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師妹臉微紅,正要禦劍襲擊葉星洛,被秦珊擋下,小聲警告道:“給我安分點,今天還不夠丟人。”


    秦珊的話很有分量,那位師妹氣的收起法劍,站到她身後去了。


    秦珊道:“葉道長別急著走,我還有話想問你呢。”


    “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葉星洛身體沒轉過來,背對著她道。


    “是沒什麽好說的,可今天白天一道金光降到此處,這又是我歧鳳宗的地界,我自然有權調查清楚,否則我不好向上麵交代,你葉星洛第一個到達現場,更不好交代,你說是不是。”


    葉星洛咬牙轉過身,道:“我什麽也沒找到,這裏除了屍體,連個活物都沒有,你想我交代什麽?”


    “這不能光憑你空中白牙,自說自話,有沒有我要搜過才知道。”


    秦珊看著葉星洛,恍然道:“哦,我差點忘了,葉道長好像連個乾坤袋都沒有,真是失禮。”


    說罷她大笑起來,後麵的人跟著嘲笑起來。


    葉星洛臉色鐵青,他真想仗著三尺青劍,把這幾個雜碎全砍了,可落羽宗萬年的山門還立在那,他不敢越雷池半步。


    江寧握著拳,替葉星洛生氣,更替他著急。


    他沒接觸過修仙之人,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在村裏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三十裏外的駐軍營地,並在那裏學了幾手軍中的搏擊術。


    這個世界上凡人對修仙並不陌生,每年都有仙門招人,可江寧從來沒有參加過,他父母都是為駐軍養馬的牧馬人。


    整個星象村也都是牧馬人,大家的生活都一樣,所以沒有什麽紛爭,都很團結。誰家今天有事不能牧馬,鄰裏之間就幫一把,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江寧看著這些修人仙之人的嘴臉,並不比凡人強多少,甚至不如凡人平和。


    他曾經聽過的仙人都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逍遙世間快樂無比的人,他們超脫物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現在看來,仙人不過如此。他第一次對仙人有了輕視之心。


    夜幕更深了,烏雲壓頂,讓這裏的氣溫又低了幾度。


    葉星洛鐵青著臉,望了望天,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他轉身禦劍而去。


    江寧想叫住他,卻不敢發出聲音,他剛才聽明白了,這些人都是為了那半頁金紙而來,如果他現在發聲,不止是葉星洛會倒黴,他也難活。


    在這滿是死人的地方,出來一個渾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的白皙少年,任誰都知道他得了機緣。到時候他的命運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變成了別人的棋子。


    葉星洛走後,這些人四下散開,搜索了一遍,沒有發現,又聚集到這裏。


    師妹道:“師姐,是不是葉星洛真得了天書?”


    秦珊搖頭道:“不會,如果他真得了天書,見到我們來,早就走了。說什麽萬年傳承的山門,如果他有天書在手,以後再奪迴來不就是了。


    正因為他沒有,才會忌憚我們,我那般嘲諷於他,他都敢怒而不敢言,就說明他沒得到天書,不然以他的性情,很可能會直接殺了我們,逃之夭夭。”


    “原來師姐剛才是故意激怒他。”


    師妹恍然道。


    “哼,你以為我沒事幹,吃飽撐的,找他的晦氣,再怎麽說我也曾經差點嫁給他。”


    “辛虧沒成,不然師姐就苦頭吃了。”


    “你懂什麽,當初師父是看上落羽宗傳承的心經,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那老頭就那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後的事更奇怪,所以師父就不敢再去招惹落羽宗了,不然以師父的性格,怎麽會放過落羽宗,早讓人去拆了他的山門……”


    秦珊話沒說完,就感覺背後一涼,她趕緊收聲,不再多言。


    一隻紙鶴飄然而來,在秦珊身近懸著,裏麵傳出她師父清冷的聲音:“珊兒,你是不是又在說師父的壞話?”


    “沒,珊兒哪敢背後說師父的壞話,不信您問師妹。”


    秦珊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師妹正想開口,被師父打斷,道:“沒事就迴來吧,這幾天外麵不太平,聽說上宗又要來人,對麵也不甘心,可能還要再起波瀾,我們小門小派,隻要做好本份的事就行,其它的不聞不問,更不能多言,懂嗎?”


    “弟子謹記。”


    紙鶴無火自燃,化作飛灰,消散在夜風中。


    “走吧,這裏沒我們的事了。”


    秦珊禦劍而行,最後迴頭看了一眼這裏,她總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麽。


    江寧等了一個多時辰,看外麵沒動靜,才小心的動了一下,果然他一伸手,夜風吹了進來,保護自己的靈罩消失不見。


    他看著自己古銅色的皮膚變得如此白皙,就像故事中的仙人一樣,仙風道骨……可,他現在缺一件衣服穿,光著身子站在冷風中,渾身打顫。


    他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四下瞅瞅,不見有人,來到最近的一具屍體前,這位生前應該是一名凡人將軍,穿著戰甲,臨死還握著大刀。


    江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扒下他身上的戰甲,露出裏麵的衣服,他這時也沒得挑,扒下來穿在身上,這位將軍身材魁梧,而他有些瘦小,身體也沒長開,穿著好像戲服一樣。


    他不管髒淨,現在隻要保暖就行,扯下一條絲絛,往腰上一紮,總算感覺不那麽冷了。


    他看著將軍手中的大刀,想了想,撿了起來,本以為會很費勁的大家夥,沒想到入手後並不沉,他拿起來耍了幾個刀花,輕鬆萬分,難道這刀是假的?


    江寧掂了掂,最少有一百斤,自己原來背一百斤倒也行,可單手這麽輕鬆的玩刀,就有點不對勁了。


    他用力一跳,嚇了自己一跳,沒想到一下能跳這麽高,往下看了一眼,直接閉起眼來,這足有一丈高。


    落地砸在了一堆屍體中,到處都是血汙和腸子,江寧卻一點事也沒有,連屍堆裏的骨頭也一點都沒有傷到江寧。


    他好不容易從屍體堆中爬出來,打量了一下自己,他驚奇的發現自己完好無損。


    “看來那半頁金紙真是神奇,難怪這麽多修仙之人想搶它。”


    他現在不止力量大,而且身體抗造,從那麽高摔下來一點事都沒有。


    江寧穿著肥大的長袍,極速往家跑去,雖然這一帶的地形被大法力移為平地,但大概位置他還知道。


    迴到星象村的原址,他站在深坑的邊緣,這裏不知被什麽力量所毀,隻留下一個深深的巨坑,連一具屍體都沒有,下麵是半坑積水,偶爾能看到飄浮在上的半截殘肢。


    江寧跪在地上,眼淚流了下來,他對著深坑磕了三個響頭:“爹、娘兒子迴來晚了。”


    夜雨似乎聽到了他的哀傷,下的更大了。


    冷冷的雨水打在青的臉上,江寧感覺不到一點寒冷。


    “這仇我一定會報,請你們在天上看著,兒子一定會再迴來,到時候把這裏變成敵人的墳場,來祭奠大家的英靈。”


    江寧在冷雨中發下誓言,就在誓言成立的那一刻,他腦中多出一段玄之又玄的文字。


    “天清地濁,七星初現,萬物一法……”


    江寧讀過幾本書,識一些字,這些字分開每個字他都認識,但連貫成句,就不明白了。


    他跪坐於地,身體好像正在發生了某種變化,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有無數股微涼的細絲,不斷隨著他的默念,進入他的身體,形成一股浩蕩的氣流,在他體內有規律的運行者。


    他感覺自己的丹田一脹一縮青如心跳一樣,他閉著眼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而在外麵,另一雙眼驚訝的盯著這個少年,看到他周圍形成一個靈旋,靈氣比雨水還密集的在他周圍形成一道靈牆,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遠處的靈力像見到獵物的獅子,飛速衝了過來,補上缺口。


    這個人正是佯青負氣而去的葉星洛,他其實並沒有走遠,等秦珊她們飛走後,又悄悄的折了迴來,這次他學聰明了,既然找不到,就等,他想等到天亮,如果沒有異常就迴去。


    這次老天開了眼,這是要讓落羽宗大興啊!


    這是什麽靈體?


    他想到許多傳說中的靈體,但都不可能有這種吸附力。


    他激動的身子一抖,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搶迴這個少年,可他知道少年在運功,這時候不能打斷,他默默當起了守護者,手中緊握著法劍,像一隻雄鷹守護自己的巢穴一樣,兩隻鷹眼閃著寒光,掃視著周圍。


    現在如果秦珊她們出現,葉星洛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把她們撕碎,再帶著這個少年遠走高飛,隻要這少年在,就像秦珊說的,落羽宗那破山門被平了又如何?


    再過幾十,甚至數百年,等這少年成長起來,還會迴來,重新建起落羽宗,並帶著落羽宗從新走向輝煌。


    足足一個時辰,江寧才停下來,他周圍的靈旋沒了吸附邊,自然散去,化作點點靈點。


    江寧睜開眼,發現這黑暗已經不在影響他的視線,他能清晰的看到視線所及的東西。


    他站起身,心裏沉甸甸的,像背負著一個巨大的包袱一樣。


    他清楚是自己的誓言激活了金紙上的文字,自己必須要盡快完成誓言。


    他站在夜雨中,有些茫然,我該去哪?


    他從生到死,一直生活在小山村,最遠不過是到三十裏外的軍營,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完全陌生,他甚至不知道離這最近的落星城在什麽方向。


    看到少年單薄茫然的背影,葉星洛輕歎一聲,走上前去。


    江寧現在耳聰目明,周圍有一點動靜他都聽得極真切。


    他迴頭看到葉星洛,並沒有慌,他剛才已經通過他們的談話知道這人並不“壞”。


    江寧一揖,道:“見過葉仙長。”


    這種稱唿是凡人對仙門中人的叫法,葉星洛愣了一下,沒想到麵前這少年是個凡人,他還以為是某個門派的弟子,在這裏得了機緣,想勸他改投落羽宗要費一番周折。


    知道少年是凡人後,葉星洛的笑容更盛了幾分,讓自己顯得慈和一些,道:“你叫什麽名字?”


    “江寧,星象村人。”


    葉星洛看了看邊上的大坑,他知道這個村子,這裏原來是他落羽宗的地界,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了然於胸。


    “如今家沒了,你有什麽打算?”


    “我想修仙,報仇。”


    江寧說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好!”


    葉星洛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有誌氣。”


    他讚了江寧一句。


    話鋒一轉,道:“你現在不過一介凡人,可知道找仙人報仇,需要怎樣的力量?”


    葉星洛循循善誘。


    “仙人又怎樣,我看比凡人也多不出什麽。”


    江寧迴了他一句。


    葉星洛沒想到江寧會如此迴答,剛想好的話又吞了迴去。


    他想了想,道:“你先要了解修仙之人,知道他們弱點,才好報仇,你現在對他們一無所知,難道就這樣去報仇不成?”


    “這倒是,我沒想那麽深。”


    江寧其實知道葉星洛想做什麽,隻是不想一下就答應他。


    葉星洛有點急,這孩子是真傻還是假傻,說到這份上了,還不拜師,悟性是不是太差了點。


    他看江寧的眼神,很清明,並不像有城府的樣子,心想:“可能剛失去家,有點轉不過來,我再點明些。”


    “你可能已經聽到我和歧鳳宗秦珊的談話,也知道修仙之人並不像凡人所想的那樣逍遙自在,所以對修仙之人有所偏見,不過想尋求大自在,必須要有和其相當的實力,你願不願意拜入我落羽宗門下,成為我的弟子?”


    葉星洛沒再誘導江寧,而是直接提了出來。


    “可我看過您那三個徒弟,我不想當他們的師弟,我想成為大師兄。”


    “啊!”


    葉星洛哭笑不得,道:“這事不是誰想成什麽,就成什麽的,修仙門派都是根據弟子入門的先後來確定名份,你如果入我門下,自然是最小的師弟,你想如果你是小師弟,他們三個做什麽都會先讓著你,有好東西,也是你先分,如果做大師兄,你就要讓著他們三個,有好東西,也要先分給他們,你難道願意如此?”


    “嗯,仙長說的有理,那我就委屈一下,做他們的小師弟算了。”


    說罷,江寧撩衣跪地,行了一個三叩九拜的大禮。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葉星洛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裏,滿意地受了江寧的大禮。


    跪禮在這個世界很少用,隻有祭天、祭祖和拜師時才會用,平時對長輩隻要作揖就行,平輩見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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