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上,奇寒無比,常年積雪不化,人跡罕至。


    風中帶著雪花,漫天飄灑,一片寂寥。比起這雄偉壯闊的天地,人類,是如此的渺小。


    李玄常一襲白衣,閑庭信步,隨意一踏,便已在數丈開外。厚厚的雪地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這就是傳說中的踏雪無痕。


    來到天池之畔,天池寒氣升騰,即使他功力已至頂峰,卻仍感受到絲絲涼意。五年前,他就是在這裏與古三通決戰。也是在這裏,素心為他擋了半招,服下一粒天香豆蔻,沉睡至今。


    李玄常縱身一躍,一抹水花迸濺。他周身鼓起真氣,形成薄薄的一層氣罩。不多時,就看到一個池底山壁上一個黑乎乎的洞穴。


    穿過一層氣流,李玄常進入洞穴。洞裏,洞外是兩個世界,洞口的氣流擋住了天池水,所以裏麵寒冷幹燥,蟲子都不生一條。


    沙沙的腳步聲在幽暗的洞穴中傳蕩,而在洞穴深處,一道身影耳朵微微一動,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刹那間,虛空生電,恍若沉睡的巨獸蘇醒,金色的光芒隱現其中。


    等到李玄常走到盡頭,一道人影跪坐在前。


    “你來了。”還未等他開口,一道嘶啞的聲音響起,幹枯、詭譎,好似砂紙在鏡上摩擦,十分刺耳。


    “我來了。”李玄常踏步上前,來到一旁。


    一座透明的冰棺躺在這裏,裏麵躺了一個女人,麵色紅潤,隱隱有幾分血色,鼻息微不可查。不是多麽天香國色,卻是給人一種溫柔賢淑的感覺,好似遊子迴鄉的眷戀。


    “你能救活她?”古三通緩緩抬頭,露出他的尊容。比起五年前,他蒼老了很多,額頭上已經有著深深的皺紋,頭發灰白,胡子拉碴。一雙眸子,滿是灰暗,帶著令人心悸的死寂。比之當年的英俊靈動,肆意灑脫的不敗頑童,簡直是判若兩人。


    人,隻有等到失去了,才會後悔。


    “嘭!”冰棺緩緩打開,李玄常探了探她的鼻息,雖是微弱,但還是平穩。李玄常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輕輕打開,兩粒龍眼大小的圓珠躺在裏麵,被寒玉包裹著。


    刹那間,洞**麝香滿室。李玄常沒有多餘的動作,拿起一顆放入她的嘴中,再用勁力幫她吞服。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的麵色就漸漸恢複,帶著健康的嫣紅,不複之前病態的紅潤。李玄常再用內力幫她化解藥力,隨著藥力散發,她那碎裂的經脈緩緩愈合,變得與常人無異。


    古三通緊緊盯著眼前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等了五年,一直都希望她能醒過來。之前,他也輸入過內力,但碎裂的經脈留存不住,隻能驅逐她體內的寒氣。


    藥力漸漸散入她的五髒六腑,精純的生機不斷融入,複蘇她的器官。“咚,咚,咚”她的心跳越來越有力,氣血不斷運轉,臉上的死氣已經完全消失。仿佛,下一刻就能醒過來。


    然而,等了半晌,她還是沒有蘇醒。


    在一旁等候的古三通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你不是說能救活她嗎?為什麽她還沒醒過來?”一聲喝問,音波炸響,洞內砂石掉落,一陣顫動。古三通眼神血紅一片,臉上滿是絕望。


    “三通。”輕柔的聲音,簡短的話語卻是讓他從暴怒中驚醒。


    這道聲音,即使是他死去,他也會記得。為了這道聲音,他足足等了五年。他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等他轉過身,才發現。


    素心已經醒來,眼中帶著迷茫,不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們。


    “素心,你終於醒了。”不等素心迴過神,古三通已經來到他身邊。而李玄常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沒有打斷他們,因為對於他們來講,自己本就是多餘的。


    或者說,如果沒有朱無視,素心應該早就死了。古三通生性頑皮,得罪人還不知,武癡的性格,給他帶來了強大的武力,也帶來數不盡的麻煩。素心跟著他,遲早會被他拖累,被他的仇家幹掉。


    這是必然的結果,結局,要麽是古三通為其報仇,終成一代魔頭。要麽就是古三通大仇得報,從此隱居。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失去過的人,他會更加珍惜。死過一次的素心,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而他,隻是一個看客。


    “三通,我這是怎麽了?你怎麽老的這個樣子了?”要是外人,肯定認不出來這就是當年叱吒江湖的不敗頑童古三通,但是對於素心來說,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之一,她又怎麽會認不出?


    “我沒事,隻要你活過來了就好了,一切都沒事了,你放心。”古三通眼中的血色消失,轉而化作了一片柔情,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生怕驚到了它。


    “我不記得我是死了嗎?我怎麽會在這裏?無視,你怎麽了?”素心這才察覺到自己所在,還注意到一旁的李玄常。


    “沒有,你沒死,你活了過來。這是天池池底的冰洞,你已經在這裏沉睡了五年。”古三通緊握著她的手,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看到你醒過來,我就放心了,天香豆蔻不愧是天下神藥。”李玄常淡淡點頭,素心活了,終究是了結了他一樁心事。


    “五年,那我?”素心看看眼前麵貌沒有半分改變的李玄常和麵容蒼老的古三通,摸著自己的臉,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樣。世上真的有起死迴生?她真的不是在做夢?


    “放心,你沒有老,你還是像五年前一樣,還是那麽漂亮。”古三通深情的說道。


    至於一旁的李玄常,在素心蘇醒的那一瞬間就被他無視。現在,他的眼裏,隻有素心一個人。


    “古三通,你別高興的太早了。想要真正的複活她,還有一件事要做。”李玄常見他如此,出聲提醒道。


    “什麽?”古三通聽到他的話,才從素心身上移開目光。任何事,隻要關乎到素心,他就不會放棄。


    “她隻服下第二粒天香豆蔻,若不在一年之內服下第三顆,她可就真的沒救了。”


    “那第三顆在哪?你快告訴我!”古三通聞言,眼中再次露出瘋狂之意。


    李玄常搖搖頭,他是真的癡了,連他之前拿出了兩粒天香豆蔻都沒看到。


    李玄常屈指一彈,一個盒子彈射而出,直奔古三通麵門。強橫的勁力劃出破空聲,古三通不敢大意,剛準備出手。


    卻發現,盒子來到麵前時已是勁力全消,直接落到他手裏。他愣了愣,眼中露出一抹狂熱的戰意,不敗頑童,戰鬥廝殺,是根植在他骨子裏的。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出手的時候。


    他輕輕打開,裏麵赫然就是第三粒天香豆蔻。


    “素心,吃了它,你以後就沒事了。”言語中帶著無限欣喜,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而素心恬靜的看著他,然後轉頭看看李玄常,見他點點頭。這才接過天香豆蔻,緩緩服下。


    藥入口即化,精純的藥力散開,很快,她便沉沉睡去。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三個時辰,等了許久,她還是在沉睡。一旁的古三通逐漸按奈不住,愈發的煩躁。


    等到十個時辰,他猛地站起身,“怎麽迴事?朱鐵膽,不是說服了第三顆就能真正複活嗎?為什麽她還不蘇醒?你是不是在騙我?”


    聽到他質問的話語,李玄常神色一冷,要不是這裏實在不是動手的好地方,李玄常早就教他做人了。太沉不住氣,太不會說話了,真該好好教教他。


    “繼續等!”李玄常沒有多言,冷冷甩出一句話就開始就地打坐。天香豆蔻的藥效毋庸置疑,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


    隨著時間流逝,十二個時辰過後。素心再度轉醒,映入眼簾的,還是古三通的那張臉。


    至此,天山一行終於結束。他不會再去跟古三通搶素心,她本就應該是他的。而他對素心,也沒有半點興趣。


    隻不過,在古三通帶著素心歸隱前,他答應了李玄常一個條件作為賭注。他們又比武了,這次,古三通輸的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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