飾對卿王妃的討好之意。


    “可不是嗎?我聽到皇上為太子和北柔小姐賜婚的消息,可是高興了好些天呢。”蘇夫人也不甘示弱。


    “不過是太子妃罷了,柔兒已經到了婚嫁的年紀,剛巧,皇上又有此旨意,倒也算是北柔和太子有緣罷了。”卿王妃斂眉,這些夫人的討好,她自然看得明白,她素來不喜這些官家夫人的虛與委蛇,可想到今日她的目的,她也隻能耐著性子。


    “卿王妃哪裏的話?現在是太子妃,這過個幾年,可不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麽?”蘇夫人嗬嗬的笑道,可話剛落,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沉。


    如今皇上正值壯年,身體康健得很,蘇夫人這話,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可不是大逆不道麽?


    蘇夫人也意識到了什麽,一張臉倏然變得慘白,一時之間,竟然是慌了,明明知道自己的話是討好之意,可是,卻也是大逆不道,想要圓迴來,卻因為慌亂,而不知道說些什麽。


    看著眾人各自的神色,再看卿王妃那端莊溫和的臉上,笑容似乎淡了些,蘇夫人更是不安了起來。


    該怎麽辦?她這張嘴,實在是惹了禍了,若是這話傳了出去,隻怕老爺的官保不住,甚至連他們全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啊!


    正此時,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匆匆趕了過來,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考究,似乎比府上其他的下人高了一個等級,隻見那丫鬟穿過眾人,走到卿王妃身旁,俯身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麽。


    隨即,卿王妃眸光閃了閃,目光掃了一眼眾人,優雅的起身,溫和的聲音響起,“各位夫人小姐,來了位貴客,容我親自去接一下。”


    各家夫人小姐都是一愣,貴客?


    哪位貴客竟然要勞動堂堂卿王妃親自去迎?


    震驚好奇之間,卿王妃給坐在一旁的北柔使了個眼色,北柔立即起身,跟著卿王妃一起往大廳的方向走,可走出幾步,卿王妃卻是停了下來。


    目光掃向蘇夫人,瞧見她依舊一臉的蒼白,內斂的眸光微閃,斂眉道,“方才蘇夫人開玩笑的話,大家聽了也就聽了,若是誰拿此事搬弄是非,我北王府第一個就容不下。”


    那聲音依舊溫和,可聽在人的耳裏,卻是莫名激起一陣畏懼。


    “是,是,是,我們方才什麽也沒聽見。”


    “對,什麽也沒聽見,蘇夫人也什麽都沒說不是?”


    幾個夫人立即附和著,誰都知道,這北王府的勢力,饒是皇上都依仗忌憚,卿王妃這個北王府的當家主母,除卻北世子,就數她的話,在這北王府最管用吧,她們哪裏敢違逆她的意思,和她為敵呢?


    杜若卿牽唇一笑,多了幾分滿意,隨即,沒有理會眾人,收迴停留在蘇夫人身上的視線,繼續朝著大廳的方向走去……


    直到杜若卿帶著北柔離開,蘇夫人才從方才的震驚中迴過神來。


    方才卿王妃……是幫了她麽?


    嗬,當真是幸運,此刻,她的心裏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再看卿王妃的背影,心底更是浮出一絲敬畏。


    杜若卿帶著北柔遠離了眾人的視線,這時,才吩咐方才那丫鬟,“秋英,你現在可以說了。”


    方才那丫鬟,正是杜若卿的貼身侍女秋英姑姑,秋英得了令,立即道,“王妃,奴婢方才按照王妃的吩咐,在偏廳偷偷觀察著那邊的動靜,瞧著太子殿下和安九郡主,似乎彼此對對方,都沒有什麽好臉色,安九郡主對太子殿下,還十分無禮,甚至還說,慶幸退了婚,她寧願孤獨終老,都不願和太子結為夫妻。”


    “哦?”杜若卿眉心微皺,眼底更多了一絲好奇,“那安九倒是有些個性,這般對太子說話,太子不怒麽?”


    “怒,自然是怒,太子也說,安九郡主頑劣。”秋英繼續說著,“奴婢看太子的臉色,可是難看得很,可卻好似在隱忍著,哦,對了,那言語之間,好似安九郡主和咱們北世子的關係,真有那麽幾分不尋常,奴婢想,太子之所以不與安九郡主計較,怕多數是顧忌著世子。”


    “是麽?”杜若卿眸光閃了閃,那深邃的眼中,似在思索著什麽。


    “母妃,我都說了,太子對安九一直嫌惡,安九性情大變之後,處處和太子敵對,太子又怎麽會對安九上心?”北柔皺眉道,可便是如此,那聲音依舊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溫柔。


    自那日從太子府迴來之後,北柔一直在府中,聽聞皇上賜婚的消息,她心中狂喜不已,連帶著精神氣色也比往日好了許多。


    那張原本就水靈的臉,此刻更好似嬌豔得能滴出水來。


    “你懂什麽?”杜若卿瞥了北柔一眼,蹙眉道,“母妃若是不為你細心謀劃,處處考慮周到,你進了太子府,隻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的這個女兒,實在是中了那百裏騫的毒了,這還沒進太子府,便處處維護著那百裏騫了,可她終究是太年輕了,許多事情都不明白。


    倘若百裏騫的心中,真的有安九,那柔兒即便是嫁入了太子府,隻怕以後的生活,也會受盡心的折磨。


    她杜若卿的女兒,這輩子絕對不能和怨婦聯係在一起,就算是嫁給太子,那太子也隻能一心對待她的女兒!


    想到那太子府上的兩個側妃,杜若卿眸中的顏色越發深沉了些,那顏側妃倒也罷,如今被關著,據說等一生下兒子,便要搬進忘憂閣,一個失了寵,連兒子都保不住的女人,不足為懼。


    可是,那上官側妃……她的肚子久久沒有消息,可終歸是平白得了個兒子,在太子府待著,實在是礙眼!


    “你成親後,就讓秋英姑姑跟在你身邊伺候吧,太子府上,如今好像是那上官側妃在管事,也是個礙眼的,你嫁過去了,可不要失了你太子妃的威儀,有什麽你不便做的事情,就讓秋英為你做。”杜若卿冷聲道,言語之間的無情,好似視人命為草芥。


    “母妃……”北柔一怔,母妃的意思……秋英姑姑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過的,母妃口中所說的不便做的事情,指的是什麽,北柔心中也有底,可母妃的意思……是針對上官側妃麽?


    前幾日,上官側妃親自來了北王府一趟,和她商議大婚的事宜,對她這個還沒進太子府的未來太子妃,也是十分恭敬,處處周周到到,絲毫都沒有怠慢。


    她倒是覺得,那上官側妃心思純澈,謙卑無害,想到此,北柔頓時急了,“母妃,我嫁進太子府,就是太子妃,上官憐不過是個側妃,隻要她不越距,大家相安無事便可,你這陣仗,是想要將太子的後院都清理幹淨麽?”


    “對,我還就是想將太子的後院都清理幹淨,你這是什麽眼神,我做這一切,都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得到太子的獨寵,為了你不用像母妃一樣,去費盡心思的和那些姬妾們周旋?”杜若卿說道最後,情緒竟是激動了起來,“你看,你那父王,這麽大一把年紀了,被柳鶯水榭中那狐狸精給迷了心智,你聽聽,這曲兒天天不斷,你以為母妃聽著就好受?”


    北柔微怔,聽著耳邊傳來的曲調,心好似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


    母妃是痛苦的麽?她以前以為她並不在意父王有別的姬妾,可是,事實上,好像並非是如此呢!


    是啊,那夏侯音自進了北王府之後,父王就越發冷落母妃了,就連府上其他的側妃,父王也是徹底不理會了,還將湖那邊的柳鶯水榭給了夏侯側妃住,並且定了規矩,夏侯側妃無需每日向母妃問安,府上任何人沒有經過允許,不得踏入柳鶯水榭一步。


    父王將那第一美人保護得如此之好,母妃怎能不嫉妒?


    “母妃……”北柔下意識的開口,想要安慰,可聽著那聲聲曲調,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行了,你知道母妃為什麽會如此在意你的婚事了?以我北王府的地位,你完全可以招婿入贅,隻要他隻娶你一個,一門心思在你的身上,哪怕不是那麽有本事,也沒有什麽,可你偏偏喜歡太子,太子他注定三妻四妾,後宮六院,這也是母妃為什麽不同意你和太子走近的原因了,可誰能料到,竟是陰差陽錯的發生這樣的事……”


    杜若卿想到北柔已經成了太子的人,心中氣就不打一處來,可僅僅是片刻,那雙老練精明的眸子眯了眯,繼續道,“既然你和太子,注定成為夫妻,那母妃隻能另外想法子,為你鏟除幸福的障礙了。”


    “所以……母妃才會試探太子和安九麽?”北柔斂眉,想到方才秋英姑姑的話,眉眼瞬間舒展開來,“母妃你也聽到了,太子不喜歡安九,甚至還嫌棄討厭她,而安九……她和大哥才是一對,母妃你這該放心了吧?”


    北柔望著杜若卿,親昵的挽著她的手,眉宇之間盡是嬌態。


    杜若卿看了北柔一眼,滿眼寵溺,“放心,自然是放心。”


    可口中雖然如是說著,可一直跟隨在卿王妃身旁的秋英姑姑,卻是沒有錯過王妃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


    秋英姑姑微怔,瞬間明白過來,王妃她依然不放心,口中說著放心,不過是安大小姐的心罷了。


    是啊,王妃心思縝密,也多疑,大小姐是王妃唯一的女兒,事關大小姐的一生幸福,她自然不會僅僅憑著一次的試探,而放心的!


    腦中浮現出那安九郡主的身影,以王妃的手段,隻怕……那安九郡主有的受了!


    大廳裏,安九,紅翎,和百裏騫等了好一會兒,才等來了邀她們前來的主人。


    “婦人見過太子殿下。”杜若卿進了大廳,隨意和百裏騫打了個招唿,目光一直落在安九的身上,看到安九的第一眼,杜若卿的心中就禁不住一怔。


    像,太像了,這張臉,竟和安沫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她和葉曦的女兒,竟然已經這麽大了麽?


    甚至已然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這眉眼,這神態,比起安沫,更是多了幾分堅毅果敢,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饒是柔兒都要遜色幾分。


    “安九見過卿王妃。”安九見那美麗婦人迎上來,感受到她打量自己的視線,她也在觀察著她。


    一襲紫色華服,端莊大方,溫婉慈祥,神態之間,可以窺見年輕時的萬種風情,尤其是那雙眼,就連平靜也掩飾不住她的精明。


    隻是一眼,安九便知道,這卿王妃著實是個厲害角色。


    是啊,能將北王府府內的主事大權,牢牢掌握在手中,又豈是沒有能耐的?


    隻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怎麽有些似曾相似?


    好似有人也曾這般看過她,安九蹙眉,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對,是晉國公府的老夫人,還有凜峰身旁的那個老者……好似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安九?”杜若卿緩緩走到安九的麵前,親昵的拉著安九的手,眉宇之間的笑意越發的慈愛,“一轉眼,都已經這麽大了,當年,我還抱過你呢!”


    抱過她?


    果然她的感覺沒有錯,這卿王妃該是當年安沫郡主的故人吧!


    那安沫郡主的死……


    安九斂眉,“聽說當年,我一出生,就被連夜送出了府,卿王妃既然抱過我,那我出生之時,卿王妃也是在場的了?”


    腦中浮現出梅夫人的話,這身體的娘親的死,若真的有隱情,那這卿王妃必定是個關鍵人物!


    杜若卿微怔,沒有想到,這安九會如此一問,扯了扯嘴角,斂眉道,“是在場,可也沒能阻止你父親將你送出府,可憐了你的娘親……還沒見上你一麵,就已經香消玉殞。”


    “那你可知道,她死之時,有什麽異樣?”安九蹙眉,繼續追問。


    “異樣麽?”杜若卿歎了口氣,眉心緊皺著,眼底多了一絲悲傷,“都已經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具體的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不過……她生你那日,大半夜的,百花齊放,相士說,是妖星降世,克父克母,所以你父親才……”


    安九蹙眉,妖星降世,克父克母?


    又是相士說的話,當真是愚昧!


    “九兒,什麽妖星降世,克父克母,都是怪力亂神之說,你母親難產,和你無關,至於你父親……都過了十八年,他不也好好活著麽?”杜若卿嘴角的笑意越發燦爛了些,“別說以前了,我早該把你接到府上來了,可實在是……”


    杜若卿說到此,倏然頓住,麵上多了一絲無奈。


    安九看在眼裏,迅速的斂去方才因為驚聞當年之事的急切激動,她怎能忘記了,眼前這個卿王妃就在方才,都還在試探自己呢?!


    是敵是友,尚未可知,不是嗎?


    “走吧,今日我可是邀請了許多客人,再過不久,柔兒就要大婚,我想著,在這個時候,邀請各家夫人千金來做做客,也好讓柔兒放鬆放鬆,記得當年,我也是看著你母親成親,一轉眼,都已經過了好多年了!”杜若卿斂眉道,好似想到了什麽,眸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沒想到,母妃和九兒姐姐母親曾是好姐妹,如今,我和九兒姐姐也是好姐妹,當真是有緣。”北柔溫柔的笑著,她竟不知道,母妃和安九的母親還曾有這麽一段過往,母妃為何從未提起過?


    北柔心中雖然疑惑,可卻也沒表現出來。


    安九對上北柔的眼,牽唇一笑,一旁的百裏騫看著二人,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一個是他不願卻賴不掉的人,一個是他想征服,卻又得不到的人,嗬,老天還真是會捉弄他!


    “太子殿下,你沒見過王府的鏡湖吧,我們這就去看看可好?”北柔望著百裏騫,那眸子中的戀慕,更是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百裏騫心中浮出一絲厭煩,可感受到卿王妃的視線,百裏騫卻是隱忍著,強扯出一抹笑容,“嗯,走吧。”


    說罷,百裏騫首先走出大廳,北柔也興奮的跟上去,安九看著北柔那小女人的神態,想起那晚北柔做出的大膽行徑,眉心禁不住微微皺了起來。


    這北柔,不知道該說她是太愚蠢,還是太執著,百裏騫這種男人,分明不值得,希望,她以後不要後悔才好啊!


    杜若卿吩咐秋英去請花園裏的客人去鏡湖,隨即,便和安九等人先往鏡湖走去……


    偌大的鏡湖,沒有邊際,任誰一看,都不會相信這是北王府內人工開鑿出來的,這片水域,正和方才的柳鶯水榭相連,視野卻是比那邊要寬敞許多。


    湖麵上,一艘緊致的畫舫漸漸靠了岸,下人們候在岸邊,杜若卿、安九等人剛上了一艘畫舫,那邊便傳來一陣動靜,僅僅是片刻,一群女眷便走了過來……


    “那……那不是安九郡主麽?”


    “原來她就是卿王妃口中的貴客。”


    “她的麵子可真是大,連卿王妃對她,也……”


    當看清畫舫上杜若卿身旁的女子之時,眾人片刻吃驚,一時之間,各家夫人千金都禁不住小聲談論了起來,這段時間,要說這京都城內最炙手可熱的人,那可不就是晉國公府的安九郡主麽?


    先是和北世子關係匪淺,又經過中秋一戰,怕是普天之下都要記住安九郡主這人了。


    對於這京都城內新晉的天之驕女,她們可都想結交,可安九郡主也是高冷的性子,誰的約也不赴,可今日……看來,還是卿王妃的麵子足夠大!


    今天,她們來一趟北王府,可要好好把握住這機會了。


    眾人心中雀躍盤算之時,其中的一人,袖口下的手卻是緊緊的攥住了繡帕,那雙眼看著畫舫,目光落在安九的身上,一雙眼,似有什麽東西熾烈的燃燒著。


    安九?那便是安九麽?


    就是因為她,湘兒才去大理寺領了罰,幾乎是去了半條命,如今還躺在床上,身子沒見大好,就是因為她,顏側妃才落得如此下場麽?


    而自己……沒了顏側妃這層關係,自己在這府上,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安九?這一切都是拜安九所賜!


    薛氏咬著牙,恨意瞬間湧上,瞥了一眼這平靜的湖麵,眼底隱隱泛出一絲幽光,今日,她安九既然送上門來,她怎能不出這一口惡氣!


    一行人迅速上了畫舫,兩艘畫舫很快離了岸,駛入湖心,畫舫上,一片熱絡,各家夫人千金,眼底皆是討好之意,有討好卿王妃的,有討好她的,安九禁不住覺得好笑。


    想起先前這個身子的主人所受的那些嫌棄,心中多了一絲諷刺,更覺得這些夫人千金的嘴臉實在是讓人鄙夷!


    隻是……為何她總是感受到一道怪異的視線追隨著她?


    百裏騫麽?不是,他雖偶爾看著自己,可那感覺卻是不對。


    卿王妃麽?安九蹙眉,也不對,卿王妃對自己最多是試探猜忌,卻也談不上恨,不是嗎?


    這視線之中,分明是那般濃烈的恨!


    安九斂眉,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四周,似乎是在尋找可疑之人。


    “安九郡主……”


    正此時,一個聲音響起,站在畫舫上的安九順著聲音看去,正對上一雙溫和的眼,安九看著那婦人走到自己麵前,眉眼含笑,安九蹙眉,又是一個企圖討好她的人麽?


    安九興趣缺缺,可那已經走到安九麵前的夫人卻更加熱絡了起來,“安九郡主,早些時日就聽說了你的事情,今日一見,果然是讓人眼前一亮,我的女兒曾受過你的恩惠,今天可找到機會迴報你了!”


    那婦人說著,眸子裏劃過一道曆光,先前還微笑著的臉,瞬間一轉,陰狠淩厲,整個身體直直的衝向安九,抓著安九的雙臂。


    安九蹙眉……


    “你是誰?”安九猝不及防,被那力道帶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邊突如其來的動靜,頓時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畫舫上的賓客,看著眼前這情形,頓時愣了。


    這……是怎麽迴事?


    那……那抓著安九郡主的人,可不就是北王府上的側妃薛氏?


    看她那猙獰麵孔上透著的狠意,似要將安九給拉入地獄一般啊!


    可是,為什麽……


    旁人不知道為什麽,可杜若卿卻是心中了然,顏側妃失勢,北湘被罰,沒了顏側妃,她在王府的地位也是大不如前,以薛氏的性子,也難為她忍了這麽久,今日見到安九,她怎會不做些什麽?


    看她那模樣,似乎恨不得殺了安九嗬!


    而這一切,也正合她意!


    目光掃向站在北柔身旁的某人,杜若卿眸光閃了閃,事關柔兒的幸福,一次試探怎麽能夠?


    安九……百裏騫蹙眉,可下一瞬,感受到卿王妃的目光,卻是赫然頓住了腳步,卿王妃的試探隻怕還沒結束!


    百裏騫眸光微凜,可是,轉瞬,想到安九對自己的無視,他的心中卻興奮起來。


    哼,讓這個女人吃吃苦頭也好!


    而那廂,安九和那婦人僵持著,看著眼前這張恨不得將她推入深淵的猙獰麵孔,想起她方才所說的話,她的女兒?


    僅僅是瞬間,安九便明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北湘是你的女兒?”


    “正是,要不是你,北湘怎麽會受罰?三十大板下來,她可是丟了半條命,今日,我要讓你也償命!”薛氏本就是暴烈的性子,此刻,見安九已經被她逼到了畫舫邊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這湖中的水可是深得很,今日,她定要將這安九淹死在這湖中,才能解她的心頭之恨。


    安九心中浮出一絲諷刺,當真是好笑,分明是北湘和顏側妃一起,企圖陷害她,甚至是要了先前這身子的主人的命,現在倒好,倒成了因為她,北湘才受了罰了!


    嗬,這些人顛倒是非黑白本事,可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償命麽?那北湘還沒死,這婦人就吼著要自己償命,當真是不可理喻!


    這薛氏是想將自己推入水中淹死麽?


    安九想到什麽,瞥了一眼卿王妃,隻見她站在畫舫的另一端,遠遠的看著這邊,就連北柔都有些急了,她的神態似乎依然泰然自若,好似在看著一出好戲,甚至巴不得這薛氏得逞一般!


    嗬,她母親的姐妹麽?


    好一個姐妹!


    安九收迴視線,眸光微斂,眼底一抹精光凝聚,薛氏的力道越來越大,安九先前還掙紮抵抗,可是,突然,她卻是收迴了所有力道。


    饒是薛氏都不由得一怔,可僅僅是一瞬,取而代之的卻是興奮,這安九怕是知道無力抵抗了!


    嗬,好,很好,左右這畫舫上這麽多人看著,也沒有一個上前阻止,那她更是毫無顧忌送安九下地獄了!


    心一橫,薛氏加大了力道,那力道帶著安九往後幾個踉蹌,整個身體赫然在畫舫邊緣懸空,眾人隻聽見撲通一聲,湖麵綻出一個巨大的水花……


    安九郡主被推下去了……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切,那些夫人千金都愣在當場,可誰也沒有什麽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那湖麵甚至連掙紮的痕跡都沒有,一時之間,眾人更是不知所措了,下意識的看向卿王妃,卻隻見卿王妃麵容平靜,好似方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就算是再笨,她們也明了了是怎麽迴事。


    卿王妃不理安九郡主的死活啊!


    “哈……哈哈,安九,你就好好在這水中待著吧!”薛氏得了逞,甚至顧不得許多賓客在場,瘋狂的大笑著,在這湖麵上甚是陰森猙獰。


    這笑聲,讓百裏騫倏然迴過神來,目光迅速的搜尋湖麵,可漸漸平靜下來的湖麵,好似方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可安九……分明已經落水,正常情況下,不該也會掙紮嗎?可安九……


    百裏騫眸子眯了眯,正思索著,卻聽得一聲聲悶響傳了來,篤篤篤的聲音,伴隨著薛氏的瘋狂大笑,雖然聽不真切,可卻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不僅如此,似那篤篤篤的聲音之後,畫舫總會傳來微微的一顫。


    “怎麽迴事?”杜若卿蹙眉,也是察覺到了異常。


    畫舫上,其他夫人千金都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可卻依舊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過了好一會兒,那怪異的篤篤聲終於消失,眾人的心這才安了下來。


    “呀……安……安九郡主……”


    突然,有人驚唿一聲,眾人看向那人,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瞧見不遠處那湖麵上,女子浮出了水麵……


    安九她……沒被淹死?


    薛氏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杜若卿的眉心也禁不住微皺,看著湖麵上露出的半截身子,依稀可以瞧見那張臉上綻放出的笑容,邪魅而詭異……


    杜若卿心中頓時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母妃,水……水……”


    北柔驚恐的聲音響起,眾人迴過神,收迴視線,齊齊看向腳底,眼底都掩飾不住恐懼之色。


    水……畫舫中,水越來越多,而畫舫也在陸續往下沉。


    這……這是怎麽迴事?


    “大家都別慌!”杜若卿冷聲道,精明如她,瞬間響起方才那怪異的篤篤聲,原來,是安九在鑿船麽?


    該死的安九,她倒是低估了她的本事了!


    可畫舫上的水越來越多,這些個夫人千金怎能不慌?


    “畫舫要沉了……”


    “救命……”


    一時之間,畫舫上徹底亂了,那原本以為安九被淹死了的薛氏,此刻站在畫舫上,臉色倏然慘白,怎麽會這樣?


    明明……安九明明落入水中,連掙紮都沒有一個,她該被淹死了,不是嗎?


    可……薛氏看向那湖麵上的半截身體,就算是很遠,她都依然能夠看得清楚安九臉上的邪惡笑容。


    那笑容好似在宣示著,這便是推她如水的代價!


    “安九……”畫舫上,薛氏不甘的朝著安九大喊出聲,水已經沒過了膝蓋,已然在漸漸往上,且速度也在不斷的加快。


    畫舫上,女人的驚叫哭喊聲,不絕於耳,安九聽在耳裏,心中覺得分外痛快。


    嗬,推她入水麽?


    可她們怕是沒想到,這水要不了自己的命,反倒是坑了她們自己吧!


    正思索著,一抹白影一閃,下一瞬,安九便被一個力道從水中提起,安九迴神,抬眼看向那人,隻見那俊美無儔的臉龐上,一貫的優雅,鼻尖淡淡的幽蘭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是北策!


    畫舫上,百裏騫看著安九和北策的身影,一起遠離湖心,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


    “太子殿下……”耳邊傳來北柔的聲音,溫柔的臉上,早已花容失色。


    百裏騫看著畫舫不斷下沉,水已經沒過了腰際,眉心一皺,伸手攬著北柔的腰身,足尖輕點,騰空而起,朝著岸邊飛去……


    岸邊的假山上,安九和北策穩穩的落了地,這個地方,正好可以將湖心的一切盡收眼底。


    安九看向湖心,那些夫人千金在水中掙紮著,一個個的花容失色,看著好不痛快!


    “真是調皮,薛氏推你入湖,其他人可沒有。”頭頂,溫潤的聲音響起,隱約之間,可以聽出些微寵溺,她倒好,竟是將整艘畫舫給鑿穿了,讓一船的人,跟著受了牽連。


    安九對上北策的眼,好看的秀眉一挑,“她哪是推我入湖,分明是想置我於死地,我自然要迴敬她,至於其他人麽……”


    安九眉心皺了皺,隨即繼續道,“貴府的卿王妃,可是連一句話也沒說,她的心裏,怕也希望我被薛氏給淹死,我怎能如了她們的意?她們要我死,我偏偏還就不能死了,而其他的夫人千金……天下可沒白看的戲,付出些代價,也好長長她們的記性!”


    安九冷哼一聲,置她於死地麽?


    安九眸子一凜,她安九可是有仇必報的人!


    她怎能不好好迴敬她們,讓她們在那湖心折騰一會兒,不死,怕也要去了半條命了!


    北策寵溺的一笑,“你啊,可真是得罪不得,隻是卿王妃的性子……隻怕,以後……”


    北策說到此,濃墨的眉峰微皺,眼底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安九挑眉,不以為意,不過,突然想到什麽,安九不由得蹙眉,對上這北策溫潤澄澈的眼眸,似笑非笑的道,“世子……好像也是個看戲之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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