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窟事了,西蜀境內的一切風波似乎都悄無聲息地平靜了下去,而對於cd城中的百姓來說,幾天前這浩浩蕩蕩的鬼窟之災也不過是一次突如其來的地震,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的時候他們早就忘了個一幹二淨,沒有人能夠想象到在城外數百裏外的那片大山深處,還曾發生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人鬼妖大戰。


    反倒是cd道上的邊軍大規模調動,讓一些消息靈通之輩平添了些茶餘飯後的談資。但這些談資也沒有引起太大風波,因為年關將近。


    城中已是大雪紛飛,而在城外那座好不容易也安靜了下來的青城山上,早就已經是白雪皚皚。


    青羊宮掌教華元道人此時就坐在後山皇極閣前的那唯一一張石桌旁,與守閣的華盈道人對飲一壺剛煮好的還冒著熱氣的清茶。


    華盈道人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道:“幾位師弟師妹的傷勢如何?”


    “還在閉關,有兩個情況不是很樂觀,已經傷了根基,怕是日後修行難有再進了。其他幾個還得看情況,倒是華豐師弟底子紮實先出關了,他是執陰司cd道總掌燈,山下還有些俗務要去處理。這次鬼禍,好些個門中下一輩弟子都受了不輕的傷,這些都是好苗子,原本定好的閉關突破日子都得往後延一延了,不過我已經著人去廬山求些培元固本的丹藥來,希望最近別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華元道人啜了口茶,語氣有些低沉。


    華盈道人抬頭看了看cd城的方向,輕歎道:“這些年,確實苦了華豐師弟了。等來年抽個空,我親自去老君閣一趟,老是拿他們丹藥吃,總得迴迴禮。”


    華元道人咽下口中茶水,有些不以為意道:“不過吃他們些丹藥罷了,拚死拚活的可都是我們。再說,這次求藥我是讓華豐師弟派去的人,乃春秋府下掛名的弟子,這是公派,耗的不是我青羊宮的私麵。而且,這次的事情始末也早在第一時間知會了春秋府,想來以執陰司傳遞消息的速度,那建康城的府衙裏應該好幾天前就得了消息。這麽大的事,他們不可能不給老君閣那邊事先打好招唿,西蜀這地界的一堆爛攤子,平日裏可都是我們幫著朝廷打理,要是他老君閣敢給我們使絆子,我直接將山下的那些弟子收迴幾成來,看他們會不會反過來上我這青城山來求情。”


    華盈道人苦笑道:“你倒是使得好心機,不過再怎麽說,那些丹藥也煉製不易,況且眼下老君閣的那位掌閣真人和掌爐大長老可都不是什麽大方的主,各個心眼小的很。”


    華元道人無奈道:“哎,你說那騎牛的是不是腦子被牛給踢了,怎麽就把掌閣大印交給那麽個小肚雞腸的家夥。”


    “噓!師弟啊,你說話小心著點,那騎牛的耳朵可靈著呢,說不定現在就在哪個看不見的地方偷聽你說話。畢竟拿人手短,我青城山投桃報李,送點東西去,彼此麵子上掛得住,日後也好相互幫襯著。”


    華盈道人說話間還擺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看那神色似是在哪個看不見的地方真的有一雙耳朵在偷聽他們對話。


    華元道人聞言,似是又想起一事,不解道:“說起那騎牛的,師兄啊,這次在橫斷山中,我見到的那人,你真想不起來是什麽來頭?”


    “你是說那個披著熊皮,一個打你們三個的瘋老頭?”


    華盈道人問道。


    “是啊,此人雖然瘋瘋癲癲神誌不清,但一身修為極高,而且體內元氣運轉很是古怪,起手投足間都伴隨著滾滾雷聲,極為剛猛霸道,那一拳頭砸下來,就算是座山都能給震塌下去啊。你說這樣的一個人,肯定不會是什麽無名之輩……這天下能有這般功夫和境界的,會是誰?”


    想起與那熊皮怪人的一戰,華元道人現在提起依然有幾分驚心動魄。


    華盈道人半晌不語,他吹了吹手中的茶盞,茶水滾燙的熱氣騰起遮在他眼前,氤氳間讓他麵上神情若隱若現看不清楚。


    “隻有一個人,和那騎牛的一樣,當年的天地榜十大高手之一,雷不敗。”


    “啊?!”


    華元道人握著茶盞的手猛然一哆嗦,差點被灑出的茶水給燙到手。


    接著,他急忙喝了口茶定定神,苦笑道:“師兄啊,那你之前為什麽說不知道啊……”


    華盈道人放下茶盞,注視著他,緩緩說道:“當年武道三巨擘,除去北齊神王府裏那位,那元輕山閉關破境失敗直接身死神消,而雷不敗則是在不久後獨闖五台山地門失蹤,再也未現蹤跡。”


    華元道人聞言麵露古怪,將身子微微前傾,生怕被人聽見似地小聲說道:“我可是聽說當年五台山的那群光頭和尚沒攔住他,那雷不敗雖然被傷,但最後還是闖進了那地門之中……”


    “嘩!”


    像是為了響應華元道人這句話,一隻不知為何受到驚嚇的鳥雀從一顆老鬆上飛起,震得鬆枝上的積雪成片落下。


    華盈道人收迴目光,看向手中那盞平靜無波的茶水,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說你見到了雷不敗,這話如何能讓我信?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地門可是生死輪迴之門,通的乃是幽府黃泉道,是陰陽路,死人門,活人有去無迴。”


    華元道人一愣,然後坐直身子,看向頭頂那方陰晦天空,喃喃道:“是啊,他總不可能還能迴來吧,那可是陰間地府啊……”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彼此神色各異,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一沉默也不知道多久,直到桌上的茶都涼了不再冒出絲毫熱氣後,華盈道人先開口問道:“對了,那個叫王慎的小子怎麽樣了?”


    “哦,那小子啊?一迴去就被丁喪給調走了,是秦州府執陰司的人,華真師弟也沒阻攔。不過這小子確實有些邪門啊,我聽說他去秦州府的時候還是個一竅不通的凡夫俗子,怎麽這沒幾個月都周天大圓滿了?照理說那老君閣的大還丹也沒這功效啊……”


    華元道人想起王慎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華盈道人放下早就涼了的茶盞,雙手袖在一起,迴憶道:“他的事我後來也仔細問了華真師弟,原來五年前那位拿著師門信物來山上尋求庇護的重傷道士竟是他的師父。隻可惜,他師父已經走了,座下三人,另外兩個遠走江湖,就剩他一人,所以被華真師弟收到了秦州府執陰司內,想不到這小子身上沒修為,可古怪還挺多,不但掌握著一門製鬼奇術,連身上奇遇都層出不窮,說不定日後也是一方人物。”


    “所以說師兄看人這眼光是真好啊,當初我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小子身上還有大造化,你不知道啊,連九皇山上那紅湖老兒居然都對他動了收徒之念,隻不過被丁喪給攔下了。”


    說到這事,華元道人麵露幾分惋惜。


    華盈道人見狀則笑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小子身上牽扯的事很多,日後的事,誰又說得清呐……”


    歎息聲中,山風漸起,吹得整座青城山都被飛雪遮掩地朦朦朧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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