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直都不鹹不淡地過著。


    直到原身高三那一年,不知是從哪生出來的叛逆或勇氣想要徹底改變生活環境,不願意繼續留在母親身邊,大學想要考得越遠越好。


    這一下就索性被母親安排出國了。


    依照原身的性格,即便她的學習成績尚佳,但想要進入美國常春藤級別的學校有些難度,不過她還是考入了一所位於紐約市的大學。


    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裏是天堂。


    如果你恨一個人也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裏是地獄。


    紐約隻有兩種人,一種人能在這裏活下來,一種人來了就立即想要離開。


    行壹無法斷定原身的母親是出於什麽心態將女兒送到了紐約,畢竟出國留學也有很多選擇,卻偏偏選了美國最為繁華也最為危險的紐約,也許是希望原身能在獨自一人的異國留學生涯中脫胎換骨。


    這些都已經無法求證,因為原身的母親在半年前的飛機失事裏意外亡故了。


    親緣淺薄,勿離故土。


    行壹攤開了雙手看向掌紋,依據原來的手相是能得出這八個字的批文。隻是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人的長相、手相等都會隨著時間與境遇發生改變,所以才有相由心生這句話。


    此時,行壹的左手沾著貓屎,右手沾著血跡,雙手又都被劃傷了一些小口子,那正是破了原本的手相。而易者不自卜,她也不能算清自己將來的運勢如何。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盡管驟然來到四百多年之後,還是風俗語言皆是陌生的美國紐約,行壹也未有太多的驚慌,死生之外無大事,不就是換了新的時空環境,適者總能生存。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挑戰未知,不懼未知,處變不驚,學無止境,又有什麽好擔憂的。


    何況,行壹又不是沒見過洋人,珍妮弗剛才問的拉丁文咒語就是她從傳教士處所學。曾經她因為體質的原因無法在法術上大成,但也盡了自己能盡的一切努力,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也包括了傳教士帶來的文獻。


    行壹的師父說過天師是要順應天然之道,天地之間不隻有華國一個國家,不同地域所表現的法術形式各不相同,而萬變不離其宗,皆在天地之法中。


    那麽學習研究西洋法術,再與東方道法進行比較分析,這何嚐不是更加全麵地認識天地之道。


    當時處在明朝的大環境之中,行壹與師父的作為稱得上非常離經叛道。


    正因如此,行壹從不懼人言可畏,隻求無愧於心。對於不幸離世的原主,她沒有留下任何心願,母親的亡故似是斬斷了她與世間最後的羈絆。


    行壹想要為其實現心願也不知能再去做什麽,她隻能在力所能及之時,盡全力查明並除去殺了原主的真兇邪靈,還了她們之間的一段因果。


    至於現在,行壹先要麵對接連而至的救護車與警車。


    紐約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城市,它匯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所以紐約警察也是見多識廣。需要牢記一條常識:大半夜不睡覺在紐約到處亂晃,會出事是正常的,沒出事算你命好。


    當警局接到報案說皇後區偏遠地帶鬧鬼出事,普通警察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嗑藥嗑多了,所以幾個人打起來了。類似的事情幾乎每隔幾天都會上演,見怪不怪到了完全不必驚訝的地步,但還是出警走個過場做筆錄。


    急救人員先為行壹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因為是傷到了後腦勺,建議行壹去醫院做一個具體腦部檢查。


    另一側,珍妮弗先迴答了警察的那些詢問,隻聽她氣憤地說到,“愛德華警員,你懷疑我吸食大.麻?!滾蛋的大.麻,信不信我找律師控告你誹謗!那是真的有鬼!黑霧一樣的鬼!”


    “艾倫女士,根據你的描述,是你們擅自闖入了他人住宅。如果住宅的主人對你們提出控訴,你知道你們討不到任何好處。”


    愛德華聳了聳肩說,“你現在希望我做什麽?幫你抓鬼嗎?或是讓鬼賠償你的精神損失?很抱歉,警局不提供這種服務,你可以找律師,如果你能找到被告人的話,那就上法庭吧。今天你們擅闖私宅一事會在警局留下備案,希望那是一棟廢棄的房子,才不會有人來找你們的麻煩。”


    珍妮弗聽了憋了一肚子氣,她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卻找不到誰能來為此解決問題。“你總能把史蒂夫那個賤人給找出來吧?我們的背包都在他車上,現在怎麽打他的手機他都不接,去醫院看病連付賬的卡都沒有。”


    “女士,你想要以什麽罪名讓我尋找喬治先生?或者假設他是受害者去保護他?抱歉,我沒發現這件事情裏有什麽你所說的加害者。如果你想按照人口失蹤來處理,還完全不到立案的時間。”


    愛德華說著收起了筆錄的本子,“我是警察,不是慈善家,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的建議是你可以給朋友打電話,總有人能暫且收留你們幾天。至多,警車可以捎你們去醫院,但我看你們隨著救護車走也一樣。至於喬治先生,我想等到天亮了,他發現沒有所謂的鬼就自然而然會出現了。”


    珍妮弗深吸一口氣,她不想再理這個浪費納稅人錢的家夥,而是走到了行壹身邊,“你覺得怎麽樣?頭疼好一些了嗎?”


    “謝謝關心,我想還是去一次醫院比較好。”


    行壹盡量簡潔地說著,她並不諱疾忌醫,也對現代醫院與儀器檢查有些好奇。而剛才也在一心二用聽著珍妮弗與愛德華的談話,以而應對等會愛德華的問話。


    原身來到紐約後不算校警的話,就從未與警察打過交道,但記憶裏美國警察似是與可怕劃等號。如果被警察攔下,那麽動作一定要慢,一定要把手放在警察看得見的地方。因為一旦讓警察有理由懷疑你有槍並且將會使用,那麽他們也基本上會毫不猶豫地開槍,而且還涉及到了在麵對不同人群時,所體現出的不同執法態度。


    行壹沒有刻意觀察愛德華的配槍,目光僅是匆匆一掃而過。她見過火銃,槍很可能就是不斷改進升級的火銃。而美國允許普通百姓配槍,讓她覺得這個國家不會太.安全,接下來一年半載的留學生活,要避免過成流血生活。


    當下,行壹迎上了愛德華的目光,對他迴以淺淺一笑。


    “姓名?”


    “行壹。”


    行壹微笑地迴答了。她這一笑足夠溫和友善,不過在心裏卻是念了另一個名字‘菲利克斯’。


    愛德華的配槍很可能是殺過人的,沒有人聽到在愛德華問話的時候,槍上掛著的殘魂搶答了,他說了自己叫菲利克斯。


    第3章


    行走江湖,除了過硬的真本事,最先學會的就是察言觀色。


    洋人也是人,是人就逃不出喜怒哀樂。


    行壹觀察著愛德華,他看上去大約二十四五歲左右。


    結合剛才愛德華與珍妮弗的那段問答,即便行壹隻抓住了大概意思,也不難看出這位警官正處在有些不耐煩想要盡快收工的狀態。


    這樣剛好,行壹就不必用生疏的英語應對警察的詢問。


    誰讓當年的傳教士沒有英吉利人,她接觸過的神父多為意大利人,傳教士來到大明都必須學會漢語,而在教學相長之中,她也僅學習了意大利語與少許拉丁語,眼下無法流利地使用英語。


    愛德華例行公事地將剛才問珍妮弗的問題又問了一遍行壹,讓他鬆一口氣的是這位華國留學生沒像那位美國小妞一樣,提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或要求。


    “好,暫時沒有問題了。如果那棟房子的主人對你們提出賠償訴求,警方會代為轉告聯絡,近階段請保持手機暢通。”


    愛德華說完就與他的搭檔開車先一步離開了。


    珍妮弗有些不爽地跺了跺腳,“哼!就會浪費納稅人的錢,真要出事了,等這些警察來有什麽用。這會他們去檢查那棟房子,真希望能讓親自體驗一番鬧鬼。”


    愛德華會出事嗎?


    行壹想著槍上的那個殘魂菲利克斯,那是一隻普通的鬼,戰鬥力接近零的狀態,他看起來已經有些遲鈍。


    鬼魂附在一把見過血的槍上是很消耗陰氣的做法。利器可以驅邪,像是枕頭下放剪刀避免鬼入夢來。因此,沒有一定實力的鬼魂附在槍上,就是在追逐灰飛煙滅的夢想了。


    既是執念未除也就不會追求灰飛煙滅,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菲利克斯與那把槍有著一段沒有解除的因果。


    行壹暫且無從得知其中有什麽因果,她隻聽到了菲利克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就渾渾噩噩地不再言語了,而她並沒有勾勾手指勾搭一隻鬼魂的嗜好。


    且說剛才鏡中出現的是邪靈,靈與鬼又有不同。


    人死後有執念則為鬼,依照執念的深淺以及鬼所處環境的不同讓它們有了不同的等級,能到達在活人麵前顯形級別的鬼已經很稀少了,而最為棘手的厲鬼惡鬼,在一般情況下遇到它們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鬼是執念,執念除則消失,或是說進入了死後的世界。相較而言,靈的構成就複雜了,有的邪靈是由鬼變的,有的善靈是物體忽而得了道如同劍靈等等。


    靈得以了某種力量能在此方天地中存在,而強大的靈又能前往一般活人去不了另一個世界,並且借以媒介在兩者之間來迴穿梭。


    鏡子的碎裂讓邪靈無法出現在破屋子裏,所以如果愛德華僅是進入那棟剛出事的破屋子,不手賤地做些什麽,他出事的可能性非常低。


    “不都說警察總是最後一個來。”


    行壹思考了片刻,有些玩笑般地對珍妮弗以極慢的語速說到,“愛德華警員充分遵循這一規律,你不能指望他上演電視劇般的主人公情節,又沒人給他出片酬,他怎麽可能會英雄情結爆發。難道要我們給片酬?現在我們可沒錢。”


    珍妮弗聽行壹慢條斯理地吐槽著,也心大地把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拋之腦後了。


    “嘿,壹,原來你會開玩笑。林一直都說你比較,比較……,恩,不喜歡熱鬧。這是我聽你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行壹已經大致了解了原身的過往,正因為過去與珍妮弗並不熟悉,所以現在才能漸漸表現出另一麵來。而且,行壹深知掌握一門語言就要多聽多說,兩人坐在救護車上,她可以假借頭疼說得慢一些。


    “我確實不太喜歡熱鬧,像是那些派對。”


    行壹想著原身沒有去過隻聽聞過的大學派對,內容含括了喝酒、跳舞、聊天、大尺度遊戲,如果不是閑到極致,她也沒有去找樂子的打算。


    “我比較喜歡研究一些有趣的東西,像是那個拉丁咒語是在書上看來的,幸好它真的管用了,我當時真擔憂自己念不出來。說起來我與林菲一直都是中文交談。你知道嗎?我來了美國兩年多,還有些擔憂會說錯英語。直到剛才那一刻,我才懂了平時不怕錯,就怕關鍵的時候錯。”


    “原來是這樣,你真的不必害羞。”珍妮弗自發進行了腦補,她給了行壹一個鼓勵的眼神,“我聽說有些華國留學生會有這種不敢開口的擔憂。其實大多數人並不會嘲笑你,起碼我可以肯定我一定不會。”


    行壹笑著欣然地接受了珍妮弗的好意,而她半真半假的話都為先做一個鋪墊,畢竟往後珍妮弗總要接受她的改變。


    不過,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珍妮弗剛才語句裏的停頓轉折透出一個訊息,也許林菲並沒有原身想的那麽友好,真正的朋友怎麽會在背後說三道四。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就到了醫院。


    行壹克製地觀察著醫院的夜間急診室,這裏有各式沒有見過的儀器,與剛才坐的救護車一樣讓人好奇它們的製造與使用原理。


    四百多年的時間,科學技術真是讓世界大變樣了,人類找到了認識世界的一種新途徑,這真是太有趣了,讓她想要好好去探知這個新奇的時代。


    這些事情要慢慢來。


    今夜,行壹在做過檢查後,還要留院觀察一天。


    珍妮弗並未留下陪夜,她打電話求助朋友借了些錢,就又去那位朋友家暫住一晚,說中午再來醫院接行壹出院。


    翌日清晨,行壹準時醒了過來。她前往醫院草坪上運功做了一番吐納,隻覺一夜熟睡後已是精神奕奕。


    雖然現在後腦勺還有些疼,而正如醫生說的那樣,神奇的是傷口流血看著嚴重,但並沒有造成腦內淤血或者任何其他嚴重傷勢,這段日子注意好好靜養不要劇烈運動就行。


    行壹知道其中不乏運行靈氣的治傷功勞。


    修行既是修身也是修魂,從前她的身體有先天不足的體質缺陷,而今此身談不上骨骼清奇,卻已經正常到能讓她順暢地修行了。


    對此,她已經十分知足,而想要將身體調養到更好的狀態,將來在去尋得靈物靈藥。


    當下,行壹先去買了一份三明治與果汁的早餐。她也想要嚐試咖啡這種飲品,但鑒於腦後受傷忌口需要忌口,還是緩一緩再去滿足好奇心。而她吃著早餐就順便摸索起了如何使用dv機,想要播放昨日拍攝到的影像。


    史蒂夫的這台dv配置還不錯,能夠清晰地記錄下夜間的影像,也沒有在昨夜的混亂裏摔壞,能清楚地看到從進入破屋之後發生的一切。


    影像裏真實地記錄了鏡子裏突然冒出了黑霧,原身手持的蠟燭驟然熄滅,緊接著原身驟然倒地。


    隨後,珍妮弗與史蒂夫因慌亂而弄出了一係列亂糟糟的聲音,過了三分鍾再有了滋滋滋的幹擾聲,最後dv機器被摔倒而終止了拍攝。


    然而,行壹看著微微蹙起了眉頭,她反複重播了原身死亡的那一瞬間,dv帶子裏什麽都沒有出現,而這恰好就是問題所在!


    影像顯示出了一段長達三分鍾的黑暗空白。


    原身死亡、行壹借屍還魂、行壹恢複意識,這一過程長達了三鍾左右,此間dv帶子裏沒有記錄到滋滋滋的聲響。


    這種聲響是後麵那個被行壹趕跑的邪靈出現所造成的,那問題正在於殺死原身的邪靈來時竟是消無聲息,它一點都沒有被dv 記錄下來。


    有一句話叫做大音希聲,或者粗俗一些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行壹不得不推斷前麵的那隻邪靈非常厲害,極有可能是她的意外破空而來才切斷了它與這個世界的聯係,否則史蒂夫與珍妮弗也是難逃一死。


    前頭一隻非常厲害的走了,後麵又來了一隻不太厲害的,又被她一下子就給趕迴去了。那麵鏡子很可能有問題,還好被她以貓屎加之咒語給破了,但也因此丟失了線索。


    “鏡中的世界……”行壹低語著想到師父臨終前留給她的最後十六字,‘鏡中取命,廣結善緣,月迷津渡,人遁其一。’


    鏡子總會與一些詭異之事沾邊。追溯與鏡子有關的傳聞,可以聯想到早古傳說中的神器昆侖鏡,它有著穿梭時空的能力卻不知所蹤了。鏡子裏麵會否有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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