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當然能打!


    但他敏銳的嗅覺還是發現了其中詭異之處,那股秦軍是有預謀偷襲的。潰散的左翼軍陣如果退敗,再牽連到中軍隊伍,對於整支大軍來說,將會是滅頂之災。


    而此刻,在他的中軍後營之中。


    楚王熊心披著袍子,麵色慘白,隱隱帶著幾分病態。耳畔傳來戰場廝殺聲,馬蹄轟隆,但這一切都讓他提不起興趣。


    因為所有的一切,將會在今天結束。


    驀然間,平淡的眼眸閃過一絲狂熱和痛恨,項氏一族,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報,啟稟大王。秦軍衝殺左翼,快要攻進中軍大營,大將軍尚未趕到,還請大王速速撤離!”


    一個滿身血汙的士兵闖進營帳,高唿道。


    然而,坐在席上的熊心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一雙冷厲的眸子沒有絲毫感情,他認得這個士兵,他是項羽的親兵。


    “噗嗤!”利刃穿透胸膛,血腥味逐漸彌散。士兵癱倒在地,沒有絲毫生息。


    “熊心公子果然識時務,在下會在陛下那裏為你請功,屆時賊子覆滅,你也可以安心在鹹陽做一個富家翁了。”在熊心身後的陰影處,淡漠的聲音傳出。


    “多謝,熊心定然會讓那項氏不得好死!”這時,熊心站起身,一臉諂媚的笑道。


    人影掙紮爬起,鮮血正從嘴角流出,搖晃的視野之中,有火光亮了起來,燃燒的光芒裏,帥帳逐漸化為了飛灰。


    火焰延燒,更多的地方,大量的火光亮起在青冥天光中明滅搖曳,一切已經結束了。


    那士兵擦過嘴角的血跡,艱難的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出幾步,嘴角嚅了嚅,他輕聲說了句:“嗬嗬,將軍,屬下無能······”


    在爆炸聲響當中,中軍後方大營亂成一團,無數士兵在火焰中哀嚎不已。


    “大王死了!”


    “快救火!”


    “糧草!水!”


    ······


    “稟報將軍,中軍大營起火,大王也不知所蹤,糧草已被焚毀過半。”親兵喘著粗氣,站在項羽身前。


    “籲!”項羽勒住馬,重瞳之中倒映著火光。握著長槍的手也微微泛白。


    現在大營焚毀,一應輜重焚毀,再迴去已是徒勞。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集合中軍和右翼大軍,全力突圍。


    隻有這樣,方得一線生機。


    “你們去保護梁叔和範師傅,不得出半點差池!”項羽轉身對親兵冷喝道。


    “是,將軍!”


    “我會讓你們知道,再精妙的算計,都是徒勞!”


    ······


    陽光傾瀉下來,丘陵、原野上顯得安靜,一支支兵馬的方陣蔓延至前方。


    經過數日的廝殺,項羽終於率眾衝出了包圍圈。


    遠遠的,地麵還在震響,人聲在這片升起的天光裏沸騰起來,一道道匯聚整列的身影中,項羽一臉冷漠的騎馬越過麾下士兵,某一刻,他咧開嘴角隱隱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手與長槍已經死死係在了一起,槍尖和雙眸透出鋒芒,殺戮已至了。


    他聲音渾厚,在安靜、肅殺的原野激蕩,猶如雷霆過境。


    “縱使秦軍布置下天羅地網,可我們還是逃出來了。現在,大王被暴虐的秦軍殺害,身為楚人,此等大仇,怎能不報!”項羽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酒袋,對著丘陵之上的士兵。


    “今日你們隨我一去,生死未卜,這酒便以此敬死去的兄弟,將要赴死的你我,也祭我們的火神,祝融的子民將會化為熊熊的火焰在天地間燃燒。”


    “報仇!”


    “殺!”


    ······


    楚國淮陰,一個俊朗不凡的青年正在鄉間遊覽,他穿著得體的衣服,一雙眼睛,鋒銳卻又滿是感慨,懷念。


    他的腳步不徐不疾,沿著河流而上,在小河旁有一戶人家,粗木圍成的柵欄,嫋嫋炊煙飛上青天。


    “咚咚咚。”他輕扣門扉。


    不多時,“吱呀”一聲,一個臉上刻滿皺紋的老人家打開大門,看見來人,老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是?”


    “老人家,我是韓信,若不是當年被鄉親們接濟,我早就餓死了。”韓信微微躬身,輕聲道。


    “韓信?”老人家仔細打量了他幾眼,露出恍然之色,“你都長這麽大了?來來來,進屋坐,我啊,剛好做了飯。”不由分說,他直接拉著韓信的手,踏進了宅院。


    韓信見狀,隻是微微搖頭,便走進了宅院。


    飯不多,也不好吃。


    糙米,野菜,不見半點葷腥。


    但韓信還是吃的津津有味,沒有一點嫌棄。


    “多謝老人家。”用餐之後,韓信躬身行了一禮。“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您務必收下。”說完,他拍拍手。


    從門外走進兩個黑衣人,然後奉上了數十吊秦半兩。


    “老人家,告辭。”這一切都讓老人家恍如做夢,他愣愣的看著桌上的錢,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隨後便將其藏起來。


    一日之內,村裏很多人都收到了韓信的饋贈。


    富貴還鄉,當錦衣夜行。


    一飯之恩,銘記於心!


    ······


    郢陳之中,楚王熊心再度迴到了這裏。


    沒有項氏一族,沒有楚兵,秦軍已經接管了這座城池。事實上,楚軍從未真正接管過這座城池,隻要秦軍想,隨時可以奪迴來。


    “將軍,項賊現在如何了?”見到韓信到來,熊心趕忙施了一禮。


    “熊心公子,請坐。”


    “來人,上茶!”韓信端坐上位,熊心陪侍在側。


    “你放心,他逃不掉。”韓信自信的說道。


    事實上,他還是小看了項羽的戰鬥力,當日,他將計就計,在那裏布下了天羅地網,可在左翼潰敗,大營輜重被燒的情況下,那項羽還是硬生生的殺出來。


    而且,麵對接下來的圍堵,此人十分堅韌,每一次都能在亂局之中找到生機所在,險死還生。


    這讓出道就大敗北胡的韓信感到了久違的熱血,那是棋逢對手的激動。


    他看得出來,這支楚軍的領帥也是熟知兵法之人,但行軍作戰卻總是衝鋒在前,不符合為帥之道。


    但就是這樣的對手,卻三番五次在他手上溜走,實在讓他有些心動。


    所以,他來了。


    這次,他要布下十麵埋伏。


    ······


    項羽率眾想要迴返郢陳休養生息,但是他們在楚地占領的城池已被秦軍收複,想要攻打,那是得不償失。


    於是,不死心的他,逼近了郢陳。


    卻不料,在這裏,他看到了一個自己認為已經死去多時的人。


    楚王,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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