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引魂亭注定是個是非之地,王慎雖然看得出甘明這群人急著趕路並非隻是奉了勞什子加急軍令,但卻沒想到還真有人敢在這樣的地方刺殺軍士。


    隨著一陣暗弩激射之後,守在馬車旁邊的三人已經倒下兩個,剩下一人也臂膀中箭,靠在馬車旁邊大聲唿喝。


    甘明帶著手下搶先衝出了大廳,與夜色中十幾個蒙麵黑衣人戰作一團。


    這些個黑衣人來的突然,悄無聲息就翻過了引魂亭的院牆,他們似是早就料到屋內還有甘明一眾人,並不急著攻向馬車,而是先與甘明等人糾纏在一起。


    甘明與手下都是焦縣兵馬司的精銳,手上全是硬功夫,腰間佩刀抽出後,院內就寒光四閃,而他們遇上的對手也毫不示弱,一樣用的都是長刀,眨眼功夫,院內這幾十柄鋒利長刀就不知道交擊了多少次。


    人群中,甘明尤為勇猛,他每一刀揮出都會帶起淩厲破空之聲,手中長刀如驚雷暴起,將麵前的綿密雨幕撕成無數碎片。


    畢竟是甘家子弟,甘明一入場就擋下對方刀法最猛的兩人,而且甘明明顯比尋常軍士修有更精深的內力,手中的刀不但快,而且刀氣縱橫後勁十足,延綿的刀勢卷起一層雨浪,逼得對手兩人連連後退,難以招架。


    院中人影綽綽,殺氣淩然,但除了王慎外,還有四人並未加入到戰團之中,他們隻是站在屋簷下,警惕著四周深沉的夜色,仿佛那些陰森的角落裏還可能隱藏著更為可怕的對手。


    果不其然,甘明等人惡戰未停,院中又起變故,一道更加淩厲的人影從西北角斜刺而出,直往院中那輛馬車衝去,場間甘明見機快,一刀逼開對手,大步一錯就往對手背後斬去。


    “哼!”


    來人卻絲毫不把甘明放在眼裏,他手中並無兵刃,隻是隨手往後一揮就帶起一片雨幕對著甘明劈頭蓋臉潑去。這些經他手甩起的雨幕好似無數利箭,甘明當即爆喝一聲,急忙止住身形,手腕一轉,手中長刀在身前織成一片雪白刀幕。


    淩厲的雨珠劈裏啪啦砸在甘明的刀光上,每一滴都有千鈞之力,甘明身為兵馬司副指揮使,可依然被對方信手一揮就逼得連連後退,等到將所有雨珠擋下,他持刀的右手已經酸麻無比,而對手也已經靠近了那輛馬車。


    就在這時,一直站著沒動的四人終於動手了,包括那一直藏在鬥篷裏的人。


    “箭起東南,去!”


    “箭起西南,去!”


    “箭起西北,去!”


    “箭起東北,去!”


    這四人腳踏奇特步伐,相互交錯間就將來人圍在了中間,接著隨著四聲口令,院內四角各起一道黃光,黃光躍入半空之中又一分為二,分別化作兩道黃色光芒從四個方向相互盤繞著往對手射去。


    “咦?一氣兩儀箭?”


    來人似是識得厲害,急忙停住身形,雙臂一圈一推,又是凝起一片雨水護住周身。


    場間一共有八道黃色光華,這八道黃光如有靈性的活物一般,在四人指揮下,宛如遊龍繞著對手不斷攻擊,而且這些黃光明顯比甘明的刀氣要厲害的多,每一次落在對手護身雨幕之上,都能激起一層強韌氣勁。


    一旁的王慎看得眼花繚亂,幸好他目力不俗,發現院中的每一道黃光並不是什麽箭矢也不是什麽活物,而是一杆黃色的小旗子,這旗子不過半截手臂般長短,黃色的旗幡卷著旗杆,看上去才如同利箭一般不斷攻擊著對手。


    滿場亂飛的黃色旗子雖然厲害,但被圍困的那人也不是等閑之輩,他雙手時圈時推,時拍時打,利用身邊的雨水竟是敵住了八道黃光的淩厲攻勢。


    見對手手段高超,那蒙在黑鬥篷下的人輕喝道:“師兄師弟,布陣!”


    這是一名女子,方才站在屋簷下的時候王慎就已經看出了,對方站著的時候身材明顯要比其他人嬌俏很多,而且看走路步伐也如女子般輕盈,最要緊的是,王慎離得近時還能從對方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


    不及王慎多想,場間四人再一次變幻身形,對於這四人奇特的步伐和身法,王慎看得是有些目瞪口呆,比起空中亂飛的蒙著黃光的旗幡,王慎對他們的身法更感興趣,也不見他們如何動作,隻是雙腳忽左忽右地來迴踏出,整個人就不知道變換了多少次方位。王慎敢打賭,對方任何一個人站在自己麵前,讓他拿刀去砍,他也絕傷不到對手半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家道法?


    這時候王慎又想到了自己今天剛下葬的師父,若是師父在這裏,肯定知道這些人來曆吧,而且按雲軒所說,師父曾經也是天下了不得的高人,而眼前四人年歲看起來和自己相差不多就有這般奇妙神通,那自己師父若是沒有受傷,豈不是能上天入地了?


    哎,可惜自己什麽也學不成……


    在王慎自怨自艾的時候,踏著奇特腳步的四人已經換了手段,八杆玄黃旗子在半空中全部展開,三角形的旗幡上頓時黃光暴漲,各居一位,形成八麵黃蒙蒙的光門,將對手困在裏中。


    “想不到你們四個年紀輕輕就能聯手布下這青羊宮八門生死大陣,看來也應該是青城山上的精銳弟子,為何今日會與甘家人攪和一起?”


    來人被黃色光陣困於其中,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打算,居然負手而立,與對手說起話來。


    “因為我也姓甘。”


    鬥篷女子冷冷迴道。


    “師妹,莫與他廢話,先將他擒了再說。”


    一旁年紀稍長的青羊宮弟子生怕夜長夢多,急忙出言提醒。


    “哈哈哈,雖然你們這八門陣有模有樣,可惜自身道行太低,就算能困我一時半刻,但你們又能耐我何?”


    來人似是摸清了對手四人底細,一副成竹在胸模樣。


    “開乾金!”


    “休坎水!”


    “傷震木!”


    “驚離火!”


    四人四個方位,不與對手廢話,分控四道玄黃旗,場間八道光門中有四道突然往中間那人擠壓而去,同時,這四麵光門之上更是顯出四種不同氣象。


    一道門中有銀雷竄動。


    一道門中有波濤起伏。


    一道門中有巨木震顫。


    一道門中有赤火熊熊。


    四人年紀雖輕,但聯手布下的師門大陣卻氣勢非凡,被困那人方才似是有些托大了,等到對方真正施展出這等氣象來,眼中頓時露出幾分驚異和警惕。


    就在這時,場間突來一聲驚唿:“還有人!”


    話音一落,院中一個陰暗的角落裏又出現了一道黑影,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如靈猴一般直接竄入了那輛已經沒人看管的馬車之中。


    “賊子爾敢!”


    甘明見狀怒目圓瞪,手中長刀猛然擲出化作一道白虹緊追著那人射入了馬車之內。


    “砰!”


    這一刀甘明用上了十成元氣,竟是直接將馬車的車棚全部撕裂,刀氣炸裂之中,隻見那道黑影踉蹌而出,對著院中幾人唿喝道:“成了,速退!”


    “哈哈,改天再會會你們的青羊宮大陣!”


    被困八門生死陣中的黑衣人大笑一聲,雙拳一緊直接往那扇燃燒著烈焰的光門衝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黑衣人趁機從火門之中穿透而出,在破門一瞬間,火光爆裂,無數赤紅色火焰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此刻這黑衣人也顧不得什麽顏麵,就地狼狽地翻滾了好幾圈,利用雨天的濕地很快就將身上火焰撲滅,帶著一眾黑衣人越牆而出,逃入了濃濃夜色之中。


    不過瞬息功夫,這群如鬼魅出現的黑衣殺手又如鬼魅般消失得幹幹淨淨。王慎看著那架被甘明刀氣震裂的馬車,發現車上居然停著一尊黑色的棺材。


    方才提醒有人偷襲的也正是王慎,甘明見棺材完好無損,頓時鬆了口氣,而收迴玄黃旗的四名青羊宮弟子卻麵露憾色。


    “是散魂咒。”


    年紀稍長的青羊宮弟子看著棺木上浮現的那一團黑氣,搖頭歎道。


    “小姐,散魂咒是什麽?”


    甘明不明所以,急忙上前對那黑衣鬥篷焦急問道。


    “是執陰司禁術,前朝六扇門的刑魂秘法之一,中咒之後,三魂七魄會逐次消散,一天內散盡三魂,三日內散盡七魄。”


    “啊?一天?這可如何是好……”


    甘明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急得雙眼發紅。


    “除非能找到執陰司的掌燈人,但也不是所有掌燈人能解此術……而且時間也來不及了,這散魂咒首先散去的就是三魂,三魂一散,潘叔生前的記憶就全沒了。”


    鬥篷女子語氣中滿是惋惜。


    甘明怒極一拳就捶在身旁大柱上,罵道:“這姓藍的欺人太甚!老潘明明就是被他派人殺的,非說是病喪!我們好不容易將遺體偷出來,一路追蹤也就算了,居然還行這等不要臉的下三濫手段!老子跟他沒完!”


    鬥篷女子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一歎。


    “棺中之人可是有冤死之疑?”


    “疑什麽疑!就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身上傷痕都還在,那姓藍的顛倒黑白,吃準了死無對證……”


    甘明怒不可遏。


    “既有冤情,當用審魂棺封其三魂七魄,發往執陰司審進行陰審,爾等中可有其親人家眷?”


    當王慎說出第二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而甘明剛才氣糊塗了,現在才迴過神來與自己說話的是這位一直旁觀的王兄弟。


    “散魂咒之下,審魂棺又有何用?就算到了執陰司,三魂早就消散,還能問出個什麽?”


    鬥篷女子對著王慎反問道。


    王慎麵色如常,看著棺上懸浮著的黑氣,目光如炬,迴道:“我雖然解不了這勞什子散魂咒,但卻有辦法將其三魂七魄全部封入審魂棺中,至少可保七日不散。這點時間,應該足夠你們將其送至秦州府執陰司了。”


    此言一出,青羊宮弟子麵露驚愕,那鬥篷女子第一次仰起頭來看向了王慎。


    鬥篷之下,是一張美貌靈秀的少女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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