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百姓瞧在眼中,果如徐三所料,對這位智勇雙全,文武兼修的狀元娘子,可謂是刮目相看,驚異不已。徐三手執長棍,騰轉挪移,與那巨犬鬥了兩迴,吸引夠了眾人的眼球,總算等到了守衛趕來,齊力將這最後一隻大狗收服。


    有那禁軍中的婦人,很是有眼力見兒,當即牽了自己的馬過來,伺候著徐三引韁上馬。


    徐三瞥她兩眼,記下了她的模樣,隨即夾緊馬身,加鞭趕上。官家此時手握韁繩,緩緩行馬,麵上不見一絲慌亂,見她過來,隻沉沉說道:“不錯。你這丫頭,眼明手捷,護駕有功,今夜杏林宴上,朕會許你一個好差事。”


    徐三聞言,不敢表露一絲興奮,隻麵帶憂色,語帶關切,連連詢問官家可有不適之處,接著又自行請罪,說是一時情急,忘了規矩,還沒來得及說清,便做出了這唐突之舉。


    官家掃她兩眼,見她未曾居功自恃,似是有些滿意,勾了勾唇,不複多言,隻又喚來其餘近臣,依次吩咐下去。


    不過片刻之後,儀仗隊伍便又重整出發,鼓樂弦歌,幡傘高舉,與之前全然無異,若非官家的坐騎從寶象變成了白馬,徐三幾乎都要以為方才亂象,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幻覺,不由暗歎這古代皇室,危機公關實在是有一手。


    她坐於馬上,麵色如常,心中卻忍不住深思起來。


    這幾條巨犬,絕不會是憑空出現的。那麽,是誰養了這三條狗,又是誰,挑了這六月六的大日子,成心將狗放了出來呢?那人又有甚麽目的?難道真是要奪天子的性命?


    徐三思來想去,心中已然有了幾個猜想,卻因並無憑證,也不敢妄下定論。她坐於馬上,隨著儀隊,又走了約一個多時辰,眼瞧著火傘高張,已近晌午時分,腹內忍不住咕咕叫了起來,實在是饑腸轆轆,餓得不行。


    幸而便是此時,有守衛過來傳話,說是已經走到了相國寺前,今日晌午,眾人便要在此用齋。徐三一聽說今兒要吃素齋菜,半點兒葷腥都沒有,原本還有幾分失望,哪知待她進了相國寺內,坐到案邊,低頭一看,竟不由生出幾分驚豔之情。


    這相國寺所做的齋菜,當真是精巧得很。為了照顧這些食肉之人的胃口,這寺內的廚子可真是費了不少心思,以素仿葷,愣是用再尋常不過的豆腐、蔬菜等物,做出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假“葷菜”來。諸如鸚鵡銜珠、青磬紅魚等菜,便是來自現代的徐三娘,都不曾見過嚐過。


    飛花簷卜旃檀香,青煙翠霧之中,閑雲靜潭之側,徐三與其餘新科進士,圍坐一桌,飲著茶,夾著菜,喝著粥,有那麽短暫的一瞬,竟生出幾分難得的快活。


    隻是今日徐三救駕過後,除了蔣平釧外,其餘幾人待她的態度,卻是頗有幾分不一樣了。


    胡微好似對她多了幾分敬畏,說起話來,竟又添了個新毛病——結結巴巴,斟詞酌句,仿佛怎麽說都不對。


    何采苓待她更是殷勤,連連舉筷給她夾菜,嘴裏頭更是對她誇個沒完。至於賈文燕,雖表現得沒那麽明顯,但卻時不時便來為她添茶,仿佛生怕她渴著似的。還剩一個趙婕,今日卻是不曾隨駕出巡,徐三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是甚麽緣由。


    那婦人愚不可及,是個十足的色胚、蠢貨。她下這一迴藥,又得罪了薛氏,又打了蔣右相的臉。無論哪邊,都絕不會讓她好過。這名門望族的高枝兒,哪裏是那麽好攀的。


    菜品雖好,環境雖妙,但是這同桌之人,實在是讓徐三覺得有些掃興。她聽一旁宮人說,用過膳後,還能再歇上兩刻,也就是半小時的工夫。徐三待得生厭,便隨意尋了個由頭,繞出小苑,於佛寺之中,散步消食。


    自打大宋開國之後,宋十三娘不僅改革了製度、文字、書籍等,更還對一眾宗教進行了重新洗牌。像佛家說的甚麽“佛平等說,如一味雨”,還有道家的“萬物負陰而抱陽”,都屬於過往糟粕,必須剔除。


    是了。一切眾生,怎麽能是平等的呢?在這大宋國中,必須是女尊而男卑。還有這陰陽之說,更是亂綱亂紀,世間萬物,不能抱陽,隻能負陰。


    徐三背著手,本是隨意遊逛,哪知走著走著,抬眼一瞧,便見周文棠立在簷下,一襲白衫,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


    徐三怔了一下,隨即莫名笑了。她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側,眼上眼下,掃量著他這一身素淨打扮,口中緩聲笑道:“中貴人抄的那些個佛經,總算是派上用處了罷?”


    她猜的沒錯,這次周內侍為了能名正言順地迴宮,正是做了兩手安排。一來,他未迴宮之時,似荷蓮連花苞都沒結,他一迴去,這國花牡丹就結了苞,開了花,此等功勞,當然要算到他頭上去。


    再者,今日乃是洗象日,佛寺道觀,都會於此日晾曬經書。周文棠借著這一日,曬出了數千佛經,都是他過去數月,養“病”在外之時,親手謄抄,為國祈運。除了他親筆所抄的佛經之外,他還協助寺廟,翻譯了不少佛經,真可謂是廣行陰德,慈向萬物。


    如此一來,反對之人雖心有不甘,卻也無處指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文棠,避過了“清君側”的風頭,安然無恙,重歸宮苑。


    今日的周文棠,倒不似往日那般淡漠,眉眼柔和了許多。他瞥了兩眼徐三,隨即溫聲說道:“方才可曾傷著?”


    徐三聞言,也不藏著掖著,故作堅強,而是苦著臉道:“躍下馬的時候,沒站穩當,差點兒崴著腳。雖說有點兒疼,但也顧不上了,為了顯得我‘智勇雙全’,趕緊又去使了一套打狗棍法。打完了棍子,又餓了一路。好不容易吃上齋菜了,旁人又掃興的很,非要和我東拉西扯,害我隻吃了七成飽。”


    她稍稍一頓,頗有幾分生氣,對著周文棠接著抱怨道:“最可氣的是,那一道‘鸚鵡銜珠’,我還沒來得及多嚐幾口,便讓旁人全都搶盡了。”


    徐三不是愛抱怨之人,往日裏受了甚麽苦處,也都和著血淚,咽下不提。因為她的苦無處可訴,不知該對誰說,又生怕跟別人說了之後,惹來旁人擔憂。這些擔憂,除了讓她分神以外,並無其餘用處。


    但是在周文棠的麵前,她知道,自己可以說。因為周文棠懂她,知道她隻是想傾訴和分享而已,並不是真的介懷和苦惱。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這男人在她心中,已然是一個可親可信之人,成了一種尤為特殊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一更~因為白天太累啦,想早睡


    第135章 宦途自此心長別(三)


    宦途自此心長別(三)


    周文棠眼瞼低垂,靜靜聽著, 待她說完這一通話後, 緩緩抬眼, 凝視著她那尤帶怨氣的小臉兒, 好似當真是為那一道“鸚鵡銜珠”氣得不輕。他輕輕勾唇,緩聲說道:“乖阿囡, 進來說話。”


    徐三微微抿唇, 跟著他進了小院, 便見石桌之上,正擺著數道齋菜,卻原來周文棠過了午時, 卻還未曾用膳,幸而這些菜剛端上來不久,餘熱未散, 如今動筷, 倒也還能下肚。


    徐三方才其實已然吃了七八成飽,如今再想吃, 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但她眼見得周文棠掀擺坐下, 又見他難得和顏悅色, 甚至還親自給自己夾菜, 也不忍掃他的興, 當即坐到他身側來,扮作一副餓虎撲羊的模樣,大口大口嚼了起來。


    那所謂“鸚鵡銜珠”, 乃是用菜心、蘿卜、冬菇等物,雕出鸚鵡的形狀,再以用粉絲串起炸熟的銀杏,扮成佛珠,讓那鸚鵡銜在口中。


    徐三早年間常去魏大娘府上,最愛吃的就是她家廚子做的炒銀杏,因而今日見了這一道鸚鵡銜珠,便對那鸚鵡口中的銀杏饞的不行。隻是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她舉起竹筷,連夾了七八迴銀杏,卻是怎麽也夾不上來。


    看得著,卻吃不著,徐三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著,抬眼看向身側的男人。周文棠今日倒是好脾氣,勾唇一哂,便用玉箸將銀杏夾了起來。


    徐三笑眯眯地捧起小瓷碗來,等著他將銀杏放入她這碗裏,哪知周文棠卻是徑直將銀杏送到了她的唇邊來。


    徐三微微一怔,隨即一笑,輕啟唇瓣,原本是想將那杏黃色的“佛珠”咬住,碰也不碰他那筷子的尖端,可誰知周文棠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偏在她吮住佛珠之時,將玉箸稍稍前伸。


    徐三一驚,趕忙向後迴避,可卻仍是避之不及,唾涎沾上了男人的玉箸。她一下子紅了臉,微微抿唇,周文棠卻好似恍然未覺,緩緩收迴玉箸,麵色如常,又夾起一顆佛珠,送入了自己口中。


    她的唾涎,便和那佛珠一起,都入了周內侍的唇齒之間。


    徐三眨了兩下眼兒,臉上隱隱發燙,心裏很是有些尷尬,幸而此時周內侍淡淡說道:“方才你做的不錯,‘臨財毋苟得,臨難毋苟免’,你能挺身而出,救得聖駕,勇者不懼,可嘉可賞。”


    徐三聞言一笑,暗道他今日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多半也是對自己的表現甚是滿意。她嚼著那苦中帶甘的銀杏,接著便見周內侍稍稍一頓,沉聲問道:“官家可曾對你說了甚麽?”


    徐三並不隱瞞,如實應道:“官家說我有功,今夜杏林宴上,要許我個好差事。”


    周內侍卻是勾唇一哂,沉聲說道:“你的差事,早便是定好的。無論你今日,救還是沒救,都不會改。官家此言,不過是在糊弄你這不知事的小丫頭罷了。”


    徐三一怔,挑起眉來,含笑問道:“那中貴人,可是知曉我的差事了?倒不若跟我透個口風,也讓我高興高興。”


    周文棠卻是話鋒一轉,沉聲笑道:“吃飽了?”


    徐三巧聲應道:“總得給你留點兒不是?”


    周文棠擱下玉箸,微微側首,凝視著她,又輕聲說道:“既然飽了,便將鞋襪褪了罷。”


    嗯?將鞋襪褪了?吃飽了就要脫鞋,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徐三眉頭緊蹙,不明所以,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周文棠。周內侍卻是麵色如常,緩緩說道:“你方才說你差點兒崴著腳,足踝之處,略有痛意。若是傷及筋骨,今日或許尚無大礙,待到過些日子,你便要受苦了。我略會醫術,可以給你察驗傷勢。”


    徐三仍是有些不大好意思,雖說這小半年來,已與他頗為熟悉,可這大白天的,在這禪意盎然的寺廟之中,褪掉鞋襪,給他看腳,仍是讓她感覺怪怪的,很不好接受。


    徐三略顯猶疑,再抬眼看向周文棠,他卻是神色淡冷,沉靜如水,不見絲毫異樣。


    她想了想,扯唇一笑,故作苦惱道:“方才宮人交待了,我隻能歇上兩刻的工夫。我估摸著該到時候,若是再不迴去,隻怕要惹出差錯。”


    周內侍卻勾唇輕哂,緩聲說道:“上頭人的旨意,一層一層傳下去,傳到底下人那兒,早就改了原意。宮人跟你說兩刻,其實是能歇半個時辰。她怕你們誤事,連累了她,這才欺瞞於你。你現在迴去,不過是在寺前站著,再等兩刻。”


    她好不容易找了個合情合理的借口,卻被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完全駁倒。徐三心裏哀歎一聲,也不客氣,當即抬起腿來,一邊褪著鞋襪,一邊衝他玩笑道:


    “今兒我又是騎馬,又是打狗,方才進寺裏之時,也走了不少路。我若是發出甚麽怪味兒,還請中貴人寬恕則個。”


    嘴裏頭說的輕鬆,可待到周文棠將她的腳擱到他腿上之時,徐三還是忍不住臉紅了,可她一抬眼,見周文棠神色如常,她又忍不住埋怨自己,怪自己想得太多。


    人家是真心為她好,想給她看看腳踝傷勢,她倒好,怎麽一個勁兒地胡思亂想起來了?


    徐三深吐了口氣,強自鎮定,輕聲問道:“可有大礙?”


    周文棠手上給她輕輕揉著踝部,口中淡淡應道:“有些淤紅,但並無大礙。今日杏林宴過後,離你新官上任,還有些日子,你好生歇著,不要亂走。至於練劍習武,暫且擱下。你這幾日,有更要緊的事做。”


    他雖說有淤紅,但徐三的踝部被他大手掩住,小娘子低頭費勁去瞧,卻是怎麽也沒瞧見傷處,至於到底有沒有淤紅,她也是未曾親見。


    然而眼下,徐三也顧不上懷疑,隻疑惑道:“甚麽更要緊的事?”


    周文棠卻是不答,隻一手捧著她的足部,另一手在她腳踝處輕揉緩捏,按了一會兒腳踝之後,又隔著衣衫,替她按壓小腿筋脈。


    他那力道令徐三舒服得緊,忍不住微咬下唇,克製著口中細吟,心裏頭亦是好奇的緊,隻又挑眉問道:“中貴人,你怎麽甚麽都會?你年少從軍,八年戎馬,之後便開始挾勢弄權,哪有工夫學那麽多東西?”


    周文棠聞言,手上稍稍一頓,眸色倏然暗沉了幾分。徐三一怔,也不知自己是哪裏說錯了話,再一恍神,周文棠已然給她穿上了鞋襪。徐三尚還有些意猶未盡,可卻又因這個念頭,頗有幾分羞恥難言。


    待到她離了周文棠這小苑,匆匆往廟前走去之時,心裏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暗想道:莫非他會如此多的技藝,跟他淪為閹人,也有幾分關係?


    是了,身受慘刑,再不能人事,無論對身體,還是對心靈,都是一種巨大的折辱。在那段極為痛苦煎熬的歲月中,他說不定為了轉移注意力,就學了這麽多的技藝。


    徐三一個勁兒地腦補周文棠背後的故事,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宮人先前吩咐的八角琉璃殿前。


    她緩步登上石階,悄然無聲,靠近那幾名同科進士身後,隻聽得胡微背對著她,略顯擔憂地道:“徐娘子也不知去了何處,這大相國寺有上百禪院,僧眾數千,她莫不是走岔了路?”


    蔣平釧稍稍抬眼,已然瞥見徐三立在胡微身後。徐三見了,眨眼一笑,豎起食指,叫她切莫出聲。


    蔣平釧垂下眼來,溫溫一笑。徐三立在胡微背後,便聽得何采苓含笑說道:“胡娘子,你這可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了。人家救駕有功,得了聖心,便是來遲,又有何妨?”


    徐三一笑,掩口低咳兩聲,何采苓一聽,迴過頭來。她麵上沒有一分尷尬,張口就要跟徐三搭話兒,哪知徐三卻是與她擦肩而過,轉而走到了薛鸞身前來。


    薛鸞此時正微微蹙眉,與崔金釵閑談,而在二人身側,還站著個不言不語的賈文燕。此時見得徐三過來,薛鸞勾唇一笑,主動邁步上前,手輕輕撫著她的肩頭,對著她今日救駕之舉,含笑誇讚起來。


    二人寒暄過後,徐三開門見山,與她挨得極近,壓低聲音,緩緩說道:“徐某從前在淮南之時,曾以替人辯訟為生。薛小郎之事,我頗有不平,若有甚麽地方,我能幫得上忙,薛娘子盡管開口便是。”


    薛鸞麵容明豔,有一雙極為漂亮的丹鳳眼。她負袖而立,聞得徐三所言,含笑瞥她兩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崔金釵,隨即脆聲笑道:“徐狀元初來京中,怕是還不知這大家門戶的規矩。”


    徐三不動聲色,抬起眼來。崔金釵深深注視著她,接著薛鸞的話,勾起唇角,緩緩笑道:“家醜不可外揚,怎可對簿公堂?此番醜事,趙婕有錯,已然認罪。薛小郎亦是有錯在身,也已經領了教訓。此一事,徐娘子就不必再提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曾小草和玥的地雷~


    感謝。,韶華勝極°,玥和曾小草的營養液~


    悄悄說一句,崴腳後不能按摩的哈哈哈


    第136章 宦途自此心長別(四)


    宦途自此心長別(四)


    徐三淡淡笑著,看著麵前兩人, 心裏頭很不是滋味兒。


    薛鸞的表弟被人強辱, 徐三過來打抱不平, 可薛鸞卻說, 她不懂京中世家的規矩。崔金釵更還在旁幫腔,說甚麽家醜不可外揚, 那薛小郎被糟蹋了身子, 自己也有錯, 該要領教訓。


    兩個人言談之間,眉眼帶笑,輕描淡寫, 好似不可理喻的人是徐挽瀾,絕不是她們二人。


    徐三笑了笑,低下頭來, 並未多言, 心中卻不由想道:這薛鸞、崔金釵、賈文燕三人立在一塊兒,是巧合?還是說, 她們已然走得親近?


    她隨口將話頭扯開, 轉而又與這幾人玩笑了幾句, 聊的不過是晌午吃的齋菜, 以及方才來時, 看見的寺中景致。但在她心中,卻是不由深思起來。


    崔鈿說過,薛鸞乃是岐國公之女, 岐國公近來與蔣家走的極近,引起天子忌憚猜疑。徐三原本想的簡單,隻當薛與蔣好,就是與崔不好,畢竟人人都說,左右二相,政見相反,勢如水火。可是如今看來,怕不是這麽迴事兒。


    她忽而憶起去年在宮中當值之時,每日上朝之前,都能見到蔣沅與崔博,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言笑往來,閑話家常。可待到上朝之後,兩人卻是時常唇槍舌劍,就朝中政令,爭個不可開交。


    徐三思及此處,心中一團亂絮,隻又暗暗想道:在這個封建王朝,最要緊的就算押中下一任繼承人。現如今官家心意未決,局勢未明,她用不著管那些派係甚麽的,隻管跟官家表明,她絕對是站在天子手心裏的。天子說甚麽便是甚麽,其餘人等,都不作數。


    徐三笑了笑,由宮人引著,到自己位置上站好,眼觀鼻,鼻觀心,甚麽事也不再多想。


    她與一眾臣子立於殿前,候了半晌,便見官家緩步而來,登上石階,身後跟隨二人,一是周文棠,一是柴荊。之後官家手擎香燭,口誦佛號,與寺中的女主持高談佛理,接著又率領百官,祈福於天。


    官家處事,最重平衡之道,在大相國寺拜過佛後,轉而又率著眾人,去了開封西南的重陽道觀。徐三麵上不說,心中卻忍不住腹誹道:在同一日裏,又是求佛,又是問道,兩邊都照顧,兩邊都不虔誠,那天上的神仙,就不會跟著打架麽?


    官家在重陽觀中待的時候不短,徐三見這道觀,遠不如大相國寺那般宏偉巍峨,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這小小道觀,到底有何妙處,竟能引得官家專程來此,還待上這麽長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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