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慎和甘心從迴龍閣裏出來的時候,是由一位殷家長輩親自陪同的,這位被甘心稱作叔伯的殷家長輩是瀘州城按察司的一位參議,論官職,一位參議在瀘州城裏已是響當當的人物,在殷家,此人也算是台麵上的頭臉人物。


    然而,對於甘家來說,就算是瀘州按察司的按察使來了,也不一定有足夠分量能與其平起平坐。所以,在唐軒喊出甘大小姐四個字的時候,早就有府裏識趣的老仆匆匆跑上樓去將一切稟報給了府裏的幾位大人知道。


    殷家在瀘州城裏紮根多年,在官商兩道的經營更是深諳其中五味之道,所以在事發後的第一時間,甘心和王慎,連帶著唐軒一起都被殷家老太爺親自派人請上了迴龍閣最頂樓的那間雅室之中。


    那裏坐著的除了殷家幾位實權人物外,還有幾個與殷家交好的瀘州城頭麵人物,不過當得知甘家大小姐要上樓時候,其中一位瀘州兵馬司的副指揮使大人則和殷家老太爺匆匆告了個罪,然後沉著臉從另一側悄然離開了迴龍閣。


    至於之後的事,無非是家族門閥之間的爾虞奉承,麵對在場這麽多瀘州城裏的權貴,甘心也是放低了姿態給足了殷家顏麵,這與方才在樓下與殷家大小姐的針鋒相對判若兩人,哪裏還有絲毫勾心鬥角的樣子,整一個落落大方的豪門大小姐模樣,看得一旁的王慎咋舌不以。


    最後,殷家老太爺親切拉著甘心的手,一定要邀請她留下來共進晚宴,甘心則是推脫晚上家中也備有家宴,實在抽不開身,告了聲罪並保證等過幾個月等殷家老太爺大壽之日定親自過府討一杯酒喝後,雙方才算各自作罷。


    出了迴龍閣,那位在仕途上正當壯年的殷參議還一路將甘心送出很遠,路上聊的基本都是那位瀘州兵馬司指揮使甘贏甘大人的事。臨別之際,他更是讓下人將從範家漁船上買到的所有銀刀魚全部一起送往了甘府之上,甚至還悄悄說因為得知甘大人愛吃活醉蝦,將原本晚上要用來給自家老太爺做賀宴用的新鮮大活蝦給攔了一半下來,放在一起送到甘府。


    甘心也沒拒絕,笑著道了聲謝後便與這位殷家叔伯辭別,等到兩人走遠,始終一言不發的王慎總算是重重吐出了口氣來。


    甘心迴頭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毛,說道:“又沒讓你幹什麽活,這麽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是做什麽。”


    王慎卻伸了個懶腰苦笑道:“跟你們這些高官豪門打交道,簡直比做苦力活還累。”


    甘心盯著他,良久才問道:“你不喜歡這樣?”


    王慎擺擺手道:“也談不上喜不喜歡,這人活著,很多事並不能根據喜好來,關鍵還得看你想要的是些什麽東西,然後再決定你怎麽去做。”


    “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這些你難道不喜歡嘛?”


    “喜歡啊,金山銀山誰不喜歡?但如果得這般辛苦去經營算計,那我還是算了吧。你看那位殷大人,這明顯就是想搭上你甘家這棵大樹,居然把自己親爹晚上要吃的蝦都給偷出來了,那老太爺要留你吃飯的時候不是說那活蝦都是百裏挑一的紅頭大將軍,一隻就得花上大半兩銀子……”


    “你怎麽知道這送蝦不是那位殷家老太爺的意思呢?”


    “哎,算了算了,管他誰的意思呢。反正這魚也給你了,蝦也送了,事情也和我沒什麽關係,出來這麽久,你看這天色也黑了,甘大小姐你是不是該迴去了?”


    “嗯,是該迴去了。”


    甘心看了看漸漸暗沉的天色點頭道,不過緊接著她眉頭一皺,盯著王慎說道:“什麽叫我該迴去了?你又想跑?”


    王慎摸了摸肚子,無辜道:“什麽叫跑?你迴去有家宴吃,我可是還餓著肚子,早就聽說這瀘州城裏五花八門吃的東西多,正好去見識見識。”


    甘心眯著眼,冷笑道:“可以啊,那索性我也不迴去了,一起去吃。”


    “咳咳,這個,我覺得接下來幾天我還是找個客棧住著比較方便。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膽小怕事,得罪了堂堂兵馬司指揮使大人,再去住你家也不合適。”


    王慎解釋道。


    見甘心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王慎急忙說道:“你看,就前麵那家客棧,我就住那。你來隨時能找到我,你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何時要去巫山了就說一聲,我肯定二話不說陪你去。再說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大小姐,成天和我孤男寡女在你家進進出出就不怕被人說閑話?我們出門的時候,我可是看到你家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一樣……”


    王慎的話讓甘心神色稍鬆,猶豫了好久之後,她才點頭道:“既然你住不慣,那住客棧也行。不過你是我請來的客人,若讓你一個人住客棧怕會被人說我甘家待客不周。這樣吧,你先隨我迴去,然後我讓管家帶幾個下人過去和你一起住,這瀘州城裏你人生地不熟的,到時候你有什麽事或者需要什麽,直接吩咐下人去辦就好,這客棧反正年關也沒生意,我就先包下來。”


    王慎一愣,但也沒多說什麽,隻能幹笑兩聲點點頭。


    於是,約莫個把時辰後,那被王慎看中的客棧就讓甘家給全部包了下來,當那掌櫃看到一群人擁著王慎進門後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急忙親自端茶倒水伺候著,生怕得罪了眼前這些明顯看上去就不是尋常路數的客人。


    對於甘心派來所謂伺候自己的這七八個人,王慎路上稍稍一打量便看出了些端倪,這些人基本都是甘府裏的家丁,不但身強力壯更是手腳勤快,除了其中一個不大愛說話的婢女之外。


    一路上王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打量這個看似柔弱的婢女,其實他知道那幾個粗壯漢子不過是幌子,而這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婢女卻是個高手,至少一身修為也在周天之境。


    所以,連著三個晚上王慎都待在房裏好好睡覺沒有任何異樣舉動。


    而第四天的時候,王慎借著遊覽瀘州城之機,讓那婢女領著穿街過巷走了整整一天的路,直到天黑人乏才迴了客棧。


    是夜,約莫三更時分,他才悄然從自己房間裏出來,趁著夜色無聲無息地翻出客棧院牆,往江邊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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