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時晴眸子裏顯出一絲暗芒又迅速地消逝,她垂著唇角道:“你放心吧,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托你吉言。慢走不送。”邵鈞庭垂下了眸子,葉時晴眼中的神色他看得透徹,他會失去記憶,果真和她有關。


    不過她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沈雋、邵景睿連大姐和他說話似乎都雲裏霧裏,不太願意告訴他現在正在發生的事。


    但邵鈞庭看得出來,如今正在有什麽天大的事在發生,而所有人都將他蒙在了鼓裏。


    而他需要快一些將一切都想起來。


    邵鈞庭用牙簽挑起一塊蘋果,放入了口中,酸酸甜甜的,莫名就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這種將蘋果切成桃心的切法,很女孩子氣,也很像那個小姑娘做得出來的。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在病床上吃她做的東西了。


    順理成章地,邵鈞庭打開了那個保溫壺,一擰開壺蓋,那熟悉的香氣就溢了出來。


    魚片粥氤氳的霧氣,就如往事一般。


    邵鈞庭眉頭一皺,輕輕舀了 一口,糯糯的粥入口即化,情不自禁地,唇角就微微勾起。


    霧氣柔化了他棱角分明的線條,眉目猶如遠山一般。


    站在一旁的葉時晴,看著他一瞬間變化的表情,縱使心底恨意疊生,也不由有些動容。


    真是讓她絕望的畫麵。


    她來之前,心裏編造過各種各樣的故事,天衣無縫。


    哪怕得不到他,也能挑撥他和顧明笙的關係。


    但現在,他卻連給她說出口的機會都不給。


    他壓根就一點也不信。


    那支針,真沒用。


    她也做不到,再騙自己了。


    葉時晴苦笑著揚起唇角,問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麽?”


    “沒有了。”邵鈞庭盯著那碗粥,淡淡地道,“反正我問什麽,你答的也未必是真話,還會擾亂我的思路。”


    果真是一點也沒變,一旦他對一個人下了判斷,就不會輕易更改。


    固執,冷淡,偏偏他又總是對的。


    葉時晴自嘲地扯唇,說:“那你好自為之,等你想起來了,歡迎你隨時聯係我。哦,對了,以後可要關好門了。”


    葉時晴一離開,邵鈞庭的眉頭不由又緊緊地鎖起。


    這麽大的私人醫院,受過專業訓練的護士看到病房的門鎖著,正常的做法難道不是敲門?怎麽可能是偷偷打開門,在門外偷窺?


    而且從他醒來,他就覺得有人在監視著他,一切都有些不正常。


    邵鈞庭一挑眉,順手就將還插在自己靜脈上的點滴拔了。


    而那碗粥……邵鈞庭默默地看著白氣騰騰的熱粥,最終還是將它倒進了衛生間的馬桶裏。


    誰也信不得。


    雖然,他心裏,總是想偏信那個顧明笙一些。


    看著被抽水馬桶衝走的熱粥,邵鈞庭不由又有些後悔。


    她忙了一夜,再早起煲的粥?


    邵鈞庭迴到床上,略有些無奈地蹙了蹙眉,腦海裏不禁又浮現出她後背那片白膩的肌膚,身子莫名有些燥熱。


    他扯開被子,起身走出了病房……


    ——


    葉時晴坐在花園裏,平複了下自己的心緒。


    手機嗡嗡作響,接了,對麵是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嚴先生約你見一麵。”


    葉時晴心裏咯噔一聲,道:“我已經按照他說的做了。”


    “那支針有時效性,你要來拿後麵的針劑。”對方的聲音無波無瀾,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瞬間就掛了電話。


    兩秒後,葉時晴就收到了對方發來的時間、地址。


    她苦笑了一下,握著手機的手,不由就抖了一抖。


    那支針,注射到最後一秒的時候,他又掙紮著睜開了眼。


    她負氣地朝他笑了笑,說:“邵鈞庭,讓我們來賭一賭吧,看看如果你忘了她,她還會不會站在你身邊?”


    那時的他神態疲憊,笑得慵懶:“賭就賭。我怎麽可能會忘了她?”


    她手一抖,最後一小格針液就這麽灑了出來,怒道:“你知道我給你注射的是什麽藥嗎?從現在起,你再也不會記得那個女人。”


    他的雙眸幾乎不再有聚焦,聲音喑啞卻動人:“但是我還是會重新愛上她的啊。”


    他緩緩閉上眼,她的眼淚砸在他的臉上。


    他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是:“是你還不懂愛情。找一個真正喜歡的人吧。”


    她憤恨地揍了他兩拳,卻無力反駁。


    她不懂,他所謂的真正的喜歡,就是愚蠢地無條件相信對方,為對方犧牲麽?


    葉時晴恨恨地砸了砸手機,她突然發現,她好像在十一年之後,真正地,喜歡上了他。


    葉時晴咬著唇,迴了一條短信:“按時赴約,請嚴先生相信我,暫時不要再采取別的行動。”


    邵鈞庭那個蠢蛋,大概怎麽也猜不到,她現在,已經是在竭盡全力地幫他了吧。


    ——


    明笙下樓,和等待在那裏的宋一照幫邵鈞庭辦好手續,又問了問醫院的腦科專家上午拍片的情況。


    腦科專家卻也隻給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結論——


    邵鈞庭的腦部並沒有受損,至於失憶,可能是因為腦震蕩引起的神經功能受損,有過不少這樣的患者病例,除了做一些康複性訓練醫學界目前並沒有明確的治療方案,因此恢複時間也無法確定。


    明笙盡量克製著情緒,謝過醫生,走出醫生的辦公室時,忍不住還是紅了眼眶。


    “明笙。”不遠處,響起陸澤丞低沉而溫和的聲音。


    明笙忙擦了擦眼角,見他身後站著一個陌生的外國人,忙道:“陸……叔叔。”


    在外人麵前,她還是不敢喊他爸爸,怕給他添麻煩。


    陸澤丞一怔,旋即淡笑了下,指著身後的男子,說:“這是剛從美國飛迴來的腦神經專家費迪南。鈞庭的情況怎麽樣了?”


    “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就是記憶恢複不了,醫生說應該是神經受了損傷,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恢複。”明笙轉述了一下,盡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陸澤丞又對身邊的秘書囑咐一句,道:“帶費迪南去診室看一下,讓醫院盡力配合他。”


    秘書點點頭,帶著費迪南離開。


    陸澤丞身邊,已經換了一個男秘書。“謝謝……”明笙垂著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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