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李君玉道:「我這裏暫時不急著,以後若有困難之處,還望墨公子施以援手,我也不會客氣。」


    說著又定了定神,道:「他身子不好,你多勸勸他好好休養,外麵一切有我,病癒前不準他出門吧,免得又加重了病情。」


    她的表情十分擔憂,頓了頓又道:「若是他不肯聽,隻說是我說的……」


    墨硯無奈一嘆,心忖郡主這樣倒像是對門主有情的,便依言應了一聲。


    墨硯進去後,李君玉才發現來接她的肖錚正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在看著她,肖錚吃驚的不行,道:「郡主,你昨晚……宿在這裏?」


    「你想到哪兒去了?」李君玉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頓時頭疼。


    「怪不得早上去王府說你不在,我就知道郡主一定在這兒……」肖錚驚訝過後,隨即又笑了起來,她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忙亂之時,一直守在這裏,若是無心,豈會在這破落陳舊小院外,守了這麽久,分明是……瞧上人家了。


    想到那公子的相貌的確出眾,肖錚釋然,想到郡主自與旁的女子絕不相同,她萬不可能有嫁一說,隻有娶罷了。


    他想了想便笑道:「郡主若喜歡,搶過來娶了就行,何必日日守在這裏,費這種功夫?!」


    李君玉吃了一驚,還在這裏肖錚就說這樣的話,一時又氣又急,斥道:「肖錚,不得無禮,先生門前,你胡說什麽呢?!先生豈是你能褻瀆著編排的?!」


    肖錚見她似有惱羞成怒,又有點驚惶怕裏麵人聽到的樣子,怕是他真的說中她的心事了,一時瞭然,深深的覺得郡主定是動了情的。


    他一時一嘆,到底不敢再說,道:「我失言了,郡主莫怪,一時口快,竟說了這種話來。」


    李君玉見裏麵沒人出來,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這種話下次不要再說了,提都不要再提。」


    肖錚道:「是。」看在今日墨硯沒有擺臉色的份上,他自然也不再看人不慣,雖然不知裏麵的人是什麽來歷,但是看郡主如此鄭重,而那人又有幾分真本事,想來也不算低配了郡主。


    李君玉怕他還會再胡說,忙與他一道走了。心下確實有些慌張。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樣弄的自己措手不及,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若壞在肖錚這張嘴上,真是屈死了。


    「待事情忙完,我再檢驗你的槍法,有這說嘴的功夫,不如拿來練功夫……」李君玉道。


    肖錚立即垮了臉,想到她非人的本事,估計在校場上又得被她虐哭,一時苦了臉,再不敢開這種玩笑了……


    兩人一走,慶俞真是特別無語,「她身邊都是些什麽人啊,竟然敢胡說八道,下次你別攔著我,我一定將他給打趴下……」


    「還有你墨硯,」慶俞道:「怎麽就……」


    「門主做的決定,我隻是遵從,既是主公,自然要拜見。」墨硯道:「除非你們能改變門主的念頭,否則就別為門主拉仇恨了,若郡主對千機門有了誤解,還是門主吃虧……」


    慶俞一滯,雖還是不怎麽樂意,服氣,但到底知道了反思。


    事已至此,再不懂看眼色,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罷了罷了,以後我會以主公之禮來待她。」慶俞無奈的道。


    他們雖然不大滿意,卻也隻得認命。一行人爭爭吵吵,打打鬧鬧,來了塵世間,仿佛都比在山上時熱鬧了許多。變得更有人氣了,雖然也有爭執,可是,卻覺得無比的歡心。


    李君玉心中甜蜜,剛至城外,就聽到轟的一聲,入目之處,卻是又一段河堤決堤了。


    肖錚也是吃了一驚,原以為是炸壩的聲音,一看卻是河堤又決了,頓時臉色一變。


    「郡主……」肖錚看李君玉臉色也變了,見她拍馬就往山上跑,隨後咬牙也跟上。


    李君玉臉色鄭重,一路到達時,洪水竟又漲了一些。老遠就聽到百姓痛哭的聲音,帶著麻木和生不如死的痛心。


    眼看有更多的家園被損毀,百姓們本就在熬著,期待著雨能快快停下來,然後等到的是什麽?


    他們茫然的看著這一切,有好些本就病著的人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有些就一病不起,倒下就再也沒有醒來。


    所謂人間地獄,不過也就如此了吧?!沒有希望的活著,比死更可怕。


    李君玉趕到,慕容千看到她便急道:「玉兒,父親又氣又急吐了一口血,如今……」


    李君玉心一緊,忙跑了進去,慕容沛臉色蒼白,十分難看,熬了這麽多天,結果卻是這種結果,李君玉心中升起狂怒來。


    「外祖?!」李君玉急道:「是怎麽迴事?」


    「大人是急怒攻心所致!」一軍醫憔悴的道:「……河堤又決了堤,這簡直是不肯讓人有活路啊……大人他這幾日本就有些低熱,如今一定要好好休養,否則……本就有些不舒服,加上年紀大了,隻怕不容樂觀。」


    慕容沛苦笑道:「天意弄人。」


    「外祖……」李君玉眸中帶著憤怒,道:「外祖,一切有我,你安心休息,剩下的一切,我一定安排好。」


    正說著,外麵有人跑過來道:「大人,郡主,外麵難民都鬧起來了,有好些要尋死的,不肯呆在山上了……」


    「民意已壓抑到極致,沸騰生變,現在民憤升到最高處,再鬧下去,隻怕……」有一大將不容樂觀的道。


    慕容沛急的要坐起來。卻被李君玉給按下,道:「外祖,有我呢,你好好養著。若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我還有何用?」


    民憤既起,給他們一個出泄口就是了。


    「肖錚,去將當初監督建堤的所有涉事官員,全部從軍中提過來……」李君玉道。


    肖錚早已經看那些豬狗不如的官員不順眼了,藉此機會能除了他們,又能平民憤,他們也能解解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苦痛。


    李君玉眼底很沉,道:「……我要將他們全部沉河祭奠死去的無辜百姓,給他們一個公道。」


    慕容沛看她已經決斷,才鬆了一口氣,雖然偏激了些,但是事急從權,到了這個時候,這也是最快最迅速平息民怨的辦法。


    幕僚道:「雖倉促了些,可是現在是最好最快的辦法了,請讓我助郡主一臂之力。」


    「勞累先生。」李君玉雖憤極,卻還是記得禮數。十分知遇。


    慕容千道:「父親別憂,我隨玉兒一同去便是,定不會讓民意生變,外祖放心……」


    慕容沛點頭,心中一鬆,看著他們一行出去了。


    外麵果然民聲沸騰,許多失了家園的人有的在尋死覓活,有些要與貪官同歸於盡,還有一些在尋傢夥,打算殺些當初建堤之人再一起下地獄……


    人人眼中無不都是絕望和憤恨,壓抑了太久的絕望,到了這時隨著河堤的再次崩潰,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李君玉朗聲道:「……貪官橫行,才致河堤一潰千裏,今日我定給大家一個公道。大家若是悲憤,還請隨我一同去河堤上圍觀。」


    她這一聲,不亞於羅鼓喧天,百姓們一見是戰郡主,到底是心裏服的,許多人已經從憤怒轉變為悲泣了,隻是卻沒了眼淚,眼中都帶著說不出的絕望和無助,還有一些麻木。


    李君玉心中一沉,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她知道若不給他們一份希望,這些人,能活下來的沒多少,走向極端的也會更多……


    舟來了,李君玉帶著人轉戰河堤。


    貪官們都被捆成了棕子,多日的關押已讓他們倍受煎熬,如今再一看眾人吃人的眼神,一時之間,說不出的驚懼,又驚又怕,有好幾人已經尿了褲子,嚇的瑟瑟發抖。


    有許多百姓猶豫了一下,有些還是跟著來了,或劃水,或支著木頭,或跟著舟來了許多。


    他們恨極了這些貪官,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能親眼看到他們死,他們至少心理也能平衡些。


    江水滾滾,隨著決了堤,沖毀了下遊的多少家園,與這天際混濁的水比起來,他們形容狼狽,麵如枯槁,沉默無聲,隻有眼中帶著絕望和悲愴,還有憤怒。


    人類在自然麵前顯得十分的渺小。


    沉默著,壓抑著,終於在百官被押過來時,憤怒聲開始湧了出來。


    都有些要往上湧,眼中帶著絕望之外的憤怒,道:「……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我的兒啊……」


    「娘……」人群中想到已經失去的家人,一時悲愴之聲突破天際,讓人心中發酸。


    許多軍士想到失去的家人,眼眶也紅了。


    百官的嘴依舊被堵著,隻知瑟瑟發抖,大約知道已經休絕,眼露絕望。


    如果真有天意,人再如螻蟻,這樣的悲痛欲絕,老天,你聽到了嗎?!


    李君玉閉了閉眼,心中滾燙不已,她一定會改變這一切,逆天地不仁,逆人世對人類渺小的殘忍。


    隻是君瑜,她終究還是不得不這麽做,雖然偏激了些,可是也是不得已。


    因為河堤一決,這是最快穩定民憤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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