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嶸眼裏浮起詫異,她並不意外東方玄不知道馮昭儀的死訊,她意外的是東方玄的反應,那帶著警惕與考量的語氣,絕對不會是因為瑤華宮那個可憐的女子。東方玄從她眼神裏已經看出她內心的想法,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他們之間的事。”


    這並不是秘密,在宮裏呆過一些年數的人幾乎都知道當年宣遠帝橫刀奪愛的事,崢嶸不知道他們背地裏是怎麽樣議論馮昭儀,但在她心中,馮昭儀就是這整件事裏最大的受害者。麵對東方玄的話,她冷冷一笑,說道:“對你們來說,馮昭儀是這後宮裏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嬪妃,可對她來說,這些寵愛就是最大的折磨!”


    “這十年的時間,對太子來說何嚐不是痛苦。”相比起崢嶸的激動,東方玄顯得要平靜許多,“當年的事,誰也沒有能力改變。”


    “是沒有能力改變,還是畏懼皇權不敢改變?”崢嶸無比嘲諷地說道,“想來也是的,他是太子,怎會為一個女子放棄這高高在上的身份。”


    “我不想去評斷誰對誰錯,但在這件事裏,太子跟馮昭儀同樣都是受害者。”東方玄望著她,耐心地說道。崢嶸一怔,她沒有想到東方玄居然會為太子解釋,由此看得出來,他確實十分尊敬太子。雖然馮昭儀的死讓崢嶸悲痛欲絕,但太子同樣也命在旦夕,崢嶸心中有再多的不甘與痛心,也不能在此時往東方玄身上雪上加霜,她微抿雙唇,不再說話。


    東方玄卻在這時陷入沉思,他忽然想到,倘若有人將此事告訴太子,本就已經性命垂危的太子能否捱得住這個打擊?他不敢說東方平對馮昭儀始終如一,但那份愧疚這十年來從未淡化過,如果東方平得知這個消息,如何能受得住?皇宮裏現在暗藏洶湧,居心叵測之輩都躲在暗處盯著永寧宮,那一雙雙虎視耽耽的眼睛都投在了太子之位上,所以肯定會有人想借這個機會圖謀為軌!


    東方玄的臉色愈發陰沉,崢嶸沒有興趣去關心他在想什麽,冷淡地說道:“王爺若無事,請恕我先行告辭。”她轉身欲離去,東方玄卻猛得拉住她手臂,崢嶸身影一頓,清冷的目光向他望來:“難道王爺也想學皇上強取豪奪,將我當成玩物一般囚禁在北靜王府中嗎?”


    “你想要自由,我便給你自由,你想要權勢,我也會助你完成心願,將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犯與太子同樣的錯誤。”暮色已濃,小樹林裏光線很暗,東方玄深邃的眸光穿過昏沉投在崢嶸身上,那樣堅決,那樣義無反顧,“你若想我征戰沙場,我便穿上戰袍,為你開振疆土;你若想我袖手山林,我便封甲歸隱,與你逍遙天地;若是為你,我寧願背棄這整個天下!”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猶豫,充滿危險氣息的雙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燒,擁堵在崢嶸心頭的鬱結幾乎這在一刻消失怠忌,她的不甘,她的憤怒,她的痛惜,都幾乎被這句話撫平。崢嶸怔怔看著眼前的人,這些深刻入骨的誓言,就連楚堯哥哥,都不曾對她說過……


    崢嶸一怔,忽然迴過神來,恐懼填滿了心頭。


    她在幹什麽,她是拿楚堯哥哥跟這個魔鬼做比較嗎?


    不,不會的,她不會這樣做!


    崢嶸後退幾步,轉身飛奔離去,腳步倉皇急促,渾然未去注意身後那道深情的目光。所有的霸道與專製,都不過是情深如海般的溫柔,因為隻有這樣,東方玄才能讓她記得深刻,才能將她留在身邊。他尊敬東方平,卻並不認同東方平當年的做法,若換成是他,即便與這天下為敵,他也絕不會拱手讓出心愛的女人!


    天色已暗,風冷了許多,小樹林陷進一片蕭瑟的黑暗中,東方玄搖頭望向瑤華宮,他不關心那座宮殿、那個妃子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不能不在意東方平。他欠東方平的恩情,足夠用一生去報答,所以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要再讓永寧宮節外生枝。


    這個時候的永寧宮早已被重重侍衛嚴密看護著,每一個進出的人都要經過詳細檢查,包括攜帶的物品在內,都需要經禦醫銀針試毒,倘若發現一絲意外,便會被打入天牢,按謀反罪論處。永寧宮裏的太監宮女們人人自危,幾乎連宮門都不敢出一步,生怕不小心就惹禍上身,掉了腦袋。沈雲朝已經在殿裏守了一夜,今日換了另兩名禦醫前來值夜,他已有數日未迴去沈府,經守門侍衛檢查後,便離開了永寧宮。


    他沒有迴去沈府,而是繞道去了北靜王府,東方玄先他一步迴來,管家來報的時候,他剛剛換下朝服。沈雲朝的臉色看上去十分憔悴,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憔悴,他向東方玄行禮,東方玄示意他坐下,不說那些無謂的客套話,直接問道:“太子現在情況如何?”


    “朱砂之毒已沁入肺腑,即便集禦醫院所有禦醫之力,也隻能稍緩太子殿下的性命。”沈雲朝憂心衝衝說道,“現在藥石對太子殿下來說已經沒有效果,隻能勉強吊住精神,但內裏早已虛空,多撐上一日,便多一分折磨。”


    “當真已毫無辦法?”東方玄的手不自覺握緊。


    “倘若能早兩個月發現,以針刺放血療法尚能減輕毒性,但以太子殿下現在的身體,萬萬不能再經受得住。”沈雲朝搖頭說道,“王爺,並非我不願去做,隻是……隻是真的已經迴天乏術。”


    東方玄沉默下來,燭火在夜色中搖曳,讓他的臉龐忽明忽暗,看不清楚神情。沈雲朝長歎一聲說道:“王爺,我知道你擔心太子殿下,但眼下永寧宮裏草木皆兵,王爺萬萬不能在此時入宮,以免惹禍上身。”


    “禍事若要來,躲又怎躲得過。”東方玄冷笑一聲。


    這幾日沈雲朝都留在永寧宮,並不知外麵發生了何事,聞言不禁訝異:“莫不是陛下已經找過王爺?”


    宣遠帝此前確實向東方玄詢問了一些關於太子病發那日在永寧宮發生的事,雖沒有明言,但顯然心中也存了懷疑。東方玄不屑解釋,卻也不會讓這莫須有的罪或落到自己頭上,但另一個人則沒有這麽幸運。“東方城已經被禁足在端王府中,恐怕這次他要成為替罪羔羊。”


    提及東方城此人,沈雲朝與他僅有過幾次晤麵,卻對他的囂張跋扈記憶猶深,他自然不喜歡這類行事作風,但憑心而論,東方城對太子卻是實打實的擁護尊敬,從當日收集山參一事便可看得出來,東方玄一直盡心盡力,想要太子盡快康複。沈雲朝聞言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王爺是說端王會被人推出來,成為這樁事的幕後主謀?”


    “你且想一想,倘若太子病發身亡,最為受益的人會是誰?”東方玄抬眼問道。


    沈雲朝腦海裏閃過一道寒光:“端王?”


    “不錯,他是紫玉皇後所出,倘若太子不在,順位下來他便是嫡子,也最有可能會被議儲。”東方玄緩緩說道,“所以在外人眼中,他有足夠的動機去做這件事。”古往今來,從不缺皇子奪位之事,當年宣遠帝又何曾不是滿手血腥登才登上帝位。


    “那迴命丸也是端王親手喂太子服下的。”沈雲朝臉色變了幾分,“如果當真是此藥令太子毒發的話,那這粒藥丸裏必含中份量極多的朱砂!”


    “但父皇也服了此藥,並無出現異常。”東方玄皺眉說道。


    “天下藥材相生相克,倘若使用得當,毒藥也可成為治病良方,可如果心懷不軌,隻要稍加調配,同樣也能取人性命於無形。”沈雲朝凝重地說道,“我並未見過那迴命丸是何物,不能妄下斷言,但民間確實有一些方子,采用以實補虛的方法,服藥後看似精神煥載,實則外強中幹,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它原本就是毒藥?”東方玄冷聲問。


    “這種藥一般隻要服下就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太子殿下本就身體虛弱,如何能承擔得住,所以才會這麽快毒發。”沈雲朝越來深處想,越發覺得駭人,“此藥並不能立即取人性命,但久服之下百害而無一利,最終會落得跟太子一樣的下場!”


    “所以這幕後主使者想要對付的人,並不僅僅隻有太子跟端王。”東方玄嘴角扯出一抹駭人的冷笑。


    “此人狼子野心,其最終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沈雲朝停住聲音,額頭已然滲出汗珠。冷風從窗子外灌進,吹得燈火猛得劇烈搖晃,那火苗幾乎就要熄滅,又漸漸複燃起來,東方玄望著它在風中左右搖曳,說道:“他沉寂這麽多年,終於到了該動手的時候。”


    “天辰子是那位燕國公主引見給皇上的,若這件事當真是齊王所為,那燕國公主豈不很有可能也是他的幕僚之一。”沈雲朝震驚地說道。


    “雲朝,你以為他當真是個逍遙王爺嗎?”東方玄嘲諷地說道,“縱然他藏得住陰謀詭計,卻藏不住那雙眼睛裏的權利欲望,他隻是在等待一個恰當時機,當這個時候到來的時候,他就會讓所有人都成為任他擺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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