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秦州府按察司內,一位身穿按察司官服的都事臉色鐵青地看著橫放在自己麵前的一位下屬屍體,冷聲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前,我們在巷口發現他的時候就這樣了,身上一樣也沒有傷口。”


    “還是沒一點線索嘛?”


    “沒有,什麽也查不到,這半個月內,我們來來去去查了十幾迴。但是這些事發生的太奇怪了,幾個死者之間有些根本相互都不認識,更不用說有什麽利益聯係,而且大部分都是本分人,雖說有個潑皮,但也隻是小角色,也能排除仇殺可能。”


    見都事大人沉著臉不說話,匯報那人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最後又硬著頭皮湊上前小聲說道:“大人,這件事恐怕沒這麽簡單,現在我們自己兄弟都折損了一位,這樣下去怕是按察使大人那裏不好交代,要不我們去城北那邊請個令?”


    都事眼神一緊,轉過頭看著他,慢慢說道:“執陰司?”


    “大人,卑職總覺得這件事裏透著古怪,咱不妨請那裏的道長來看看……”


    都事看著麵前橫死的手下眉頭越皺越緊。


    次日一早,一封由秦州府按察司發來的信函就到了城北執陰司,很快,執陰司裏就走出兩個人來往按察司所在方向走去。


    “哎,怎麽又是我,這按察司總不讓人消停。”


    “小正啊,其實這是好事啊,總比你沒事就被你師父打發去看門強吧,你看著外麵多熱鬧,趁著這迴出來辦事,怎麽也得好好玩一趟再迴去。”


    “也對啊!哈哈,還是老王你機靈啊。”


    兩道身影一大一小,一個穿著執陰司差役專屬的黑色差服,一個穿著青羊宮弟子專屬的薑黃色道袍,正是被調入秦州府執陰司不久的王慎和司中掌燈人華真道人的弟子道正。


    自王慎入執陰司來已經過了七八天左右,鑒於王慎並無什麽修為,華真道人斟酌再三後,就讓王慎在司裏行事,無須出去收魂。這幾日王慎就在執陰司裏閑晃,這執陰司裏門道極多,幹什麽的都有,王慎甚至還老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幾間陰暗小房間裏像是在搞鼓些見不得人的事。


    而且,對於這樣的事,執陰司上下似乎也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王慎初來乍到也不敢有什麽出格舉動,想了半天便將主意打到了華真道人的弟子道正身上。


    這道正應是極受青羊宮重視,執陰司內所有的青羊宮弟子都對道正敬而遠之,而道正這人脾氣也老,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師門長輩模樣,生怕有人因為他年紀小而輕看了他。對付這樣的愣頭青,王慎有的是辦法,不出三天,兩人就開始稱兄道弟,相見恨晚。


    從道正的身上王慎得知了很多和執陰司有關的事,當他知道那些鬼鬼祟祟的人是在養鬼的時候,更是大吃了一驚。


    前朝六扇門有役鬼之術,南唐春秋府與北齊河洛勾沿用之。


    不過執陰司奴役的鬼不是那些三魂猶在的兇煞惡鬼,而是散了三魂之後,遊蕩於世間的殘存七魄因為機緣巧合形成自我意識的陰鬼。


    這些陰鬼根據實力也被籠統分為小鬼,大鬼,老鬼,秦州府執陰司中正好養有幾隻小鬼。不過據道正說這些小鬼心智簡單,長得也奇奇怪怪,沒什麽本事,他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解決掉,也不知道那些人搞鼓這個有什麽用。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慎卻對這役鬼之法充滿了好奇心,他還從道正口中得知這執陰司還有專門煉製法器的地方。


    看來這座大房子裏真是臥虎藏龍啊,王慎再次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按察司門口,早有人在等候兩人,當對方發現來的兩人這麽年輕,尤其是那位青羊宮的正主道士,看起來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時候,明顯有些讓他摸不清狀況。


    “還不帶路?”


    道正脾氣不好,尤其是對方看他的眼神最是犯他忌諱,一開口就很不給麵子。


    想到執陰司那些道爺們的脾氣,對方心中有所埋怨卻不敢表現在麵上,急忙領著兩人進去。


    進屋看了按察司早就準備好的卷宗和那個昨夜莫名死去的按察司差役之後,王慎和道正心裏對這事就有了些眉目。


    “看來果然是有鬼怪攝魂啊。”


    道正搖頭晃腦道,他方才一檢查就發現這按察司的差役身上沒有一點傷痕,但靈台識海中的三魂七魄已經消散地幹幹淨淨。這才過去半個晚上時間,若是正常死亡,三魂七魄不會消散地這麽快,定是被人用不正當手段懾走。


    一旁的王慎還在翻著卷宗,訝異道:“這半個月已經死了四個了啊,算上這個已經是第五個了,所有人都是一個死狀,渾身沒有一點傷痕,神色安詳也不見絲毫異狀,就跟睡著了一般。”


    道正卻不在乎道:“哼,被鬼怪殺了基本都這樣,不過這鬼怪膽子不小啊,這幾起事全部發生在城裏,看來道行也不淺,居然敢騎到我青羊宮頭上來撒野了。”


    王慎依然翻著卷宗,他發現除了死者全是壯年的男性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疑點。


    “看來還是個女鬼……”


    “管他男的女的,今天晚上本道爺就去將她收了。”


    道正說完就要往外走,王慎卻一把拉住他,好奇問道:“你知道她在哪?”


    道正一愣,搖了搖頭。


    “那你怎麽收?總不能滿城找吧……”


    “對啊,老王你說的有道理。那你說怎麽辦?”


    “這事怕是得好好計劃一下,要不迴去問問你師父,有沒有什麽可以追蹤到鬼怪的法寶?”


    王慎試探問道。


    追蹤鬼怪的法寶?


    道正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搖頭道:“沒有,我們青羊宮沒有這類東西。而且,我覺得這事師父隻派了我們兩個來,估計就得全靠我們自己了,就算迴去找他,他也不會理我們,說不定還得挨罵……”


    道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師父華真道人,華真道人讓他看門,他絕不敢去遛狗,要是這麽點事都辦不好,迴去指不定得遭什麽樣的罪。再說,道正年紀小,自尊心尤其強,若是這麽一個區區鬼怪都收拾不了,好不容易在門內建立起的威望可就蕩然無存了。


    聽道正這麽說,王慎又沉靜了下來,好一會,他靈機一動湊在道正耳邊這樣這樣說了一番話。


    道正聞言眼睛一亮,狠狠一拍王慎肩膀開心道:“還是你老王有本事,我果然沒看錯人!”


    說完,他使勁敲了敲桌子,對著門口喊道:“有活人沒?”


    “有有,兩位仙官有何吩咐?”


    一開始就被道正趕出門外的按察司差役急忙跑進來恭候著。


    “去,把你們這管事的叫來。”


    “啊?”


    “還愣著做什麽?誤了今夜抓鬼計劃,你們按察司自己看著辦。”


    道正冷冷一哼,而對方一聽“抓鬼”兩字,渾身一個機靈,撒腿就往外跑去。


    很快,一個穿著按察司官服的人急匆匆進門來,見到兩人就拱手道:“本官鄭呈,乃按察司都事,不知兩位仙官可有眉目?”


    “嗯,我們已經知道怎麽迴事了。這事也難怪你們按察司擺不平,不過既然執陰司派了我們來,自然是沒什麽問題。這樣,你帶些手下,晚上與我們一起行動,今夜就將那害人的鬼怪給收了,到時候一切聽我們吩咐就是了。”


    按察司都事大小也算個有品秩的朝廷命官了,不過在道正眼裏,就算是按察司使來了也是這麽一副趾高氣揚模樣。


    見道正說得這般肯定,鄭都事驚訝問道:“果真是鬼怪所為?”


    “不錯,卻為鬼怪所為。不過這鬼怪行蹤難斷,所以今夜還得鄭大人帶人協作配合才行。”


    一旁的王慎迴道。


    鄭都事點頭道:“這是應該,但這鬼怪不聲不響在城裏害了這麽多條人命,膽子也不小,怕是實力也不差。兩位仙官要不要迴司裏報備一聲,多派些人手以保萬無一失?”


    鄭都事這麽一說,道正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王慎見他要發作,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鄭都事的袖子解釋道:“不滿鄭大人說,我們這位道正道長可不是尋常人,他師父便是執陰司掌燈人華真道長,別說這麽一個不敢拋頭露麵的小鬼了,隻要被他碰上的鬼怪,哪一個不是手到擒來。”


    “哦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方才是下官失敬了。”


    這鄭都事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王慎一個眼神他就注意到了道正臉上的不滿,當下急忙奉茶賠禮,說了一臉串好話後將道正穩住,然後借勢話鋒一轉就談到了今夜的行動上來。


    聽完王慎的一係列安排和計劃後,這鄭都事連連點頭,心中大石頭至少有一半落了地,這連續半個月內發生的命案再拖下去怕是再也兜不住了。半個月五條人命,其中還有一位按察司的差役,這放在哪都是一件不小的事了,按察使大人就在剛才又把他叫去訓話,這事若是再解決不了就得上報cd府的道司,一旦道按察司出馬,必然是先問責再查案,別說是他,就連他的頂頭上司秦州府按察使也得跟著受罪。


    “是是,兩位仙官真是年輕有為,此計之縝密簡直萬無一失,執陰司能派兩位仙官來真是我按察司的福氣。那兩位稍作片刻,我這就去安排人手。”


    說完,鄭都事感激地對著兩人行了一禮,又急匆匆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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