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薩布蘭卡。


    裏克酒吧裏,坐滿了來自世界各地因為那部電影聚集而來的人。


    酒吧中間的表演台上,不斷有人輪流上去彈琴、唱歌,一切都充滿了濃鬱的複古情調。


    明笙點了杯雞尾酒,好奇地看了眼剛走上去的表演者,說道:“咦,那好像是個中國人?”


    邵鈞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個正彈著電影主題曲《as time goes by》的果真是個黑發黑眼的中年男子,四十出頭的樣子,相貌俊逸,身材挺拔,氣質清雅,獨獨眼角眉梢帶著一絲憂鬱滄桑。


    這是首常常在這間酒吧裏響起的歌曲,但是他剛一落音,原本喧鬧的酒吧就安靜了下來。他彈奏的旋律裏,有深情。


    明笙的眼眶不由微微有些濕潤,轉過頭看向窗外,極淡極淡的一片月亮,低低地垂掛在夜幕中。


    如果她媽媽能來這個她一直想來的地方看看,就好了。


    這裏和電影裏一樣,有美食、有美酒,還有音樂。


    一曲奏畢,人群重新騷動起來。


    那人起身,禮貌而紳士地向眾人頷首鞠躬。


    邵鈞庭不由挑了挑眉,那個彈鋼琴的男人,五官看過去實在有些眼熟,而且他雖然是在鞠躬,但姿態矜貴,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會有的表現。


    明笙微笑著鼓掌,抬眸看向那人,他臉上的神色始終是落寞的,與其說是在表演,不如說更像是在緬懷什麽。


    大概是他們倆的視線太過熾熱,那人也看了過來,微微地張了張唇,像是愣住了,黑眸裏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情緒波動。


    轉瞬即逝。


    很快,他的目光就變得深邃而明亮。


    邵鈞庭皺了皺眉,略略往明笙身前擋了擋,卻看到明笙的眼睛裏氤氳著濃濃的水汽,忙低頭問道:“怎麽了?”


    明笙用手指撣了撣眼淚,笑道:“沒有,就是這首歌從小聽到大,第一次聽現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感覺特殊極了。像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男人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了幾步,酒吧門突然被兩個黑衣男子撞開,一個身材姣好的紅衣女子走了進來,在男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男人一蹙眉,轉身隨著女子走出了酒吧。


    明笙揉揉眼,笑了笑,她最近好像太感性,太容易睹物思人了一些。


    服務生端著兩杯雞尾酒走了過來,笑著說:“這是莫先生送你們的。他約你們明天中午11點在花園餐廳見麵。”


    盤子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行中文字:


    同鄉易求,知音難覓。


    那個字寫得蒼勁有力,極有風骨,萬裏挑一,字如其人。


    “莫先生就是彈琴的那位先生嗎?”被勾起了好奇心,明笙笑著問道。


    “是的。”服務生很客氣地答道,“莫先生每年都會來我們這裏彈這首曲子,據說已經十幾年了,大家都叫他‘奇怪的中國人’。”


    姓莫?


    邵鈞庭眉頭一挑,拿了一張大麵額的鈔票給服務生,道:“關於這位莫先生,你還知道什麽更多的嗎?”年輕的服務生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笑容,道:“莫先生很神秘的。很多客人打聽他,但沒人知道他是誰。每年,他都是跟他的秘書,就是剛剛那個紅衣美女一起來的……我知道他姓莫,是因為有一次也有個中


    國人問他叫什麽名字,他說他姓mo,全名是mowen.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約人……”


    mowen.莫問。


    也就是不願意說的意思。也是,那個人,隻要說出名字,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如雷貫耳。


    邵鈞庭心裏浮現出一個名字,沒再聽服務生繼續說下去。


    “會彈出那樣曲子的人,大概確實是個很癡情的人吧。”明笙抿了一口雞尾酒,笑了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一位職業音樂家?明天我們要去見他麽?”


    邵鈞庭用手指輕輕敲打了下玻璃杯,道:“這位哪裏是什麽音樂家?他要見,又怎麽能不見?”


    “你知道是誰了?”明笙驚訝地問道。


    邵鈞庭抿了一口雞尾酒,口中淡淡地吐出了三個字:“陸澤丞。”


    剛咬下一口南瓜餅的明笙,頓時就被南瓜餅給噎住了,捂著嘴咳了兩聲。


    陸澤丞。


    那個隻會在新聞聯播裏出現的政治人物,赫赫有名的陸家如今的掌家,還是這次換屆最引人關注的新星之一,這樣的人,怎麽就突然出現在卡薩布蘭卡了?


    “沒認錯?”明笙咕嚕咕嚕喝下了半杯酒。


    邵鈞庭拍了拍她的背,垂眸道:“明天會會,就知道了。”


    據他所知,陸家和嚴家可是死對頭,他一路從歐洲過來,先遇到嚴梟,再遇陸澤丞,冥冥中,像是注定一般,有一根線在牽著他們。


    那根線,大概是解答一切事情的答案。


    邵鈞庭睨了明笙一眼,她正專心致誌地切著一塊小牛排,琥珀色的眸子裏有兩個小小的倒影,嬌俏而甜美。


    他們能遇見,也是注定的吧。


    嘟嘟。手機震動了兩聲,邵鈞庭收迴視線,垂頭看了一眼,臉色不由就變了。


    明笙放下刀叉,問道:“怎麽了?”


    邵鈞庭很少露出這般棘手的神色。


    邵鈞庭的眸子裏似有一團幽黑:“沈雋出事了。”


    明笙拿過手機,看了屏幕一眼,慌張地捂住口,又拿起自己的手機,一打開瀏覽器,果真,頭條裏飄著的英文新聞都是:“維也納酒店深夜裸女緊急就醫,疑似中中國高官子弟謀殺?……”


    新聞裏沒有照片,但卻用沈和齊兩個姓氏進行了指代。也有說不是謀殺的,隻是兩個二代嗑藥high翻了……


    “沈雋和齊悅……?”明笙倒吸了一口氣,道,“我們要不要趕過去?”


    邵鈞庭搖了搖頭,道:“我大姐和大姐夫已經去維也納了,這件事明顯是針對沈家的。明天,先去會會那位陸先生。”


    明笙低歎了一口氣,道:“櫻櫻知道了,隻怕會很難過。”


    “明天,不是,大概幾個小時以後,隻怕她會更難過。”看著那不斷上漲的瀏覽數字,邵鈞庭不無擔憂地說道。


    果不其然,淩晨的時候,那些媒體又出了一條澄清新聞:


    “說是年輕情侶約會共度浪漫之夜時,常年有心髒病史的女方突發心髒病,緊急就醫後現已蘇醒,兩個人表示將擇日訂婚。”


    這條澄清新聞在海外媒體隻占了一個小小的豆腐塊。


    但在國內的互聯網上,卻是熱鬧異常——


    帝都沈家的長子和齊家的大小姐要訂婚了,自然是頭條消息,全麵報道,而報道的方向也全是兩家強強聯合,兩個人青梅竹馬,郎才女貌……維也納的那一夜不過是一個花邊意外罷了。很成功的公關,但也是很艱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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