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禦花園


    正值春日,百花盛開,鳥語花香,禦花園更是一處難得的人間仙境。


    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章平帝五十有六,頭髮鬍子都花白了大半,但他的精氣神很不錯,滿麵紅光,眼底精光爍爍,瞧著不比那些年輕力強的男子差多少。


    可是現在章平帝的心情並不是很好,身邊隻跟著他的貼身大太監李泉。章平帝是想一個人在禦花園逛逛,可不想忽然撞上什麽妃子兒子孫子的,所以早早就派了人在禦花園守著,不許別人進,直到他離開為止。


    章平帝煩啊,禮部尚書辭官了,他為誰來接替禮部尚書一職感到很苦惱啊。現在正是太子和安王爭權爭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目前,章平帝是希望朝堂能盡量安穩,這樣也方便他做決定,到底讓誰登上皇位。


    章平帝心裏最喜歡的兒子是安王,因為安王是他最愛的女人曹貴妃生的,最愛女人為他生的兒子終究是不一樣的。安王從小就討喜,章平帝很是喜歡他。太子嘛——占了嫡長的名分,要說才幹什麽,章平帝想著便忍不住搖頭,在太子身上他是真沒看出什麽才幹。用一句無用來形容是半點都沒錯。


    如果隻是這樣,章平帝早就不顧太子嫡長的身份直接廢了他!一個根本沒本事的太子將來怎麽當皇帝!真以為當皇帝容易啊!當皇帝容易,做皇帝難!當然做一個壞皇帝就容易的很,什麽都不用管不用顧,管什麽江山管什麽社稷管什麽百姓。


    太子不是一個好的,但是皇太孫祁雲是真的好啊。想到祁雲,章平帝嘴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章平帝對皇太孫是真的笑話,一來他當年差點保不住皇位,是因為皇太孫的出生為他拉攏了不少的人馬,這也讓他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因此章平帝對皇太孫還是很有幾分感情的。


    還有皇太孫祁雲的確死沒有辜負他的期許,祁雲的確是非常出色,從小就聰明伶俐,也沒有小時佳佳,大時了了,從小到大他都非常出色。尤其是從龍虎山迴來後,這種感覺更明顯了。章平帝從祁雲的身上看到了帝王風範,喜怒不形於色,雖然一直笑著,但就連他這個皇帝有時候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章平帝對祁雲是滿意極了,他敢說祁雲比他還要適合當一個帝王。


    章平帝就是顧慮祁雲這個皇太孫,才屢屢沒有廢太子。太子沒什麽本事,誰曾想他竟生了這麽好的一個兒子。偏偏太子不止是沒本事,他就連眼睛也是瞎的。這麽好的兒子不疼,去疼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扯遠了扯遠了。說到禮部尚書,章平帝就是滿肚子火。你好端端的生什麽病!一年多前就病著,他還特地派了太醫去看,明明是小病,太醫看了也是這麽說的。誰知道就這麽突然去了!


    那死了禮部尚書是個沒用的,派去的太醫更是個沒用的!一個小病罷了,你居然還能把人給治死了,你這本事也是絕的了。這還有什麽說的,對禮部尚書生氣,章平帝給的撫恤少的可憐,也沒加恩他的子孫。太醫就更簡單了,連個小命都治不好,你還留在宮裏做什麽,哪天連個貴人也被你治死了!趕緊迴老家種田去吧!


    別提,當皇帝的就是喜歡遷怒人,你讓我不痛快了,我得叫你更不痛快才成!


    誰來當這禮部尚書呢!章平帝這些日子煩的剩下的一點黑髮都要白透了。按照舊例,禮部尚書沒了,應該是由禮部侍郎繼任。但是禮部侍郎是安王的人。太子一黨絕對不願意,太子也推出了自己人競選。這幾日朝堂上吵得是不可開交。


    章平帝現在要的是穩定局勢,所以安王和太子推薦的人他通通都沒有同意!他有心自己挑個人選,但是左看右看之後,還是下不了決心。不是這裏不適合就是那裏不適合。


    別以為禮部很輕鬆沒什麽要緊的。這怎麽可能!


    吏戶禮兵刑工!最吃香的就是吏部、戶部、禮部還有兵部。吏部不說,六部之首,掌管官員升遷降調。戶部有錢啊,誰不知道戶部油水多!兵部跟兵權掛鉤。禮部可是掌管科舉,選拔人才!


    由此可見,禮部的重要地位了。要當禮部尚書,首先得有能力,還得不那麽影響局勢。這就令人苦惱了。


    禮部尚書死的真不是時候!章平帝越想越生氣!


    心煩意亂間,章平帝疾步行走,忽而他聽到磁性動聽的讀書聲。


    章平帝皺眉望去,隻見一穿著月白色錦袍的男子正在梧桐樹下輕聲朗誦。


    「李泉這是怎麽迴事,朕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來禦花園嘛!外麵看守的人幹什麽吃的!居然讓皇太孫進來!」章平帝有些不高興了。


    李泉躬身迴答,「皇上明鑑啊,您的吩咐奴才自然是萬萬不敢懈怠。老奴敢說外麵守著的人一定是盡心盡力,但是太孫殿下在這裏,想來他比您來的還早。」


    章平帝聞言緩和了臉色,他來禦花園是忽然來了興致,誰能猜到他來禦花園呢,那祁雲在這兒就沒什麽問題了。


    祁雲這裏已經看到了章平帝,收起手上的書卷,快步來到章平帝麵前行禮,「孫兒見過皇爺爺。」


    麵對孫子,章平帝還是很喜歡的,擺擺手讓祁雲起來,笑得十分和藹可親,「雲兒在讀書啊。讀得什麽書。」


    「啟稟皇爺爺,孫兒在讀葛洪的《勤求》。」祁雲笑著迴答,語氣裏少了幾分嚴謹恭敬,但是多了幾分親昵隨意,真跟普通人家的孫兒對爺爺的態度一樣。


    章平帝就是喜歡祁雲這態度,比他老子強多了,太子見到他每次都是丁是丁,卯是卯,完全將他當皇帝,根本不記得自己是他的父親。安王這一點就比太子強多了。嗯,祁雲也強。


    「在讀葛洪的《勤求》啊,跟皇爺爺說說,你對裏麵哪一句感觸最深。」章平帝來了興致,開始和祁雲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聊閑話。


    「啟稟皇爺爺,孫兒對《勤求》裏的『明師之恩,誠為過於天地,重於父母多矣。』感觸最深。孫兒讀到這句就想到龍虎山上的師傅,這麽多年是他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地教導孫兒。」


    章平帝點點頭,「是啊,張真人(祁雲的師傅)收你做徒弟都六十有六,他收下你做徒弟,真的是認真教導你,你被你師傅教導得很好啊。」


    「孫兒也是如此想的。」


    章平帝的臉上出現一抹滄桑之色,「提到師傅,朕倒是想起了喬方正(喬老爺子)。當年他還教過朕讀過幾天書。教過朕的太傅先生那麽多,但是朕最討厭的就是他。喬方正的年紀也就比朕大一點,那時候教導朕的太傅正好有事,先皇才吩咐喬方正教導朕一個月。


    喬方正的名字是真沒有取錯啊,方正方正!為人方正的已經看不到一點圓滑了!那時候朕想著等朕登基一定要喬方正好看。想想那時候也挺可笑的。喬家如今都迴了安陽老家吧。」


    祁雲笑著沒接話,反而說道,「皇爺爺您說喬老爺子過於方正不懂圓滑,孫兒倒是想起了喬老爺子的長子,原來的吏部尚書喬子諾,他倒是沒有完全繼承喬老爺子的方正。」


    章平帝點點頭,「喬子諾啊——那是個有出息有本事的,官兒做得也不錯。」


    忽而,章平帝心裏一動,他想到如今空懸的禮部尚書一職。喬子諾不就很適合嗎?不是安王黨,也不是太子黨。喬家被貶,也是喬老爺子太蠢,在朝堂上一點都不懂得迂迴,隻差沒指著他鼻子罵他不顧正統,這才是喬家被貶的最大原因。雖然喬家為太子說話了,但那也隻是因為太子是嫡長子,占據了正統的名分。作為讀書人,講的不就是這正統。這是喬家的立場所在。喬子諾嘛——


    章平帝有些懷疑地看了眼祁雲,他真的是這麽巧合地才提起喬子諾?不對,是他這麽巧合地等在這兒,這麽巧合地讀葛洪的《勤求》?


    祁雲像是沒發現章平帝的打量,繼續開口,「皇爺爺聽說壽陽祖姑姑要來京城了?」


    壽陽長公主,章平帝的同胞親妹妹,兩人雖是兄妹,但年紀相差了十來歲。壽陽長公主的年紀跟太子一般大。


    提起唯一的同胞親妹妹,章平帝有些渾濁的眼底浮現慈愛之色,「嗯。你壽陽祖姑姑是要來京城了。朕這輩子啊,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壽陽了。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


    後麵的聲音很輕,幾乎就是章平帝的自言自語。


    提到壽陽,又想到喬子諾。章平帝心裏百感交集,壽陽迴到京城了,喬子諾也來京城,這似乎挺好的。不對,這兩人已經什麽關係都沒有了,兩人是不是一起在京城有什麽意思。但是心裏就是癢癢的,有一種壽陽要來京城了,喬子諾最好也在京城的感覺。


    章平帝也弄不懂自己在想什麽,但他心裏這種想法是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根本無法忽視!


    「朕還有奏章要批,雲兒你自己在這裏好好讀書吧。」


    「是。」祁雲躬身送走章平帝。


    祁雲朝章平帝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勾起嘴角淡淡一笑,那笑如暗夜的流星轉瞬即逝。


    半月後,喬家這裏也收到了聖旨,章平帝封喬子諾為禮部尚書,喬駿之前是翰林院官員,這次章平帝也不知怎麽想起了他,讓他去了工部當個七品小官。


    一道聖旨,讓喬家差不多炸了!


    隻有喬子諾和喬伊靈事先知道,所以才能按捺得住心情,但臉上還是得擺出一副欣喜感恩的樣子。


    喬老太爺有些晃神,長子怎麽不知不覺地就成了禮部尚書?難道是長子暗地裏通了什麽關係,而他這個當親爹的不知道?


    無論如何,這是喬家的大喜事。喬老太爺把四個兒子兒媳,還有孫子也都喊進來。喬子諾喊了喬伊靈進去。


    喬老太爺有些不滿,讓兒媳進來是要商量搬迴京城的事,喬伊靈一個姑娘進來做什麽?但是喬子諾堅持,他也不說什麽了。


    一進書房,喬三老爺喬子連立即迫不及待地詢問,「大哥,我說你不厚道啊!原來你有這麽厚的關係,還是你走通了什麽路子,怎麽不聲不響地就當了禮部尚書呢!」


    「雷霆語錄俱是君恩。這是聖上的恩典,我能做什麽。」喬子諾淡淡迴答。


    這話在場的人全都不相信,這怎麽可能!皇上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想起你,那肯定是得有原因的不是。不過他們也看出來了,喬子諾這是不打算說了。


    喬三老爺喬子連和錢氏立馬在心裏打起如意算盤,心裏估摸著能從這件事上得到多少好處。


    「先說說迴京城的事。」喬老太爺也好奇,但是如今最重要的是迴京城。


    喬二老爺喬子言率先開口,「父親,我如今是安陽知府,我是不可能迴京的。我媳婦還有女兒就留在安陽這沒什麽好說的。隻是帆兒大了,他原先就在國子監讀書,這次我想讓他再跟著去。正好試試今年的舉人考試。」


    喬老太爺點頭,「這不難。帆兒已經是秀才了,好好在國子監讀讀,這次舉人考試可以下場一試。」


    馮氏對著喬子諾道,「勞煩大哥好好照顧帆兒,我感激不盡。」


    「二弟妹說得哪裏話。帆兒是我的侄子,當大伯的照顧侄子這有什麽。」


    馮氏頓時放心了,她還是很相信喬子諾的。她沒拜託魏氏什麽。魏氏的心裏隻有喬伊蕙,她連其他的親生兒女都不在意,更別提隔房的侄子了。況且帆兒是男子,進內院的機會原就少,讓喬子諾好好照顧這就是最好的。


    二房解決了,喬老太爺就去看喬子連。


    「爹您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大哥要進京了,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幫忙跑跑腿,肯定不是定沒問題啊。大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扯你後腿!」喬子連拚命拍著自己的胸膛保證,頓了頓他又加了句,「帆兒不是要下場今年的秋闈嗎?我想叫躍兒也下場試試看。」


    喬老太爺氣笑了,「帆兒是秀才能考舉人,你跟我說說躍兒身上就個童生功名,他怎麽去考舉人!」


    「捐個秀才不就成了!我有信心,我的兒子一定能考上舉人的!」喬子連十分有信心地將喬躍推出來。喬躍臉紅紅的,顯然是被臊得不輕。


    真不知道喬子連是哪兒來的信心,這信心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好,三弟想跟著一起迴安陽就一起迴去。父親,四弟在嶺南,如今四房隻有錦兒一個,錦兒一定是得跟著迴去的。」


    喬錦跟著迴安陽,這點誰都同意。


    如今隻剩下五房了,喬老太爺看向喬子洋和卓氏的眼神有些不好。對兒子,喬老太爺是生氣他的沒出息,對卓氏,喬老太爺是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喬老夫人見喬老太爺沉默,心裏一咯噔,「老爺,我就隻有老五和雨欣兩個孩子。無論離了哪個,都是要了我半條命啊!」


    「老五你要跟著一起去京城可以。我隻問你們,那莫施蓉怎麽辦?你們不會是打算去京城也帶著莫施蓉吧。」喬老太爺冷哼開口。


    喬子洋還沒迴答,卓氏這裏先開口了,「為什麽不可以!」


    一直沉默的喬伊靈難得抬起頭,眨巴了下眼睛,這也可以?說真的,卓氏這會兒有帶腦子嗎?不止喬伊靈是這個想法,在場的人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想法。卓氏怕是已經沒有了腦子這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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