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嶸點了一下她的臉頰,笑道:“你這小腦袋瓜子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麽,我若連你都信不過,那還能去信誰?”


    這話雖然中聽,但還是難以消去木棉心頭的疑慮:“既然是這樣,姐姐為何還要瞞著我呢?”


    “木棉,並非我有意瞞著呢,隻是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崢嶸柔聲說道,“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是最了解彼此的,旁人不懂的事,你也一定能懂的,對嗎?”


    木棉不由得出生一股豪心壯誌:“這個自然!我跟姐姐素來就是最親近的,這個誰也比不了!”


    “那便是了,等進機成熟,我自然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一會殿下若問起來,你便說是在去往內務府的路上遇見我的,可好?”崢嶸道。雖然木棉還是放心不下,但她更不忍心讓崢嶸為難,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我們說好了,等姐姐可以說的時候,一定要頭一個告訴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個斤斤計較的小丫頭。”崢嶸搖頭笑道。


    木棉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挽著崢嶸走進殿裏。崢嶸先去找了楚南殿下,果然正如木棉所說,楚南在廳中坐立難安,手裏的書簡拿了大半日都未能看進去一行字,時不時就抬頭望向門口,冷不丁看見崢嶸出現在視線,立即露出驚喜的神色,不顧尊卑之分,先行迎了下去:“崢嶸,你去什麽地方了,叫人好是擔心!”


    崢嶸向他行了一禮,方道:“眼看就要入夏了,天氣炎熱了許多,我看今日得空,便去內務府想叫他們準備一些薄一些的綢布料子,到時候好給殿裏的宮人們做新衣裳。”


    “這小小一件事便廢了這麽多時辰嗎?”楚南有些不相信。


    “我去的時候,總管公公還沒有到來,便在那裏等了些許時候,接著又遇見前來領用度的宮女,又耽誤了些時候,等總管公公空了,才將事情說給他聽。”崢嶸不是有意要欺騙楚南殿下,但這件事她連木棉都不能告訴,更何況是楚南?倘若楚南知道她的決定,何以還能站在此處心平氣和的說話?


    楚南從來就不會去懷疑崢嶸的話,他方才等了這麽久,心裏的擔憂已經遠勝過其他情緒,聽到她這樣說,才終於放下心來:“內務府的人可有為難你?”


    “殿下多慮了,如今內務府待我們還是極客氣的,不會再刻意刁難。”大約是他們在皇宮裏呆得久了,再加上宣遠帝一直寵信有加,內務府那般素來喜歡仗勢欺人之輩對他們確實要客氣了許多,所以崢嶸這次才會拿內務府做借品搪塞過去。


    楚南點點頭,認真說道:“以後這些事就叫其他人去做吧,你不必親自跑這一趟。”


    “有些事總是要親自去做,才能放心的。”崢嶸微微一笑,說道。站在一旁侍候的雅風忙道:“姐姐,你就聽殿下的吧!殿下一早上沒有尋到你,連膳食都未曾好好吃呢!”


    楚南有些尷尬,眼神閃爍道:“本王隻不過是沒有食口罷吧。”


    雅風掩麵嘻嘻一笑:“是是是,殿下說什麽都是對的!那殿下現在可有了口味,奴婢去讓香蘭做幾樣殿下喜歡的吃食過來,可好?”


    雖然是有些越禮的話,不過楚南待她們幾人素來就較親厚,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也就沒有那麽注重禮數了。崢嶸見他神色確實有些憔悴,便道:“雅風,你去小廚房吩咐下去吧,再讓香蘭燉一盅湯羹。”


    “是。”雅風福了一福,轉身離開廳裏。楚南坐在榻上,拿起書簡以掩飾神情裏的不自在,崢嶸給他沏了杯新茶,尋了個台階給他下:“我知道殿下還在擔心蜀國的事,但眼下皇上執著追查刺客,若沒有找到真相,恐怕不會輕易讓我們離去。”


    說及此時,楚南的眉頭便沉下來:“三皇兄敢派刺客前來左京,又怎麽輕易叫人查出來。”


    “事情總會出現轉機的,殿下且稍安勿燥。”崢嶸安慰道。這句話楚南已經聽過太多次,並非他不相信崢嶸,隻是到了現在,連那份期盼的心情都逐漸麻木了,他低歎一聲,說道:“但願真如你所說。”


    他們想要盡快迴到蜀國,卻也有人在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們。衛茂通手下的十名死士已隻剩下三人,他們躲藏在林中食不裹腹的過了數日,直到今日衛茂通才偷偷下來山,一路東躲西藏來到齊王府門口,鬼鬼祟祟向那裏打量,希望可以見到東方鴛。他詭異的舉動引起了守門侍衛的注意,兩人對視一眼,一把將他從牆後揪出來,厲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衛茂通身手不弱,這兩名侍衛遠不是他的對手,但在左京他眼下能夠仰仗的,隻有東方鴛,自然不敢輕易得罪齊王府的人,他賠著笑臉說道:“兩位大哥,我是來找齊王的,不知王爺可在府中?”


    侍衛上下打量他一眼,隻見他衣衫破舊,滿是草葉及泥灰,蓬頭垢麵的模樣哪裏像齊王的熟人,想必又是來騙銀子的江湖術士,侍衛不屑地說道:“王爺在或不在,輪得你過問嗎?這齊王府可不是你能呆的地方,再不離去,休怪我們不客氣!”


    “兩位大哥不要誤會,我當真是有急要找你們家王爺!”衛茂通迫切地說道。


    “急事?若是大街上隨便來上叫花子也說找我們家王爺有急事,我們是不是也得眼巴巴放他進去?”侍衛傲慢地說道,“走走走,別在這裏癡人說夢了,王爺是不會見你這種下等人的!”


    這世道果然是人靠衣裝,先前衛茂通錦衣華服過來拜訪時,守門侍衛都還是客客氣氣的,如今他藏在山林裏幾日,渾身落魄不堪,便就成了他們口裏的叫化子!衛茂通好歹也是楚明西手下的一員猛將,什麽時候受過這份氣,當下便要發作,但思及楚明西的交待,他隻得生生忍受下來,從懷裏掏出一碇銀子,一邊遞過去一邊說道:“煩請兩位大哥幫忙通報一說,小人衛茂通,有要事求見王爺。”


    侍衛見這人衣衫髒汙,卻能掏出足足十兩的銀碇,眼睛頓時都亮了,他們互望一眼,雖都摸不準他的身份,但跟什麽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啊!其中一人眼明手快接過來塞進懷裏:“通報可以,不過王爺會不會見你可就是另一迴事,你先在這等著!”


    衛茂通連聲道謝,眼角餘光一直在仔細觀察著街道上的動靜。他與手下十名死士為掩人耳目本來都住在城郊的破屋裏,除了他來過齊王府兩迴外,其餘人從未進過城裏,那一日突然來了一名身穿銀色鎧甲的男子,半句話未說便大開殺戒。他與十名死士皆是楚明西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個個身懷絕技,沒想到聯手也沒能鬥過那男子,死傷過半,隻有他與另三名死士僥幸逃生,躲進了深山裏。


    這幾日他想了許多,他們在左京從未與外人聯絡過,那男子又如何能查到他們的落腳處,他又會是誰?莫不是跟齊王有關?


    衛茂通原來是想找東方鴛尋個對策,但忽然覺得自己此行太過草率了先,倘若當真是東方鴛派來滅口的人,他此刻踏進齊王府豈不是自投羅網嗎?衛茂通臉上出了一層冷汗,轉念一想,又覺得以齊王的性格,大事未成,他哪怕要殺人滅口,也不會在這個時候。


    正當衛茂通思緒複雜,進退兩難的時候,那進去通報的侍衛已經走出來,神情早不似剛才那般無禮,拱手說道:“請衛先生隨我進來。”


    另一名侍衛詫異不已,看來王爺當真識得此人啊,那方才自己那態度,豈不就得罪了對方?揣在懷裏的銀碇子似乎也變得滾燙起來,正想上去說兩句好話,但衛茂通豈能有心思跟這些小事計較,抬腿就進了王府大門。那侍衛領著他來到偏廳,東方鴛已經坐在裏麵,一件靛藍色錦袍素雅中不失華麗,眉頭微皺,似乎心事重重,衛茂通裝出一幅冷靜的樣子向他跪下行禮:“小人叩見王爺。”


    “不必多禮,起來吧。”東方鴛抬手示意道。他似乎才看見衛茂通這狼狽的模樣,驚奇地問:“衛先生這是怎麽了,出了何事?”


    “王爺有所不知,小人遭遇了大變呀!”衛茂通將這幾日裏發生的事盡數告訴東方鴛,一邊還不忘觀察他的神色。東方鴛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驚聲道:“你是說你們遇見了神秘兇手,一連殺了你們七人?”


    “不錯,那人武藝高強,乃小人生平僅見,小人等無力抵抗,唯有逃至山林避禍,今日才下山來探探風聲,想請王爺想個法子,助小人等躲過這一禍端。”衛茂通見他的驚愕之色也不像假裝出來的,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你可識得那人是誰?”東方鴛隱約猜到什麽,冷聲問道。


    “小人從未見過。”衛茂通據實道。


    “他生得是何模樣?”東方鴛迫切地問。


    “年紀大約不到而立,身穿銀色鎧甲,武器是一柄長槍,滿眼戾色,出手狠毒,沒有留下一絲活路,小人覺得,他應該是個帶兵行軍的武將。”衛茂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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