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操場,少的時候,老老少少一百五六十人,多的時候六七百人。


    就這還沒算上在旁邊圍觀的七八百白雲城居民。


    這裏已經不是所謂的操場了,他們稱唿這裏為廣場。


    教學次序受到幹擾,按照謝讚的想法是給砌上圍牆,跟原來牲口棚改造的學校一樣,閑人不得入內。


    最後還是被林逸給阻止了,隻在各個教室外設置了柵欄,操場對外開放。


    這種安定和諧的氛圍是他樂見的,總比讓這些人閑著去打打殺殺的好。


    “氣如車輪,周身俱要相隨,有不相隨處,身便散亂,便不得力”


    豁牙的何吉祥,牙齒本就不剩幾顆了,在前些日子的大火中,又痛失兩顆,現在說話漏風更加嚴重。


    操場上的人聽著本來就吃力,因此更不敢發出聲音,生怕錯聽一句話,甚至一個字。


    一時間全部鴉雀無聲。


    林逸走過來,眾人都沒有肯正眼看過去的,更何況去打招唿。


    林逸聳聳肩,渾然沒有在意,眾人好學是好事啊。


    穿過操場後,直接往學校的辦公室去。


    路過一處教室,腿已經邁過去了,突然又想起來什麽,右腳後退一步,身子後傾,透過沒糊紙的窗戶,看到了洪應。


    洪應也看到了他,主動拉開門,諂媚的笑道,“王爺,你怎麽來了。”


    說完又感覺在說廢話,他們王爺哪天不來學校?


    林逸好奇的把腦袋伸進空曠的教室裏,有洪安、方皮、崔耿仁,還有十幾個他叫不出名字的,當中居然還有五大三粗的成年人。


    “混賬東西,一點禮數都沒有!”


    洪應朝著教室內高聲嗬斥。


    “王爺千歲千千歲!”


    洪安、方皮經驗豐富,跪的甚是熟練,其他人愣了好一會,才跟著跪下。


    “小孩子家家的,別動不動就跪,容易得軟骨病,”


    林逸不耐煩的擺擺手道,“男子漢大丈夫,自當頂天立地。”


    “是。”


    這一次大家的迴應終於一致了。


    “你這幹嘛呢?”


    林逸最近都不怎麽能瞧見洪應的身影。


    洪應指著屋裏的人,陪笑道,“王爺,他們都算是好苗子。


    奴才就把王爺的教誨傳達給他們,將來好做王爺的助力。”


    林逸身後的明月看著憋屈的一臉皺紋的洪應,不禁抿嘴笑,他替這位總管委屈。


    明明是教這些人武功,卻不能明說。


    雖然與溫潛一戰後,總管改變了自己在王爺心中的戰五渣形象,但是改變的還是有限。


    現在,王爺要是知道他在教武功,肯定會說,誤人子弟。


    大概語氣中還會帶點鄙夷。


    堂堂的洪總管,怎麽可能願意在眾人麵前丟這個臉麵?


    “這也還行,主要是告誡他們不準打架鬥毆,”


    林逸沒有多想,“本王要在這白雲城享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誰擾亂這白雲城的治安,誰就是故意和本王過不去。”


    說完後轉身就走了。


    秋季。


    白雲城的雨格外的多,有時候來的毫無征兆,雨點就那麽突然的憑空掉下來,把寬大的芭蕉葉子砸的啪啪響。


    謝讚一代鴻儒,此刻毫無形象的躺在林逸“發明”,正在三和流行的躺椅上,兩隻早已經退化變形的腿搭在麵前的桌子上,一隻手把著小茶壺,不時的往嘴裏灌一口,滋滋有聲。


    他一把年紀了,早就沒了“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的幻想,不就圖一個舒心安逸嗎?


    但是被貶三和多年,一直貧困交加,苟延殘喘,哪裏有過一天享受!


    現在這樣的日子,簡直是神仙似的。


    風刮起來了,把窗戶扇葉搖的左右晃動。


    他又把茶壺放下,邁著沉重的腿走到窗前,手扶上窗戶,望著外麵的雨,突然感慨道,“不知道寶城下雨沒有。”


    卞京揶揄道,“謝大人,你這是想家了?


    我等淪落三和,連個告老還鄉都不得,實在是可悲可歎啊!”


    “王慶邦,你個老東西,真是害苦老夫了,”


    何吉祥氣唿唿的對著王慶邦道,“你說你我曾經無冤無仇,何苦來哉!”


    要不是王慶邦這個老王八蛋在聖上麵前進讒言,他何以淪落至此!


    “何大人,你我都是聰明人,即使老夫不進言,陛下也留不得你,”


    王慶邦苦笑道,“要不是老夫主張發配充軍。


    按照陛下的意思,你何家滿門都得人頭落地。”


    “連聶有道這種連‘捕風捉影’都算不上的都能被屠滿門。


    何況是你?”


    陳德勝笑著道,“據說聖上潛龍之時在你軍中曆練,你這位總兵可是好的很呢。”


    特意在“好”字上加重了語氣。


    “哎”何吉祥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半晌後,喟然長歎道,“悔之晚矣!”


    他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實話,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王慶邦無心插柳,還救了他一命!


    “好了,大家在一起都這麽多年了,誰不知道誰?


    現在翻這些舊事,又是何必呢?”


    謝讚沒有迴頭,繼續望著窗外,頹然道,“君問歸期未有期,三和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三和夜雨時”


    不禁潸然淚下,幾度哽咽。


    “謝大人”


    何吉祥聽完這詩後,也受了感染,忍不住歎氣道,“不必如此傷懷,老夫比你還慘,遇赦不赦,這輩子恐怕要老死在這裏。”


    “各位老先生,今日是什麽日子?”


    曹亨大大咧咧的道,“哭哭啼啼的,說出去,讓人笑話呢。”


    “不知不覺,老夫來此已經有十五年了,”


    謝讚擦了擦眼角,拱手笑著道,“實在想念家中老妻,讓各位看笑話了。


    “論委屈,老朽可不比各位少啊!”


    卞京掰著手指頭道,“老夫來此已經二十七年了!


    各位當中,是來此時間最長的。


    妻女皆入教司坊,如今音信全無”


    說著說著,這位向來樂嗬嗬的老頭子突然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


    這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卞大人”


    “卞兄”


    “卞老哥”


    眾人紛紛上前安撫。


    可惜,不但沒有安撫住,各自反而受了影響,跟著哭了起來。


    各個老淚縱橫。


    有票的大爺,給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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