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要變成不男不女的樣子,那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沒有絲毫樂趣,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狼狽逃竄一路,見師父沒有追上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遇到這樣的師父,他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原本是金雞山的一個小嘍囉,跟著大當家和一眾兄弟吃上頓沒下頓,棲棲遑遑的。


    畢竟三和太窮了,而金雞山更是偏遠,連個路過的商隊都沒有。


    附近的部落,一個個窮的叮當響,根本就沒有搶的必要。


    而且,厘人、廉人相當兇悍,最後誰搶誰還說不定呢。


    還是不要去惹為好。


    至於三和的大戶,各個都重金養著家丁護院,其中還有化勁的和二品高手,他們大當家的隻會一些假把式,比普通人強壯一些,哪裏敢去。


    他們聚眾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守護金雞山的金礦,雖然難開采,但是偶爾也有收獲。


    同時,他們還會主動幫著鹽梟、走私貨的運送貨物,也能賺一點銀錢,算是勉強度日了。


    不管怎麽樣,他們餓不死。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他們的山寨是在金雞山的山頂上,隻有幾間破窩棚,主要用來擋蚊蟲、防虎豹財狼,不然睡夢中被叼走,也是平常事。


    最有特色的當屬他們的茅廁,建在懸崖之上,可以一邊出恭,一邊欣賞腳下的風景,還沒有一丁點的臭味。家的出恭,想不到腳下的木板裂開了,整個人掉了下去。


    最大的好處是茅廁門一關,沒有蚊子。


    因為蚊子是沒辦法從懸崖底下透過糞坑鑽上去的,不像在老林子裏,蹲一會,滿屁股紅腫。


    那夜,他們大當家出恭,腳下踩踏的木板居然一下子崩開了,直接摔落下去。


    下麵是萬丈深淵,加上迷霧?根本看不到底。


    這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早知道?他們就該把那塊板子給換了的。


    大當家死了,這是毫無疑問的。


    摔下去還能活命的?除非是在世神仙。


    很明顯?他們大當家不是。


    正當大家準備把東西分一分,散夥迴家種地的時候?他師父葉秋來了!


    一人一劍上山,打他們根本沒用劍?他被踹了一腳?一個月沒緩過來,喘氣都費勁。


    各個帶傷,還得忍著憋屈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他師父。


    後來,他師父當眾宣布了“仗劍書生”的名號。


    然後開始帶著他們去搶劫!


    當土匪這麽多年?這也是他們第一次搶劫!


    而且搶的還是鹽梟!


    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師父的功夫真高?居然沒有一合之敵。


    至此,在他師父的帶領下,短短半年,他們金雞山聲名鵲起,他們迎來了真正的好日子?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銀。


    現在想想,他還有點懷念呢?畢竟出力的全是他師父,他們隻跟在後麵搖旗呐喊?壯壯聲勢,搬搬東西。


    而且?在他死纏爛打之下?厚臉皮喊著師父?師父雖然不耐煩,但是還是隨手點撥了兩下。


    他正式走上了習武的道路。


    可惜好景不長,突然有一天,師父說要去挑戰天下高手,然後就這麽走了。


    沒有任何交代。


    然後他便成了金雞山大當家,頂著自己師父“仗劍書生”的名頭帶著一眾兄弟繼續受苦。


    他可沒有師父那樣的能力去挑戰鹽梟。


    甚至還怕鹽梟報複,躲山上不怎麽敢出來。


    過得老窩囊了!


    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師父會突然迴來,還把他帶到了和王爺的麵前。


    金雞山歸了王爺,自己和一眾兄弟也被放到了三和衛所,駐守放鳥島,成了拿月錢過日子的人,並且從流民中娶了一妻兩妾。


    這日子做夢都能笑醒。


    唯一不美的是自己頂頭上司韓德慶處處與自己為難!


    這一次居然敢揍自己了。


    眼前自己最大的依靠——師父,居然還沒法給自己撐腰。


    真是讓人無奈啊。


    一邊走,一邊搖頭,走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是騎馬來的,可又不敢迴去,隻能等晚上偷偷摸摸的去牽迴來,免得現在迴去撞上師父。


    他家住在西江的南岸,是布政司給劃分的地塊,自己一眾兄弟,基本都是住在一起,用和王府給的金雞山“買斷”費用建的房子。


    他分的錢最多,自然蓋的房子最大,前麵四間,後麵四間,兩麵拉的圍牆,住著三個老婆,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一個是正妻生的,一個是小妾生的,一男一女,一個尚在繈褓,一個剛學會走路,實在是該滿足了。


    但是,養家費勁啊!


    月錢就那麽一點,夠幹嘛?


    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學會了如何從放鳥島商人手裏索要錢財,每個月都有幾兩銀子的進賬。


    日子真是瀟灑的很。


    可惜好景不長,這還沒到半年呢,就被韓德慶給發現了。


    揍了自己不算,還把自己逐出了衛所。


    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哦。


    穿過大門,剛進院子,就看到客廳裏坐著一個短衫打扮的小孩子,拿著筷子,端著碗,大口大口的吃著,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


    這是他的小舅子,正妻的弟弟。


    他的臉瞬間就垮下來了,自己又不是地主老財,經得住這麽吃嘛!


    “迴來了。”


    正妻劉氏看到他,一時間局促不安。


    “嗯,”


    江四喜雖然不高興,但依然隱忍不發。


    畢竟當初肯嫁給他的條件便是幫著養弟弟,“今天學堂不上課嗎?”


    上課的話,學堂都是管飯的!


    迴來吃多浪費,敗家玩意,不會過日子。


    劉氏強笑道,“他小學已經讀完了,初中還沒有建,眼前就先放假,要在家裏住到學校蓋好。”


    “原來是這樣。”


    江四喜心中暗想,這校舍指不定什麽時候建好呢,一直建不好,家裏就一直會多雙筷子。


    還不得把自己吃窮?


    再聯想到兩個小妾的爹爹,老娘,又是一陣頭疼,也都是隔三差五來打秋風的主。


    這日子沒法過了。


    還是得想辦法賺錢啊。


    家裏是待不下去了,一時間煩躁的不得了,在堂屋裏來迴踱步後,又轉身出去了。


    他得去找老兄弟們商量一個出路,弄一點進項,座山吃空不是長久之計。


    三天後,他搖身一變成了匠人工頭,按照白雲城現在最流行的說法就是施工隊掌櫃。


    帶著十幾個老兄弟,專門給人修私路、建房子,據說這個老賺錢了。


    他接的第一單生意是修葺醇香樓。


    醇香樓走水,後麵的小院基本焚燒殆盡,他與醇香樓掌櫃是熟人,說服掌櫃把這單生意交給他,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找老道士孫興做中人,兩方簽字畫押,拿了定金,正式開始了他的房地產生涯。


    夏末秋初,白雲城終於不再那麽熱了,晚上的時候,甚至還有點涼意。


    林逸坐在院子裏,聽著紫霞和明月做財務匯報,齊鵬過來了。


    齊鵬等明月兩人說完,才拱手道,“宣旨的小太監到了新光鎮,恐怕明日就能到了。”


    “不說我都忘了,”


    林逸笑著道,“也不知道老大是怎麽想的,居然想著哥幾個能乖乖迴去,恐怕是想多了。”


    齊鵬道,“王爺,瓦旦退兵後,雍王搶占了涼州之地,大軍已經擴充到了十五萬,據說正準備會同晉王、南陵王一起進都城清君側。”


    林逸笑著道,“老八那邊呢?


    這韓輝也特沒本事,居然到現在還拿不下楚州。”


    齊鵬道,“楚王正在收攏潰兵,全力剿匪,剿滅了兩支叛軍,韓輝正在嶽州休整,按兵不動。”


    “挺熱鬧的啊,”


    林逸笑著道,“一個個的,都挺能蹦躂。”


    齊鵬又接著道,“袁青將軍已經到都城了,上奏辭去兵馬元帥,聖上多次挽留,最終還是準奏。”


    “嗬嗬....”


    林逸嗤笑道,“哎,真是耿直的沒救,自廢武功,以後啊,想翻身就難了。”


    齊鵬道,“王爺說的是。”


    林逸笑著道,“他們鬧騰,咱們也不能閑著,嶽州、洪州都挺不錯的,要是能與三和一體,你覺得怎麽樣?”


    他不缺地,缺的是人口和銀錢。


    天天坐家裏等流民,等到猴年馬月!


    再說,流民來了,還要安置,安置就得要錢!


    還不如自己直接過去,把他們變成自己的治下之民!


    “在下現在就安排腳夫去打探洪州和嶽州的消息。”


    齊鵬說完,就推著輪椅走了。


    林逸朝著小喜子道,“把那幫子老頭子叫過來吧。”


    “是。”


    小喜子去了沒多大會,就迴來了。


    等了半個時辰左右老頭子們才陸續湊齊。


    林逸讓齊鵬簡單說了,一眾老頭子眼睛發亮,善琦直接道,“拿下洪州、嶽州,我三和便又多了一道屏障,實乃應有之舉!”


    林逸打斷道,“什麽拿下?


    這叫剿匪,維護朝廷法度。”


    “王爺說的是,”


    陳德勝感歎道,“嶽州、洪州乃是魚米之鄉,富埒陶白,自出了叛亂,天下賦稅減三分,實在是可惜啊。”


    林逸道,“那就這麽定了,出征要是沒錢,就繼續借吧。”


    “王爺,放心,”


    善琦笑著道,“出征的消息一放出去,自然有人求著來送錢。”


    三和出征,每次布政司賠錢,賺錢的都是那些鄉紳地主。


    看到布政司的公告後,三和沸騰,特別是那些去過大錫城的民夫,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次去的可是嶽州和洪州啊!


    跟上次去十萬大山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隻要腦子活絡一點,手腳勤快一點,想不發財都不可能。


    至於戰敗,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


    林逸自己都不知道,這些人居然養成了三和天下第一的心態,包括那些嶽州、洪州流民。


    他們備戰比三和衛所的官兵還要積極。


    最著急的是卞京,修路工地上的匠人,直接就跑幹淨了。


    供應商大會還沒開,三和有頭有臉的大戶已經把名額給定下來了,不等命令下來,就開始積極備貨。


    串通投標!


    林逸氣的咬牙切齒。


    偏偏又幹不掉他們。


    都是自己的債主啊,他能怎麽辦!


    不過效率是沒話說,隻用了半個月就備好出征物資了。


    不過,這次供應商多了廉人、厘人,他們提供了千匹矮馬。


    對他們來說,這是沒本錢的生意,他們抓捕逐水草而居的野馬,出去一趟,就能趕幾十匹迴來,然後用獨特的方法馴化後,賣給本地人和外來客商。


    自從定居白雲城後,他們一直就做這個生意。


    最可氣的是黔人,不給錢的話,象兵不動。


    他們也要求做供應商。


    林逸破口大罵,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每個月領著月錢!


    而且兒子閨女還是放在學校自己幫著養的。


    甚至他們的住處都是自己花錢給建的。


    怎麽好意思說這種話的!


    沒有一丁點得良心。


    他把黔人頭領喊了過來,好話,狠話都說,但是依然隻認錢,不認人。


    還把自己刷在牆上的標語拿出來說事:有付出就有迴報;合作共贏;發展才是硬道理......


    林逸懷疑這還是自己當初認識的單純、淳樸的部落人嗎?


    怎麽現在一個個的都紮進了錢眼裏呢?


    大局為重,先哄著吧,最後還是給了一千兩銀子。


    大不了秋後算賬!


    早晚讓他們知道和王爺幾隻眼!


    什麽是世道險惡!


    跟上次攻打阿育人不一樣,這一次出征的主帥是水師提舉張勉,畢竟三和隻有他一個得過朝廷認可的武將。


    雖然實際上還是何吉祥做主帥,但是他隻是個配軍,隻能暗地裏行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外人麵前,明麵上隻能是張勉。


    畢竟要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大軍出征這天,何吉祥沒來得及在官兵麵前鼓勵士氣,便匆匆領軍北上,因為三萬民夫已經提前他們三天走了。


    他得趕緊追上。


    這些民夫有不少是武功高手,目無法紀,他得盯著。


    而且輜重都在民夫那裏,追不上,三萬官兵難道要餓死在半道上?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行的也太快了。


    這些民夫是越來越沒有規矩,越來越是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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