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荊軻卻沒有動這道菜一筷子。


    隨後,燕丹帶著荊軻遊東宮池,荊軻撿起瓦片投擲池中青蛙,燕丹立即賜給荊軻以金彈擊蛙。


    燕國朝野有了一則民謠:“蛙承金彈,馬成馬肝,美人妙手,竟盛玉盤。上卿之能乎,燕人之悲乎!”


    不錯,在燕丹和田光的合力之下,荊軻已經成為了燕國的上卿。


    欲將取之,必姑予之。


    燕丹待他極為禮遇,贈他美人手,駿馬肝,此間所謀,絕非小事。他荊軻雖然有些糊塗,但有時候卻並不糊塗。


    他入了墨門,成為一方統領,但還不值得燕丹如此禮遇。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燕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他,很舍得。


    遙看天邊夜色,荊軻陷入了沉思,這次來到燕都,也許是一個錯誤。


    夜色深沉,寒風凜冽。


    屋內的人,其內心卻也是冰涼一片。


    “樊將軍,你投靠太子丹殿下也有半年時間了,現在,該是你盡忠的時候了。”田光看著一旁的虯髯大漢,冷笑道。


    “你什麽意思?”樊於期內心咯噔一跳,當即喝道。


    “世人皆知樊將軍當年吃了敗仗,叛逃秦國,被嬴政懸賞十萬金,宗族皆盡覆滅。然而今天,樊將軍卻是再度在燕都成家立業。我聽聞,將軍的孩子上個月剛剛滿月,是不是?”田光看向眼前的樊於期,就像是在看一隻待宰的豬一樣。


    “你要做什麽?”樊於期“嘭”的站起身,內心驚懼不已,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


    “將軍放心,隻要你答應給我一件東西,我保證你的家人安然無恙。”說著,田光再度上前,靠近他的耳邊:“還有鹹陽那一位,我保他一輩子榮華富貴。”


    此時的樊於期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身子氣的止不住顫抖,“你是昌平君的人。”一字一句,包含著莫大的恨意。


    沒有人知道,現在,他心中最恨的,不是嬴政,而是那個昌平君。若不是他,他樊於期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然而,到頭來,他還是沒能逃脫昌平君的算計。


    “哈哈,我明白了。”樊於期一陣慘笑,絕望的閉上了雙眼。此時此刻,他還能怎麽辦?他的生死,乃至於一家人的生死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下。


    “你要什麽?”樊於期瞪著田光,一字一句的恨聲道。


    “很簡單,我想要將軍的項上人頭。”田光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昌平君,原來如此。”樊於期歎了一口氣。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被抽走,仿佛變成了老人。


    此次,若是答應,他的家人或許還能存活。若是不答應,不僅他會死,他的家人一樣會死。


    當初昌平君敢葬送十萬秦軍,也不少這幾個。想到這裏,樊於期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或許,當年,他就該隨著成蛟死去。


    ······


    在一處密室之內,墨家巨子燕丹,農家俠魁田光,墨家第一劍客荊軻,以及墨家頂尖高手——秦舞陽,秦國叛將樊於期,一個不缺。


    一道目光直視著樊於期,荊軻,秦舞陽等三人,燕丹的眼眸之中終究是流出了一絲愧疚,隨後重重的低下頭來,跪在了他們的麵前。如此算計,隻為了誅殺那個人,饒是走到這一步,他仍是心懷愧疚。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道:“樊於期將軍,荊兄弟,秦兄弟,拜托了!”高高在上的墨家钜子,燕國太子,已經重重的磕了一記響頭。


    “巨子。”見巨子跪倒,秦舞陽趕忙上前幾步,一把攙扶住了對方,更是發出爽朗的笑聲,頗有幾分豪邁的氣勢“您何必如此?”


    “人固有一死,能在死之前去秦王宮走一遭,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隻要能殺了嬴政這個暴君,在下心甘情願。”他將燕丹攙扶起來,高聲道


    另一側,下巴上留著絡腮胡須的樊於期也是慘淡一笑,“我樊於期宗族都被嬴政那個暴君誅絕,如果我的一顆人頭,能換來嬴政的死,為死在他手中的親人複仇,我心甘情願。”然而,再說這句話時,他心中想的卻是那個昌平君。


    一直旁觀這一切,玩世不恭的荊軻也灑脫一笑道:“樊將軍說的是,我和嬴政之間的恩怨也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早在幾天前,燕丹終於向他表明了一切,這一次,他的目標是屠龍。


    荊軻想了幾日,也終於做出了決定。這個決定,不是因為燕丹,而是因為他自己。他和自己的師妹麗姬本事青梅竹馬。


    但當年因為自己好打抱不平,致使她被秦軍擄走。探查了這麽多年,才從一個朋友那裏知道,麗姬在鹹陽宮,已經誕下一孩子,那孩子是他的血脈。


    “拜托了。”燕丹深深地望著自己麵前的三人,沉聲道。


    一場刺秦之事,一把豪賭!


    賭注非但是他麵前的這三個人,尚且還有他自己的一條性命,甚至是整個燕國乃至於天下人的命運。


    樊於期反手之間,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明亮的劍鋒在昏暗的室內閃爍著寒光。他掃視室內眾人,最後深深的看了田光一眼。


    眼中浮現出一絲決然之色,手中的劍鋒高舉,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噗嗤!”


    濃濃的血腥味在室內彌漫,一顆鬥大的頭顱飛起,滾燙的鮮血飛濺,灑落在了身邊的眾人身上,但無論是誰,都沒有選擇避讓。


    任憑這個勇士的鮮血濺落在自己等人的身上,久久不動。


    是的,在荊軻看來,樊於期能夠慷慨赴死,是一位勇士。但真正原因,也隻有一手主導了這一切的田光知道,樊於期最後看了他一眼,這也不被他放在心上,左右不過是一個死人罷了。


    這裏的所有人,都將會變成死人,棋子的作用消失了,也隻有被放棄這一條路,包括他自己。


    良久之後,燕丹才撿起樊於期的頭顱,取出早已備好的錦盒,錦盒內早已備好了防腐之物,確保樊於期的人頭不會腐壞。


    刺秦之路,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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