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公公勸說道:“殿下且想一想,以北靜王的身份地位,他倘若想要加害崢嶸姑娘,根本如此大費周章。鄭皇宮裏宮規森嚴,後宮乃是男子禁入之地,北靜王冒如此風險闖入暴室,奴才覺得,他是為了救崢嶸姑娘。”


    “此人屠我大蜀千萬百姓,還殺害了皇長兄,他又怎會有這般好心!”楚南想起太子楚堯戰死沙場之事,便仿佛是一柄利箭,攪開了他埋在心底已久的傷口。


    “殿下,我覺得滿公公所言不無道理。”木棉思了片刻,說道,“那東方玄雖是惡貫滿盈之人,但在來鄭途中,我見他數次袒護姐姐,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不錯。如今崢嶸姑娘離開暴室,可暫保性命無憂,我們理應想辦法替她洗脫罪名才是。”滿公公說道。


    聽他們二人娓娓說來,楚南一顆心稍稍放下,問道:“滿公公有何辦法?”


    “如今想還崢嶸清白,唯有交出流星。”滿公公道,“想要讓主謀認罪是萬萬不可能的,現在保住崢嶸姑娘才是最要緊的事,流星私通宮人,毒害容篤篤證據確鑿,現在缺得便是那名太監的供詞。”


    “但那太監在長樂宮當差,也不是咱們說抓便能抓來的。”木棉苦惱地說道。


    “這件事,我倒有個法子。”門外響起一個人的聲音。楚南向那聲源望去,但見一道人影不知何時站於門外,他身著一件青色織錦緞長衫,腰間係一根墨色獸紋錦帶,身形修長,玉樹臨風,正是沈雲朝。


    “是你!”楚南和木棉異口同聲說道。


    “殿下,他便是我向你提過的那夜在亂葬崗相助之人——沈雲朝。”木錦解釋道。楚南仍記得他上次在花園中為自己解圍的事,本就對他印像頗佳,此時聽到木棉的話,更加添了幾分好感,上前說道:“多謝沈公子出手相助,楚南感激不盡。”


    眼前的少年氣質清雅,彬彬有禮,全完自恃身份尊貴之傲態,沈雲朝眼裏出現幾分讚賞,還禮說道:“殿下客戶了,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受何人所托?”楚南疑惑地問。


    沈雲朝微微一笑,並不迴答,隻說道:“你們方才說得事,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諸位可願意一聽?”


    “願意願意!隻要能救出姐姐,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經亂葬崗一事,木棉已十分信任沈雲朝。


    楚南亦是點頭:“沈公子但說無妨。”


    “內鬼既已抓住,如今所需要的便是讓外合露出馬腳。”沈雲朝說道,“殿下不如將消息放出去,引魚上鉤。”


    木棉猶是不解,滿公公臉上卻已露出讚同的表情,楚南神情一怔,幡然醒悟:“本王明白了,多謝沈公子指點。”


    “殿下客氣了。也請殿下放心,崢嶸姑娘如今十分安全。”沈雲朝一笑說道,“我不宜在此地久留,餘下的事,便交由殿下去處理了。”


    楚南點點頭,目送他離開攬星殿,木棉緊走了幾步,欲將他喚住,終還是沒有開口。楚南沉聲說道:“按他說的,將流星的事放出去。”


    “殿下,這樣做不會打草驚蛇嗎?”木棉擔憂地問。


    “隻有打草驚蛇,才能引蛇出洞。”楚南臉上露出一絲篤定的笑容。


    北靜王府。


    崢嶸從昏迷中幽幽醒轉過來,渾身疼痛欲裂,隻稍稍移了一下手臂,便叫她痛得額頭滲出冷汗。她聞到一股似蘭若梅的清雅香氣,目光緩緩從周圍掃過。


    蓮青色帷幔從梁上垂掛下來,繡著木蓮花的屏風將屋子隔間內屋和廳堂,地麵鋪著柔軟舒適的提花氈毯,一方古銅獸耳刻蛛紋的香爐嫋嫋吐著輕煙,將那香氣溢滿整間屋子。陽光自窗外投灑進來,鳥兒在枝頭雀躍鳴叫,暖融融的化去了這屋子裏的寂靜。


    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名身著淺綠色衣裙的清秀少女端著湯藥走進來,見崢嶸睜著眼睛向她瞧來,立馬喜道:“姑娘醒了!”


    看她的服飾裝束,並不像宮女的著裝,難道這裏不是皇後嗎?崢嶸滿心疑竇,吃力地張嘴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北靜王府啊!”少女隨口就應道。


    “北……靜王……”崢嶸眼裏露出無比驚愕地神色。


    “是呀!是王爺讓我來侍候你的,我叫秋紋。”少女開心地說道,舀了勺藥遞上去說道,“王爺可關心姑娘啦,一直在這屋裏守著姑娘,方才才下去更衣的。姑娘,把藥喝了吧,喝了藥才能快些好起來。”


    “你是說……這裏是東方玄的住所?”崢嶸睜大了眼睛。


    “全左京可隻有這一個北靜王府呢。”秋紋神情滿滿都是自豪,可見她在心裏非常崇拜東方玄。


    崢嶸本已恢複了些許血色的臉龐瞬間變得蒼白,忍著渾身劇烈疼痛,掙紮著要從床。。上爬起來。秋紋嚇了一跳,忙放下藥碗將她扶住:“姑娘傷得十分嚴重,萬萬不可下床走動,快些躺下休息吧。”


    “即便是死,我也絕不受東方玄一點恩惠!”崢嶸奮力將她推開,拉扯到身上傷口,身體在巨大疼痛之下失去平衡,直直摔下床去。


    “姑娘!”秋紋欲將她攙起,忽見她白色寢衣下滲出點點血跡,嚇得愣在原地。崢嶸的右手在簽刑下已傷痛累累,隻能借著左手的力道站起來,鮮血從寢衣下滲出,冷汗濡濕了她額頭的發。然而重傷之下的她,怎能再站得穩腳步,眼前猛然一黑,意識已然模糊,身體搖搖晃晃摔將下來。


    一道人影倏的閃過,將崢嶸失去平衡的身體牢牢抱進懷裏。秋紋慌忙跪下去:“王爺……”崢嶸恍恍惚惚睜開眼晴,看到眼前這道人影,陡然清醒過來,使勁全身力氣推搡道:“東方玄,你放開我!”


    東方玄紋絲未動,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就床。。上,朝秋紋冷聲說道:“去請雲朝過來。”


    “是,王爺。”秋紋急忙應道,退了出去。崢嶸胸口劇烈起伏,憤怒令她的雙眸似有火焰在燃燒,直要將東方玄燃成灰燼。東方玄無視那目光中的恨意,隻說道:“你傷勢不輕,若想活命,最好不要再亂動。”


    “你將我帶來此處,究竟有何目的?”崢嶸厲聲質問。


    “我若說是想娶郡主殿下為妻,你可願意?”東方玄嘴角一抹深沉的笑意。


    “你……!無恥!”崢嶸蒼白的臉色因憤怒和激動而染了一層潮紅,她怒視著東方玄,似要生啖他的血肉。東方玄居高臨下望著她,那雙充滿倔強與清冷的眸子,在看向他時即便充滿了厭惡與仇恨,他亦覺得,那是世上最美麗最仁慈的一雙眼睛。


    “臨行之前我便已說過,有朝一日,你必會心甘情願來到我身邊,為了這一日,我可以等,也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他的聲音充滿了男性特有的低沉和磁性,那邊溫柔的在崢嶸耳邊響起。


    “你若恨我,便更應該好好休養身體,倘若你因此而死去,你的仇,你的恨,便都消煙雲散,你甘心嗎?”


    甘心?


    我怎會甘心!


    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以祭奠我的父王,我的楚堯哥哥,以及那萬萬千千的蜀國亡靈!崢嶸臉上浮起一抹冷笑,如寒風冰雨中的木蓮,那般決絕,那般清冷。東方玄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微微一笑,說道:“你且放心留在這裏,沒有人敢到北靜王府來要人。”


    “你為什麽要幫我?”崢嶸冷聲問道,不管她有多麽不甘願接受東方玄的恩惠,麵對如今的處境,為了大蜀,為了楚南殿下,為了活下去,她知道自己無可奈何。


    “為什麽?你不明白嗎,我的郡主殿下。”東方玄眯起那雙危險的黑眸,“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看來你並沒有聽懂,那我就讓你更明白一些。”他俯下身,帶著蠱惑的笑意,緩緩靠近崢嶸。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崢嶸幾乎已經能感覺到東方玄溫熱的唿吸,她到底是一名待字閨中的少女,便是跟楚堯哥哥也未有過如此親近的時刻,而眼前這個男人,卻是她生平最大的仇人,若是她此時手中有劍,必會毫不猶豫刺過去。然而,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東方玄的雙手壓在她肩頭,令她連躲避都無法做到。


    東方玄看到她眼底的慌亂,那才是一個女子該有的表情,她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似乎都已經忘了,她本身也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近在咫尺的距離,熾熱的唿吸,起伏的胸膛,這一切都令崢嶸驚慌失措,避無可避。


    而東方玄卻不再靠近,微眯的黑眸裏帶了邪魅的笑意和不容置疑地篤定,柔和而有磁性的聲音在崢嶸耳邊響起。


    “我要娶你。”


    “你休……!”崢嶸的眼睛陡然睜大,東方玄的神情那般霸道專製,打斷她的話。


    “你不必迴答,因為我決定了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


    我願用一生,為你築起金湯城牆,護你在血雨腥風中,安然無恙。你想要的東西,我會幫你得到,屆時你若仍要殺我,我便將我的命,雙手奉上。


    東方玄深望著那雙眼眸裏,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因為唯有這樣,才能護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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