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影離開之後,一道人影出現在屏風之後,無聲無息。


    “漣衣,你最近,還好嗎?”純潤的聲音富有磁性,任誰聽到了都會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濁世浪子的形象。


    “又是你,我最近挺好的,謝謝。”對於他的到來,漣衣波瀾不驚,沒有半分動容。


    “謝謝?你就一直對我保持這樣客套的禮貌。”兩人隔著的一層屏風,就像是萬重深山,將他們分割開來。這樣的一句話,讓他莫名的有些難受。


    “你多慮了,我沒別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你沒別的意思,所以心裏才會真的難受。”季布一雙劍眉皺起,忍不住吐露了心聲。


    “那,對不起了。”秋水般的眼眸始終平靜,就算眼前之人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一諾千金的季布,她也不曾動心。


    “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忙的。”猶豫再三之後,他還是開口了。江湖上從來都隻有別人找他幫忙,從來沒有自己請求別人相助的經曆,就算是有,那也不過是利益交換。


    “哦?何事?竟然連你都束手無策。”漣衣此刻才有些驚訝。


    “我想讓你幫忙照顧一個小女孩,她得了不治之症,一發病,身上就疼痛難忍。久聞農家明辨百草,藝術精湛,我想請神農堂堂主朱家出手救治,這一次就算是我欠他一個人情。還請你代為轉告。”屏風之後,季布有些悵然的說道。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這時,聰慧的漣衣反而感覺到事態的不妙,開始追問起來。


    “我要出一趟遠門,此行十分危險,很有可能迴不來,所以才請你相助。”


    “把那個孩子帶過來吧,你要小心。”漣衣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你放心,這次雖然九死一生,但我季布還從未失手過。你,要保重。”說完之後,季布就消失不見。


    察覺到季布的離去,漣衣來到窗前,悄悄打開一絲縫隙。


    隻見醉夢樓前,一名青年正向花影拱手,似乎是在告別。


    他穿著淺藍色長衫,正麵形象為綠色,玉色發簪似為虎頭形狀,腰帶上也有疑似四象靈獸白虎的標誌。手持一柄淺藍色的佩劍,劍鞘的紋飾似花草,劍柄格處有虎頭型紋飾,和“花間隱虎”的稱號對應。


    雖然很少見麵,但漣衣一眼就認出來,他便是如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諾千金,曾經的楚國影虎軍團統帥季布。


    當初她尚年幼之時,在父親的府上見過。


    而此刻,他身邊還有一個人,他的麵容上受過黥刑,渾身充滿戾氣,鎧甲胸口處有疑似四象靈獸玄武的標誌。


    他現在的身份是傭兵,但在楚國滅亡之前,卻是地位與季布不相上下的雷豹軍團的統帥英布!


    英布拿著一對戚作為武器,武器上分別寫著古體的“殺”和“滅”。


    英布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女孩,渾身布滿汙垢,害怕的抓住英布的衣角,頭也不敢伸出來。


    這就是季布讓她幫忙照顧的小女孩?


    不知怎的,漣衣在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眼,心中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憐惜,親近的感覺。


    “英布,我們走吧。”季布和花影說完之後,便提議道。


    “哼!這次,如果不是為了楚國的未來,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英布眼中生出可怖的怒氣,寒聲道。


    “告辭。”季布再次向花影拱手一禮,就騎上馬,準備離開。然而,在不經意間,他猛地抬頭,卻見一道熟悉的眼神。季布,微微一笑,策馬揚鞭。


    從他的背影上看去,倒是頗有幾分豪情壯誌。


    ······


    “你說,這次我們能救出少羽嗎?”路上,英布握緊手上的韁繩,有些迷茫。


    “就算是犧牲我們自己,也一定要把少羽救出來,他是項氏一族的少主,是楚國的未來。我們一身殘軀,死不足惜,若是楚地沒有未來,那將是最大的悲哀。”季布輕抖韁繩,馬蹄聲放緩。


    “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內疚之中,當年你那一箭,讓雷豹軍團蒙羞,你可知道,再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殺了你,以洗清這些年我和那些兄弟背上的屈辱。”


    “但是,你的條件還是打動了我。”英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我聽說,你在江湖上聲名遠傳,與朱家交情不淺,這次為什麽不直接請他出手?”英布雖然是流浪軍人,但也並不是一無所知。


    “在這個關頭,隻有少羽才是最重要的。別忘了我們身上背負的使命。一旦我見到了朱家,他肯定會把我拖進農家的這片泥潭當中。”季布麵不改色的迴道。


    “所以,你找到了醉夢樓。”英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看上去粗魯,實則內心極有城府。


    “不錯,醉夢樓明麵上是一座青樓會館,實際上卻是農家的秘密據點之一。神農堂的很多情報,都來源於醉夢樓。”


    “看來這些年,你混的倒是挺滋潤的。”英布略帶嘲諷的說道。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執行著君上給我的任務,從未有過懈怠。”


    ······


    鹹陽宮之內,嬴政穿著黑色帝袍,頭戴平天冠,正打量著殿上的李斯。


    “李斯,此次桑海之行,你有什麽感受?”沉甸甸的嗓音,帶著異樣的壓迫力傳到李斯耳中。


    雖然嬴政知道在桑海發生的所有事,但,他想聽聽,在李斯口中,會是什麽樣子。在高處看的風景,和麵對麵的風景是不同的,而且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瞬間,李斯申請一肅,心中的弦絲繃緊,來自於嬴政的無邊威勢正壓迫在他身上。


    嬴政雖老,但威勢卻不減反增,離開鹹陽不過兩三月,他給李斯的感覺更危險了。


    “這次桑海之行,公子以雷霆手段,處置小聖賢莊,還抓住了項氏一族和墨家叛逆,極大的威懾了蠢蠢欲動的諸子百家,令李斯由衷佩服。”然而,麵對嬴政的話,李斯一板一眼,滴水不漏。


    “儒家,墨家。哼,諸子百家始終遊離於帝國之外,這次的威懾,很有必要,扶蘇這次,做的不錯。”


    這個世界,終究是用拳頭說話的。諸子百家想要說話,除了看他們口才夠不夠好之外,還要看他們拳頭夠不夠硬。


    李斯對儒家懷恨幾十年,卻始終不敢輕舉妄動,固然是怕世人非議他欺師滅祖,但又何嚐不是忌憚儒家的實力。


    這個世界上,也隻有嬴政可以做到對諸子百家無所畏懼,其他的人都必須要保持敬畏,包括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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