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外,正是入秋時節。


    日色高懸,樹葉嶙峋,片片飄落。在城池不遠處,大片的農田在此開墾,黃色的黍稻浮在田間,秋風蕩漾吹起一片稻浪。


    在田間,許多穿著單衣的農人正在細心耕作,他們之中,有老有少。伴隨著秋風,他們的額頭上時不時有汗水滴落,隨後抹了一把,抬起頭往往稻田,眼中浮現出喜色,連疲憊都減輕了許多。


    在這些農人當中,有一個年輕的身影,是一位穿著黑色短衫,麵容堅毅的少年,像他這樣的少年有許多。


    自從大秦一統,天下承平已久,曾經上過戰場的軍人紛紛解甲歸田,拿起了農具。關中之地,已經連續豐收盈年,百姓富足。


    “巨子,再過旬月,這片黍稻就可以收割了。”在少年身邊,一個麵向樸實,看上去有些憨厚的青年說道。


    “是啊,這稻米豐收,百姓又能過上好日子了。”那名被稱為巨子的少年看著眼前的稻田,眼中泛著笑意。


    他正是荊天明,也是現任的墨家巨子。


    不是那大貓小貓兩三隻,整天流亡叛亂的墨家,而是這關中之地的墨家,法墨的巨子。


    嬴政本來就沒想將這孩子怎樣,他畢竟是昔日麗妃的孩子,縱使不是他的,但斯人已逝,再大的恨意也已消散。


    再加上蓋聶歸附,嬴政就索性將他任命為墨家的巨子,困在鹹陽城當中。


    當嬴政賓天後,李玄常也沒有對他進行過多的束縛,解除了幽禁。隻不過,他沒有離開,反而留在墨家當中,似是真正的融入其中。


    “一切都是陛下的恩惠,否則,這些百姓,怎能開墾這麽多的良田?”青年憨憨的笑了笑,扭頭看了後方的鹹陽城,眼中滿是敬意。


    沒有足夠平穩安定的環境,沒有足夠的青壯勞力,就算是有再多的良田也無濟於事。而大秦,正是這關中平原,沃土千裏的最大保障。


    聽到身旁墨家弟子的話,天明的眼中的笑意慢慢收斂,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


    經曆過那麽多變故的他,已不再是小聖賢莊裏麵那個不懂事的少年。在鹹陽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見到了那個被他們稱為“暴君”的嬴政。


    那個在他小時候十分寵愛他的嬴政。


    他的記憶,在來到鹹陽城不久後就解開了,解開他記憶封印的那個人,就是當日下令逮捕他們的扶蘇公子,也是記憶中那個溫文如玉,氣度不凡的扶蘇哥哥。


    在小聖賢莊的他威勢無雙,一言壓的儒家不敢抬頭。現在,他是帝國最尊貴的皇帝,掌握萬民生死的君主。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學會了接受。大叔的離去,讓他在一夜之間就變得成熟起來。從此,他就在鹹陽城中,用自己獨特的眼光來看待這大秦帝國。


    慢慢的,心中那股曾經想要複仇的欲望逐漸熄滅。每天和墨家弟子一起學習機關術,做做農活,習練武藝。


    似乎,這樣平靜的生活,也很不錯。


    ······


    鹹陽宮內,李玄常正在端坐在禦花園內。


    淡淡桃花香氣彌漫,沁人心脾,層層疊疊的桃花中央,隱約可見一道卓爾不群的身影,他一襲白衣,膝上放著一架琴,琴身上雕飾著精巧的花紋,將白色的弦絲和紫檀完美的結合到一起。


    清清脆脆的琴音迴蕩,一個個音符在晶瑩如玉,纖細滑膩的指尖流淌,似山澗清泉流過白沙,如新月朦朧照在綠水,像鬆濤竹海敲在窗弦,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千變萬化,音出自然。


    簡單的音符卻構成了氣象萬千的樂章,恍然間,李玄常好似和這片天地融合到一起,如魚得水,不分彼此。


    正所謂大雅如曲,便是如此。


    琴聲一起,整個花園都安靜下來,風聲,鳥蟲鳴叫聲皆停滯下來,桃花搖曳,片片垂落。


    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這飄逸淡然,清雅瑰麗的琴聲。


    然而,在桃園之內,除了李玄常之外,還有一人。


    一對赤足踏在翠綠的草地上,穿著淡藍色宮裝,身量纖細,驚訝而美麗的女子沉浸在舞蹈當中。


    她玉顏精致,神態慵懶,整個人散發著自信昂揚和成熟而又青春的氣息,在幽幽琴音之中,她好似得到某種傳說中的靈魂洗滌,整個人沒了負擔,輕鬆自在。


    纖細的身姿隨著琴聲飄然舞動,輕步曼舞,花瓣飛舞,構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入仙女臨凡,冷豔清高,一舞絕世。


    隨著琴音逐漸落幕,女子的舞姿也逐漸停下。


    “雪女,你的舞姿比當年更美了,比之趙舞,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李玄常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滿是笑意。


    “陛下的琴聲已然入道,世上已經無人能和之,就算是臣妾的舞姿也不過是勉強跟上。”雪女白皙的臉蛋上生出幾分崇敬,眼神迷離,紅唇輕啟。


    “這世間,知音難覓啊。”李玄常撫著琴弦,淡淡歎了一口氣。


    當年,他以琴音入道,踏上煉氣化神。


    在那不久後,他就登上了帝位。


    然而,直到登上帝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什麽叫做“與戴王冠,必承其重。”


    作為天下之主,口含天憲,一言興邦滅國,在同時也要承擔重任。


    登上帝位,就要背負整個大秦帝國的氣運,承氣運之重,方為真正的帝王,或者說是人皇。


    沒有足夠的修為和心性,根本不能承擔其重量,於此帶來的後果便是,人王化天子,不再擁有人王氣運所帶來的實力。


    事實上,這也是為什麽自從嬴政一統六國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刺殺成功的原因。


    一國氣運在身,誰人可敵?


    就在此時,一個影密衛突兀的出現在禦花園,躬著身子,輕聲稟告。而一旁的雪女則是施了一禮,趕忙離開。


    身處後宮,不得幹政。


    “她?”聽到稟告,李玄常迴想起此人的信息,有些驚訝,沉吟之後便吩咐影密衛帶她入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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